山谷穿行,我们要翻过一座大山才能到抱月山去,路上要多耗两天。”阿胜不情愿,“一来一回就要多耗四天,不如我们把这熊瞎子干掉。”
“后退。”胡老不解释,这头黑熊离公主陵远,不会给他们带来威胁,那就没必要朝它下手,真打起来了,他这边必然有人伤亡。
阿胜不满,觉得老家伙老了胆子也小了,就在此时,黑熊咆哮一声,惊得狗群发生骚动,性子烈的狗吠了一声,呼哧呼哧冲了出去。
阿胜抓住机会射出一箭,其他人也纷纷松开弓弦,十来支箭跟十来只狗先后奔向黑熊。
黑熊发怒,它朝人群跑来,地面都跟着震动。
狗群撕咬,人追跑着射箭,血和碎肉皮毛飞溅,狗吠和熊吼交织,林中的鸟吓得簌簌起飞。
“虎牙!”一条灰黄色的狗被熊抡了起来,阿胜大吼一声,他抓着长柄砍刀奔了过去。
“阿胜!”胡老大喊,“快,拦下他。”
邬常安挎着弓飞跑出去,趁黑熊朝阿胜跑过去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放出一箭,这一箭正中黑熊后心,熊瞎子大吼,顿时改变方向朝他跑来。
邬常安转身就跑。
“老三——”杜月惊恐大喊。
陶椿吓得瞪大了眼,她上前几步,抡着砍刀朝黑熊砸去,她大声喊:“邬常安,像蛇一样绕着弯跑,不要直着跑。”
熊再中一箭,它怒吼一声,还是朝邬常安追去,其他人追上去,不断放箭。
“哞——”一头发狂的牛从山上冲了下来。
邬常安挨了一熊掌,他一个踉跄摔了出去,余光里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他甚至能闻见熊嘴里的腥臭味。
“轰”的一声,大青牛冲开人群撞向黑熊,黑熊立马放弃在地上翻滚的人,转头扑向牛。
后面的人一拥而上,见缝插针朝熊身上射箭。
陶椿捡了砍刀快速跑过来,她扶起邬常安,搀着他离开箭镞乱飞的地方。
熊皮厚,它身上插满箭还能跑还能撕咬,牛被它咬掉一块肉,越发疯狂地顶了上去,它像是不知道疼,用角拱,拿蹄踩。
邬常安推开陶椿,他夺走她手上的刀,大步冲向黑熊,他抡起刀,不顾肩上的伤,一刀劈向熊腿。
“我来。”阿胜夺走刀,“你走远点。”
他抡着砍刀绕到黑熊身后,一刀又一刀地劈砍上去。
黑熊被围住了,也被制住了,它生了退意,它放弃牛,硬挨两刀掉头扑向人,撕出一个口子,它拖着一身箭快速逃离。
“嗖”的一声,胡家全放出一箭,这支箭正中熊后胯,透过刀伤射了进去,黑熊大吼一声倒在了地上。
一群人一拥而上,邬常安也挂着一身血追了过去。
黑熊被砍得只剩一口气,胡家全喊停,他把手上的弓箭递给邬常安,“邬老三,这一箭你来射。”
邬常安手发抖,他分不清是伤心还是激动,五年前他爹死无全尸,肚子被吃空了,头也啃破了……他接过弓,在熊的怒吼声中对着眼睛射出一箭。
黑熊死了,邬常安也脱力倒在地上。
“老三!”杜月扶起他,“弟妹,你去找胡老,他手上有止血的药粉。”
胡老已经把外伤药准备好了,陶椿接过一个葫芦,不过她没急着给邬常安敷药,熊爪上腐肉腐血多,被它抓伤肯定要感染,或许多流血是好事。
陶椿烧堆火,她用陶罐烧半罐水,水烧开把罐子烫洗一下,之后再烧半罐水,水里撒盐,放凉了,她用盐水给他冲洗伤口。
邬常安昏过去了,又硬生生疼醒了。
“别动,再忍一会儿。”陶椿脚踩他的背,防着他爬起来跑了。
“你在刮我的肉?”邬常安痛嚎,“我被熊挠一爪子都没这么疼。”
陶椿没理他,她把半罐盐水用完才罢手,擦干水,她拔开葫芦撒药粉。
“嗷——疼疼疼!疼死我了!”邬常安疼得面目扭曲,恨不得以头抢地。
“你不是挺英勇?这就怕疼了?要不是牛救了你一命,我这会儿已经挖坑把你埋了。”陶椿扶他坐起来,她撕破一件里衣在滚水里煮一会儿,捞起来拧干了盖在他伤口上,“别乱动,你老老实实坐着,我去看看其他人的伤。”
受伤的人和牛都按她的吩咐用盐水冲洗了伤口,陶椿转了一圈,见没她的事,她走到邬常安身边坐下。
“都活着吧?”邬常安问。
“目前都还活着,你的伤最重,如果发热了,估计会死。”陶椿不是吓他,这儿连个大夫都没有,他要是伤后发烧,那就是伤口感染,烧个两天人就挂了。
“死了算了,大不了变成鬼。”邬常安很平静,“我跑出去的时候就想到了,七成会丢命。我现在觉得鬼也不可怕了,变成鬼也好,我能去找我爹娘。”
陶椿不吭声。
“我爹就是被黑熊咬死的,它还吃了他,收殓的时候,腿是腿,胳膊是胳膊,肚子空了,头是破的,脸也毁了。”邬常安把脸埋在膝盖上,他颤抖地说:“你没看见他,是不是因为他没有鬼形?他没有腿,没有头,可能还在山里打转,我要去找他。”
陶椿趴下身子,她钻到他胳膊下面偷看,“你哭了?”
邬常安:……
这鬼没人情味。
“你哭早了,万一死不掉呢?”陶椿说。
死不掉难道还是个伤心事?邬常安气得没心思哭了,他愤怒地抬起头,“我在跟你说我爹!”
“人死如灯灭,生前再痛苦的事,死后都感受不到。”陶椿安慰一句,“不是跟你说了,你爹娘投胎去了。”
邬常安不吭声。
“这样吧,如果你没死,等回去了,我跟你去你爹娘的坟前祭拜一下,我进门还没去见过公婆。”陶椿觉得他情绪不对,想法子吊着他,免得他一心惦记变成鬼。
万一真死了再没变成鬼,他找谁说理去。
“真的?”邬常安擦一下眼睛,“行,等我回去了带你去我爹娘的坟前看看,他们的坟在山里。”
陶椿“嗯”一声。
“牛还活着吗?”他问。
“活着,身上掉了几块肉,流了不少血,这会儿看着温顺多了,也不发狂了。”陶椿心想这说不准还是个好事。
邬常安“噢”一声,他累了,没力气再说话,他扶着腿趴了下去。
陶椿偷偷看他,不会又哭了吧?
第37章 讨人厌 斗嘴
“弟妹,老三咋样了?”杜月一身汗地过来。
邬常安抬起头,“姐夫,你没受伤吧?”
“我没有,我不像你一样不要命地往熊爪上扑。”要不是顾忌他身上有伤,杜月恨不得捶他一顿,“你是活够了?才娶的媳妇你要她守寡?你这不是害人?”
邬常安瞥女鬼一眼,心想他要是死了,还能跟她做鬼夫妻。
“你等着,回去了让你姐教训你。”杜月见他油盐不进,他也不骂了,“胡老说今晚就在黑熊的地盘上休息,离饭好还有一会儿,你累了就睡。你流了不少血,接下来什么都别想,有不对劲的地方就跟你媳妇说。弟妹,我去看看能不能打只鸡,晚上给老三炖罐汤补补血,你先照顾着他。”
陶椿应好,等杜月走了,她嘀咕说:“你真是好命,亲哥拿你当儿子照顾,姐夫拿你当亲兄弟照顾,大嫂也拿你当亲兄弟。”
邬常安想说他爹娘早死,可不是好命,但一想这个女鬼在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亲人,父母、兄长、妹妹、丈夫、妯娌都是接手了这个身份才得来的。这些亲人可以说完全不属于她,他家的人善意待她是出自于她是他的妻子,而娘家人的关心是源于“陶椿”这个身份。
这么一比,他确实好命,邬常安无话反驳。
陶椿也只是一时发酸,说过也就撂过,她起身离开,过一会儿抱着鼠皮披风和他的冬衣过来。她把披风铺在地上,说:“你趴过来睡一会儿,上衣就别穿了,免得脱的时候挣裂伤口,我拿你的棉袄给你盖上。”
邬常安道声谢,他侧着身躺上去
。
陶椿给他盖上棉袄,她去把快熄灭的火又烧起来,用他脱下来的血衣垫着把陶罐里的水倒了,罐子里又添上干净的水。
天黑了,月亮出来了,再有两天就是十五,半圆的月亮很是亮堂,陶椿坐在火堆边能看见山谷里走动的人。
没受伤的人在山里找箭,当时箭镞和砍刀乱飞,五六百支箭飞的到处都是。还有一部分人在剥黑熊皮,熊皮上满是箭眼,可惜了,不值钱了。
“二叔,熊肉怎么分?”胡家全问,胡老是他亲叔叔。
“四个熊掌分下去,邬老三得一个,阿胜得一个,你得一个,按说大青牛也该得一个……”胡老想了想,说:“也不知道大青牛是什么情况,你去问问谁愿意照顾牛,死了也就算了,要是没死就一路照顾着。把牛领走的人得个熊掌。对了,每只狗分一两斤黑熊肉,它们也劳苦功高。今晚再炖五壶熊肉,大伙儿一起吃,压压惊。”
胡家全“哎”一声,转身准备走。
“等等,你先问问谁愿意照顾牛,免得有人奔着熊掌来的。”胡老交代。
“我晓得。”
胡家全先把属于邬常安和阿胜的熊掌送过去,阿胜最后挨了一熊爪,那会儿黑熊受困,掌风虚晃,这一爪不算重,就是伤口挠的大,阿胜缓过那股劲,还有心思吹牛皮。
“熊掌,分你的,你往黑熊身上砍的刀最多。”胡家全把带毛的熊掌递过去,“对了,这次能宰了黑熊,那头大青牛立了大功,之前说是发狂了,这会儿又温顺下来,像是好了,我们也不能把功臣宰了,你们谁愿意照顾它?它身上的伤口有蚊虫叮咬,这要人看着点。”
没人出声,他们都亲眼目睹这头牛发起狂敢跟黑熊拼命,当时打起来人都要退避三舍,谁敢断定它就不会再发狂?万一朝人下手,它可顶半头黑熊的杀伤力。而且他们总觉得这头牛邪性,两三个人检查都没发现它身上有蛇咬的伤口,到了晚上突然毒发了,还不声不响地跑了。跑了也就算了,偏偏它还跟在人后面追来了,恰好赶上熊瞎子要把邬老三咬死,它一来就跟黑熊拼命。这事经不起细想,细想起来像是邬道远上了牛的身。
守陵说粗俗点就是供鬼,守陵的人敬鬼神,也相信一点神神叨叨的事,没碰上就算了,碰上了他们免不了咂摸。
“你去找邬老三问问,这头牛救了他,或许他愿意报恩。”有人说。
“对,这头牛跟邬家有缘,陶椿从牛腿上逮条蛇救了牛,隔了一天,牛又救了邬老三。”陈庆说,他是陈青云的堂叔,他行二,下面还有个兄弟,这个兄弟又是杜月妹妹的公爹,也就是说陈杜两家有姻亲关系,杜邬两家也有姻亲关系,他免不了帮腔一句:“这牛的性子我们都拿不准,邬老三跟他媳妇要是能拿捏住它,你回去跟你爹说说,把这头牛给邬家算了,免得我们用牛的时候还提心吊胆的。”
这要是真是邬老三的爹上了牛的身,邬老三把牛牵回去给它养老送终也全了父子的缘分。
胡家全可不清楚他们在想什么,他也不顾在场的人有比他年纪大的,他荤素不忌地骂:“你们可真不是东西,邬老三伤成那个样子,骨头都露出肉了,别说是头可能发狂的疯牛,就是好端端的大青牛他也养不了,你们是怕他命长了。”
“你懂个屁。”陈庆骂,“你去问,邬老三要是不愿意照顾,我让我侄女婿去照顾牛。”
女婿照顾老丈人也是应该的。
胡家全还真去问了,陶椿拒绝了,她照顾一个伤患就吃力,哪有余力照顾牛,除非是邬常安死了,她才能腾出手。
她拒绝了,胡家全还挺高兴,把熊掌递出去,他去找陈庆。在杜月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得了个照顾伤牛的任务,同时也得了一个熊掌。
黑豹和黑狼吃黑熊肉吃到撑,它俩带着一身血气跑来找主人,陶椿担心它俩身上的脏东西会让邬常安伤口感染,她找来绳子把它俩拴在树上。
篝火升起来了,黑熊肉也炖上了,刨除人吃的和狗吃的肉,还剩下近四百斤的黑熊肉。因为盐不多,没法腌制四百来斤的肉,胡老让人兑了一缸咸盐水,把黑熊肉切成条丢盐水里腌着。
杜月逮了一只母雉鸡和一只野兔回来,得知他被塞了个照顾伤牛的任务,他把鸡和兔交给陶椿,急匆匆去找人掰扯。
开水已经烧好,陶椿把鸡毛烫了,鸡肚子里还有两个软壳蛋,她只留了两个蛋,其他的鸡内脏都丢了喂狗。
鸡肉和鸡蛋倒陶罐里炖着,陶椿抓两把草灰仔细搓洗手,确定手洗干净了,她去看邬常安的伤口,伤口没流血了,人也没发热,她把湿布揭下来,免得干了黏在肉上。
邬常安被疼醒,见陶椿蹲在他头旁边倒腾,他虚弱地问:“鬼大夫,你看我还能不能活?”
陶椿没理他,不跟他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