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深更半夜才回来。”邬常安走出去,说:“二叔,你也起这么早?”
“嗯,我也起来做饭,其他人都还在睡。”邬二叔估计侄媳妇还在睡,他就没多留,“晓得是你回来就行了,我回去了。”
邬常安转身进灶房继续剥花生。
等锅里的粥煮沸了,他把花生米和板栗仁都倒进去,用勺子撑着锅盖,灶里架上干柴,继而出门去铲院子里的雪。
陶椿躺床上也睡不着,还越躺越冷,她干脆也穿衣起床,去仓房拿个锹帮忙铲雪。
等院子里的雪铲干净,粥也煮好了,夫妻俩这才舀水洗漱。
“天这么冷,落的雪一直化不了,多下几场雪,房子都要埋进雪里了。”陶椿说。
“雪停了就清雪,哪会把房子埋了,又不是没人住。”邬常安拿布巾擦脸,他打开猪油罐子用筷子戳坨油在手心搓化,再抹上脸,干巴开裂的感觉随之消失了。
陶椿也抹猪油,这东西上脸的时候油腻腻的,还有股味,但好吸收,一盏茶的功夫,脸就把油吸收了,一整天都不干巴。
番薯板栗花生粥舀起来,邬常安去仓房捞半碗酸笋,又拿四个鸡蛋打散,先煎后炒,片刻的功夫就出锅了。
木屋保暖,灶房里烧了火有暖意,小两口蹲在灶房吃了饭,再匆匆喂了狗,来不及刷碗洗锅,他们先要去陵长家。
邬常安牵来刀疤脸,陶椿骑在牛背上,二人迎着寒风出门了。
两人到的时候,恰好陶青松和春仙他们刚吃完饭,正张罗着要赶牛回家。邬常安跟着一起去赶牛,陶椿去找年婶子讨要木炭。
年婶子正在清点麻袋,番薯都倒仓房里了,装番薯的麻袋要腾出来让陶青松他们带回去。她看见陶椿,扭头喊:“家全,给陶椿搬一袋木炭。”
“哥,你去搬,我们陵里烧的炭是无烟炭,你带回去煮锅子的时候用。”陶椿说。
“一点烟都没有?”春仙问。
“没有,我们的炭是烧陶剩的,都是好炭。”陵长说。
春仙心里一动,这又让他逮住机会了,他要是能帮陵里的人换回无烟炭,到时候在陵里的地位要跟着上抬一截。他看陶椿一眼,心里琢磨着有机会了跟她聊一聊,她在公主陵还挺说的上话。
“这是一百三十二个麻袋,有八个倒番薯的时候扯烂了,我拿我们陵里的麻袋给你们补上了。”年婶子说,“辛苦你们送番薯过来,日后粉条做好了,我们就安排人送过去。”
“多谢婶子和叔的招待,除了我妹夫,我们都是头一次来公主陵,以后有机会还来。”春仙说,“天色不早了,话不多说,我们这就走了。”
“路上小心点,都提着神,放警惕点。”陵长嘱咐。
赶着牛的人挥鞭了,其他人也都跟上,陶青松回头跟陶椿说:“别送了,下面雪厚,你拐回去。”
陶椿止住步子,“路上小心点啊。”
陶青松挥下手,到了雪厚的地方,他跳上木板,由牛拉着走。
目送一帮人走远,陵长让人锁上仓房的门,说:“你们夫妻俩跟我们回去坐坐,我们谈谈做粉条的事。”
“先别锁仓房的门,我们的东西还在里面。”邬常安喊一声,他扭头跟陶椿说:“我先用牛把我们的东西驮回去,你跟陵长还有年婶子去他家说话,晌午的时候我来接你。”
“你不听一听?”陵长问。
“我听也是瞎听,凑个人数罢了,多个会喘气的,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回去铲屋后的雪。”邬常安摆手。
陵长看陶椿一眼,他笑着说:“邬老三跟我一样,娶了个能干的媳妇,少操多少心。”
邬常安心想他不如他,他没当上陵长。
年婶子不听他们贫嘴,她嫌外面冷,领着陶椿快步往家走。
“其他带着陶器和粉条回娘家的人回来了吗?”陶椿问。
“回来了五家,换回来三千一百多斤番薯和六十七斤米面,加上昨晚跟你们一起回来的陈李两家,米面多了一千二百六十斤。”年婶子说,“我昨晚跟你们陵长商量了,你一次换了一万多斤番薯回来,陵里奖励你一百斤米面和五十斤肉,米面待会儿直接叫邬老三驮回去,等杀了年猪再给你们分肉。”
陶椿“哇”一声,“婶子,你这让我干劲十足啊。”
“那你就使劲干。”
进门,屋里一暖,年婶子脱了狼皮袄甩椅子上,她不啰嗦,坐下直接问:“天气冷,换回来的番薯多,容易冻坏,你看哪天开始磨浆?”
“只要不下雪就能磨,就是不知道水够不够,磨这么多的番薯,要的水少不了。依我看干脆在磨盘旁边搭个灶,像杀猪烫毛的灶一样,锅用陶缸代替,用来煮雪水。”陶椿早有主意,她坐在炭盆边伸手烤火,继续说:“只要不下雪,洗出来的浆粉就晾在外面,晒不干就风干。就是下雪了麻烦,晾粉的簸箕要挪进屋,还要求屋里要通风,不然一直不干会捂出味。”
陵长推门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他思索着说:“我带人搭个棚子出来,四面透风,能遮雨挡雪就行。”
“我看成,做粉条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不能糊弄,一开始弄就把各方面弄齐全了。”年婶子赞同,她有些后悔,说:“一开始做粉条的时候,我就该听陶椿的,安排人进山把烧的陶缸都挑出来。眼下雪厚了,再进山挑缸就费事了,只能再凑凑,家里缸多的人家腾一个出来。”
“等宰了猪羊要给老陶匠送肉,到时候我多安排几个人进山,叫他们把陶缸抬出来。”陵长说。
陶椿想到老陶匠,她琢磨着人死得快有一个月了,这时候就是被人发现也改变不了什么,她就没出声阻拦。
“对了,陵长,你家有苞谷酒吗?”陶椿搓手问,“我能不能再讨一囊酒……算了算了,我们陵里谁家擅长酿酒?我想多换点。”
“你要多少?我家就有,你搬一坛走。”年婶子发话,“青峰他爹每年都酿酒,每年都给我们送两三坛子,我们家没几个喝酒的,就是炒肉的时候用一点。”
陶椿晓得青峰他爹就是胡老,她趁机说:“我最近琢磨出一个锅子的吃法,叫火锅,熬火锅底料的时候要用酒,我去找胡老换一坛子好了。对了,婶子,今年的牛油能不能都给我?我要用来熬火锅料。”
“难怪我看你们带回来好几罐子牛油。”陵长说。
“那些牛油是帝陵的一个陵户,就是雪娘的兄弟替我买来的,我做了火锅底料再卖给他们,到时候顺带把陵里没卖完的罐子卖出去。”陶椿说,“我这个生意要是能做长久,明年我们烧陶就多烧小陶罐,我能帮忙卖出去。”
陵长跟年婶子对视一眼,老两口俱是欣喜,粉条的做法有可能泄露出去,烧陶是外人如何都学不走的,这是安庆公主陵的根本,他们还是很看重陶器的销路的。
陵长立马拍板说:“牛油都留给你,还要啥?苞谷酒是吧?直接从我家搬,待会儿让邬老三搬两坛子回去。”
“还有缺的吗?”年婶子问。
“没了,辣椒和花椒之类的,我自己找陵里的人换。”陶椿说。
“路上的雪可厚了,你出门不方便,等灶缠好,棚子搭好,洗番薯磨浆的时候,我跟陵里的人提一嘴,让她们给你凑一凑,辣椒和花椒家家户户都有。”年婶子握着陶椿的手拍了拍,她高兴道:“你简直是为了我们公主陵来的。”
“明年说不准就不用去抱月山了,可算是不用受那帮龟孙的气了。”陵长浑身畅快,他开门出去喊一声,“家全,搬两坛酒给邬老三送去,再称一百斤米面给他。”
“家里不缺米,要面。”陶椿赶忙说。
“一百斤面,不要米。”陵长跟着改
口。
第79章 酒后 贪欢
邬常安和刀疤脸一个扛一个驮,在雪地里来回三趟才把东西驮完,他在家把东西收拾好,熏鹅挂房梁上,面粉倒进空荡荡的面缸,辣椒和花椒都放仓房里,牛油埋雪堆里冻着……最后烧一锅雪水,他把夫妻俩换下来的脏衣裳泡水盆里,打算接了人回来再洗。
“这是啥玩意?”邬常安看见地上掉了个长条的白色皮子,干硬干硬的,像是晒干的鱼鳔,他想着扔了喂狗,丢手之前对着光看见上面细密的划痕,不像是胡乱夹在衣裳里的。他拐回去从洗衣盆里捞出陶椿的衣裳一阵翻找,又发现了一个,已经泡软了,像个套子。他倒出里面的水,又冲洗一下搭在椅背上,喊上刀疤脸,他出门去接陶椿。
陵长家在做午饭了,掌勺的是胡家全的媳妇,她晓得公婆看重陶椿,看见邬常安进来,她探头说:“邬老三,你们两口子晌午在我们家吃饭,我已经在做饭了,多抓两把米的事。”
“看陶椿的意思。”邬常安说。
屋里,陶椿听到声,她起身往外走,“婶子,我回去了啊。”
“晌午留这儿吃饭。”
“不了,家里还有两条狗,它俩也等着吃饭。”陶椿开门,她快步走到灶房门外,说:“二嫂子,我们改天来尝你的手艺,我哥嫂还没回来,家里还有两只狗等着吃饭,我们总归是要开火,还是回去吃好了。”
“我多做点饭,你们吃完了再给狗带两碗。”
“那可真是拖家带狗了,没这样的事。”陶椿笑着说。
年婶子没穿狼皮袄,她站檐下说:“那你们两口子慢走,我不送了。”
陶椿回头摆了摆手,示意她赶快进屋烤火。
邬常安瞅着外面没人,他掐着陶椿的腰一举把人举送到牛背上。
陶椿惊了一下子,“这么大力气?”
邬常安微微得意,“小意思,我能举起两个你。”
“你咋不举起一头牛呢。”陶椿笑话他吹牛皮。
“牛不是我媳妇。”
陶椿抬腿踢他一下,真是越喊越顺口了。
邬常安顺势握住她的腿,他抬头说:“你又从陵里拿到一百斤粮,还有两坛子酒,以后我就靠你养活了。”
“还有五十斤肉,分肉的时候给我们。”陶椿得意。
“你不会嫌弃我吧?”他半是调侃半是忐忑,“我看年婶子那样子恨不得你是她亲儿媳,幸亏她儿子都娶媳妇了。”
“胡说八道。”陶椿笑得开怀,她俯身摸他的脸,说:“不嫌弃你,你会逗我开心。”
跟他待一起舒坦顺心,他给的情绪价值足足的。
一个捧着她,爱慕她,佩服她的男人,陶椿哪会嫌弃。
“这我就放心了。”邬常安夸张地大松一口气,又把陶椿乐得咯咯笑。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邬常安又把陶椿抱下来,他从檐下取一串苞谷坨拿给牛吃。
陶椿进灶房看见搭在椅背上的套子,她想了想,赶在邬常安进屋前把两个套子拿回屋。
牛棚里响起几声鸡叫,邬常安拎着一只黑毛鸡跑回来,说:“它在牛棚里偷吃食被我抓住了,我们晌午炖鸡吃?”
陶椿看一眼天色。
“没事,家里就我们两个人,早一会儿晚一会儿吃饭都行。”邬常安说,“你想吃我就来杀鸡。”
“行。”陶椿若有所思地点头,“炖鸡的时候,我俩正好洗洗澡。”
说定了,邬常安拿刀抹了鸡脖子,他进灶房烧水准备烫鸡毛,陶椿撸起袖子搓洗衣裳。
“对了,我泡衣裳的时候掉出来两个皮套子,是啥玩意?”邬常安瞅了一圈,椅背上没有了,他问她拿走了?
陶椿一时没想好怎么说,情急之下装傻:“你在说啥?”
“不是你的?就是两个白色的皮套子,我摸着是皮的,也不晓得是啥东西。”邬常安起身在灶房里找一圈,“哪去了?莫不是被狗叼走了?”
陶椿没接话。
邬常安瞟到她在笑,他大声说:“是你拿走了,你还装傻。”
“嗯,我拿走了。”陶椿拧干两双足袜扔盆里,说:“锅里的水冒烟了,别絮叨了,快去烫鸡毛。”
锅里的开水舀走,邬常安又扒一筐雪倒锅里,等他拔完鸡毛,锅里的雪水又热了,正好舀出来清洗衣裳。
鸡肉下锅的时候,陶椿把后锅的雪水舀出来洗第三遍衣裳,她打发邬常安把衣裳端出去晾,换她坐灶前烧火。
衣裳晾了,邬常安又扒一筐雪倒后锅里,他把陶椿的洗澡盆和换洗衣裳都拿过来,门外放两桶雪,之后门关着就不开了。
“我去铲雪了啊,有事你喊我。”他隔着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