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后边一直被关在府中,自然也无法和家人互通消息,就一直熬到了今日。
如今知晓了泱泱去世的消息,悲痛之下,对自己与小鹊合谋之事供认不讳。
有了绣姑的证言,小鹊自然也无法继续隐瞒下去。
她承认那日答应了绣姑将泱泱送出,浣洗衣物的地方离绣姑所说的小洞不远,顺路不耽误时间,也不容易引起其他人怀疑。
谁知雪天路滑,小鹊不小心在桥面摔了一跤,泱泱连同几件衣物一齐落入水中。
冬日婴孩穿得厚,厚实衣衫吸水后,昏迷的婴孩连挣扎都没有,很快沉了下去。
小鹊不会水,也不敢叫人。
她只敢站在浅水处去捞,耽搁了片刻,什么都没有捞着,泱泱也见不着踪影。
本就是隐秘行事,如今更是错过了救人的最佳时机,泱泱即使救上来也是凶多吉少,她更加不敢声张。
泱泱只是失踪的话,自己活命没有问题。但若是被害,恐怕是……
小鹊当机立断,决定将此事隐瞒下来。
她将四散的所有衣物捡起,却发现少了那张沾了米糊的襁褓布,好在泱泱身上所穿的襁褓布因掉落时的冲击散开来飘落到了水上。
来不及再找,小鹊直接将衣物送到了浣衣处。
然后按照路程应有的时间范围内,赶回了侧院。
小鹊认罪。
几日后,那张遗失在李府的襁褓布去向,也有了答案。
奉公门一直在追查人贩子的行踪,终于找了机会将其一网打尽。
这些人全被抓获后,供述出了被拐人的去向,借此找到了所有婴孩,还于苦主家中。
那襁褓布便是来源于其中一个钱姓家庭,这钱家人恰好住在李府管事所购置的住宅附近。
那布便是其外甥禾青扫雪时在池塘附近发现,布的面料做工皆是顶尖,自然能卖个好价钱,他藏起此布偷运出府。
那襁褓布便被卖给了孙儿刚出生的钱家,又因人贩子偷走婴孩,襁褓布流入到其据点。
此案完结,言淡负责将众捕快的文书汇总,集思广益,再填补些许,书写成最终定稿。
她思量此案每一处细节,泱泱多次生还的机会,都被各人的私心和贪欲所熄灭。
如若李家主不信这命理,无逆天改命之想法,只爱惜自家嫡孙。他不会聚集这些仆从到侧院,也不会造这让泱泱丧命的池塘……
如若李赫昀少些贪念,没有滋生出夺人气运的念头。那他会反抗李家主的安排,也不会唤翠玉嬷嬷出去给了其他人可乘之机……
如若绣姑不想着送泱泱出府,而是听从章万如的吩咐好好照看小主子。她安分守己,不贿赂小鹊,迷倒丝玉,泱泱也不会有机会被送出侧院……
如若侍从小义等人做事用心,不将雪洒落在道路上。小鹊没有摔倒,泱泱被送到外边,不会掉落到水中溺死……
如若小鹊摔倒后立刻喊人救援,并非刻意隐瞒。泱泱被立刻救起,李府有府医有钱财,泱泱还有些许存活的机会……
如若禾青找到襁褓布后上交给主家,而非偷运出府。泱泱的尸首也不会再这池塘中浸泡多日,可早早的入土为安……
事情发生到如今这个地步,皆源于李府众人。
言淡不禁感叹,真是一念错,步步错。
只可怜泱泱如此年幼,便被他人贪念欲望裹挟,离开了这个世界。
第256章 家书
案件完结后,小鹊和绣姑判决已下,言淡等人便离开了承浏郡回到京城。
后边打听到泱泱的遗体被章万如联合赶来的章家人领走,又和李家主带着仆从在郡城里发生冲突。
在当地诸多人的调解之下,最后下葬事宜由两家合办。
李府的丑事也因这次冲突传了出去。
李府治家不严,又家风不正,连自家嫡孙也害,无人敢去跳这种火坑,李赫昀想要再娶应是难了。
章万如也借着此事成功与李赫昀和离分割开,离开了蕲州这个伤心地,回到了家乡南州。
逝者已逝,而活着的人还需得向前。
打听到这儿,得知章姑娘已开始新的生活,言淡的心也便放下了,不再关注此事。
又过了几日,离年节越来越近,京城家家户户都开始张灯结彩,门口挂上了平安喜乐的桃木牌。
商家酒楼也默默跟上,不仅推出了新菜式亦或是新货品,还悄然提高了价格。
每逢佳节倍思亲。
被这年味影响的言淡不免感到些许孤独,跑了几次驿站之后,终于收到了来自家乡的回信和一个中等大小的木箱子。
来信的首几行字便是恭贺她成功升为了一等,看来是已收到了半个多月前仓促寄出的那封报喜信。
又埋怨她早前寄回的银钱太多,让言淡留着自己花用,无需再寄。
同时叮嘱月俸涨了也不要乱用,自己积攒些银钱傍身。
后透露言母已在寻找合适卖家,计划一年左右将如今所住的房子卖出。避免太过仓促被人压价,所以早前便筹备起来,谈到个合适的价钱再交易。
而那糕点铺子实在是开不下去了,一家人商讨过后,决定关店。
店里的柜子材料卖了不少,雇的人也均辞退了。
言淡皱眉,她知晓言母为其付出了多少心血,不禁露出些许担忧。
后又看到信中所写,家中虽少了这部分进项,但不用开店后,人情往来随之减少,不用买材料雇人,支出也变低了……
因此即使卖铺面的银钱被言母存起来动不得,却依旧达到了收支平衡,对家里的生活几乎没有影响。
反而言母闲了下来,不用为铺子劳神,心情和身子都好了不少。
也是因祸得福了……
看到此处,言淡这才安心,渐渐舒展了眉头。
自从同条街上开了另一家更大的糕点铺,言母便常常为此劳神费劲。
那家财大气粗,能以低价售卖,以此挤兑其他铺子。
店铺也更大,能容纳更多样式的糕点。
言母只是自家的小作坊,又没有太多经商手段,根本竞争不过,只能自己抑郁伤神。
如今关了也好……
她感叹了两句,接着往下看。
言浅勤勉聪慧,她的师傅终于正式将其收为关门弟子。
如今大多时候,言浅都在师傅所在的绣房居住,极少回家。
勤奋练习下,她的绣技也飞速提高,很得师傅看中。
现下已能绣复杂的针法和花样,还能帮师傅打打下手,做些高难度定制绣活的辅助事宜,为家中增添不少收入。
二妹一向靠谱,言淡对她便没有不放心的。
但看其稳步向上,计划一步步达成,还是忍不住感到惊喜,并为她骄傲。
言清也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
他趁着言母繁忙言浅很少归家的时机,从书院退了学,等她们二人发现之时,言清早已拜了个大厨为师,做了学徒。
这大厨和奉公门分部的王捕快相熟,很是照顾言清。
他手艺不能说是顶尖,但也算是上等,在云岗县最大的酒楼中掌勺。言清能拜他为师,时间久了定能学到一技之长。
言清愿意学厨,言母做糕点的手艺也总算有了继承人。
现下言清酒楼家中两边学,忙得不可开交。
真好啊……
言淡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将这信仔细又看了一遍。
琢磨着字里行间的温情与欢乐,被这情感慢慢渗透,蔓延到了她的心中。
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好似她原本便是从小在云岗县长大的言淡,此前残缺的记忆也鲜活起来。
她摩擦纸张,终于珍重将信放下。
拆开封条,缓缓打开同时寄来的木箱子。
里边齐齐整整摆了几小罐冻伤膏,侧边放置一块系着红绳的桃木牌,下边压着件缎面妆花裙。
最打眼的便是这妆花裙,裙上装饰着点点珠饰花钿,晶莹透亮,衣袖位置和裙摆都绣有鲜艳锦鲤,色彩饱满搭配适宜。
一看便是费了不少功夫。
言淡想起去年所买的那件妆花裙徒有鲜艳却无装饰,在信中提起过一回当做笑话讲了,言浅回信还嗤笑她堕了妆花裙的名声。
谁知今年却收到了新的妆花裙。
缎面料子和上边的装饰花钿是言母用寄回去的银钱所买,而绣样则是言浅所绣,最后的缝制二人一起完成,母女俩还在箱子中放了纸条让她务必要在年节时穿。
桃木牌为言母所送,是今年特地新做的木牌,刻上了祥瑞的图案。
她叮嘱言淡年节一定要挂在门口,才能保证新年顺利安康。
最后的冻伤膏则是言清放入箱中,去年雪落不断积雪成灾,不少人冻伤冻死,京城也受到了影响。
他思忖着这种天气冻伤膏用量大,之前在京城为其所买的冻伤膏应已用完。
怕言淡忙碌忘了补上,便买了几瓶寄送过来,也给家中补上。
言淡看着箱子里的几张纸条,满满内容几乎可以又凑出一封信,想着远方的亲人,静静伫立许久。
等她回过神,把冻伤膏放在桌子上,随后抚摸了一遍妆花裙,才将其收进柜子,最终拿起那木牌走出院门用红绳固定好,细致又郑重的挂起来。
寒风中,木牌随风飘动,摇摇晃晃,翻转不停。
却仿佛赋予这个冷清的小院,一丝温暖之意。
言淡满意地看了片刻,这才拢了拢袖子,走回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