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虽晒黑了不少,但其腰肢纤细,眉目如画,她的到来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他们贪婪打量着小姑娘的精致眉眼,又在接触到了那身官服以及腰间刀刃时迅速垂下了眼眸。
言淡握紧刀柄,冷眼扫过那几人,直看得这些人缩着脖子背过身去。
继续朝码头船只停靠最多的地方走,那片地界负责搬运的脚夫最多,肯定能打听些许消息。
四周人来人往,脚夫们仿佛一群兢兢业业的蚂蚁,快速搬运着自己的‘口粮’。
环顾四周,他们双目无神,外衫破漏不少,寒风中努力前行,被肩头上的货袋压得颤颤巍巍。
即使卸下了货物,也有不少人处于高低肩和驼背的状态,并非他们体态不好,而是常年累积的压制,导致骨骼早就起了变化。
有几个结伴休息的走到岸边,随手捧起河水,便直接用嘴去喝。
那水分明浑浊,上边还有些漂浮物,但大多工人没有水囊,皆选择直接取用河水。
劳累、压力、脏污、喝生水、营养差……这便是他们容易生病的原因吧。
言淡看得直皱眉,也对这些人的贫苦无能为力。
不忍心打断干活的人,因为今日在这搬运的每一件货物都代表能拿到的工钱,这银钱本就不多,被耽搁时间便更少了。
她环顾四周,挑了个本就在歇脚的大爷走到近旁。
大爷头发都已经花白了,刚搬完一趟在旁直垂腰。
她走上前,先出示了奉公门的令牌,不等大爷别扭的行礼便摆了摆手,“不用多礼,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捕快大人……”大爷定不是京城本地人,口音略有些奇怪,说话也很慢,“您……要问什么?”
“你可听说过这几人……”言淡说出那五名死者的名字。
大爷不敢隐瞒,连连说自己认得。
“这五个人我都见过。小老儿年事已高,只能做流动脚夫,没有固定商队,因此每家都负责搬运过……前两人经常帮飘茗茶阁搬货,而那三兄弟则负责天福粮铺和金谷粮铺!”
“那你可知晓,这里是否有人和这几人相熟?”
“这小老儿就不知道哩。”他说罢指了指南边放置了凳子的高台,“那边是负责这片的监工,这里的脚夫纤夫都归刘监工管,他可能知道。”
“谢了。”言淡颔首谢过,也不再打扰大爷歇脚,刚准备转身,又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一小瓶药膏,“这个是治跌打损伤的,你应该能用上。”
捕快们平日里受伤也不少,因此也随身备有伤药,用小瓶子分装了便于携带。
递给大爷,也不看对方表情,她转身离去。
“谢谢大人……”
这可是好东西,要不少钱哩。
大爷摩擦着药膏有些惊喜,快速藏入怀中,生怕被其他人瞧到了来抢。
第133章 先例.投毒案
这边言淡到了高台附近,便瞧见上边的确有人坐在交椅上,边上还放了花几,摆置了些水果。
交椅上的人垂首闭目,似乎在小憩。
他左右两边各站有黑色衣装的随从,其中一个见着有穿捕快服的人走近,连忙唤醒了自己的主子。
“刘监工,快醒醒,有捕快来了……”
“捕快?”这人猛然睁开眼,细长的眸子流露出些许惊愕。
监工不愧是监工,只不过瞬间,肥圆的面上便堆出些笑容,站起身便走下了高台。
看着他颤动着肥硕身躯,谄媚地迎到面前,扑面而来还有一股脂粉香和酒气,想来这人之前应是去什么地方厮混过……
言淡觉着胃略微有些不舒服,连忙掏出令牌表明身份,顺势拉开距离。
免去寒暄过程,直接了当说出死者名字,“你可认识这些人?他们都是运港的脚夫。”
“这个嘛……我监管的脚夫数量太多,捕快大人您稍等,我唤几个人过来问问。”
“行,你快些。”
监工吩咐随从下了高台,不一会儿喊来了六个人。
把名字一说,有两人站出来表示是自己负责接洽的商队脚夫。
言淡把这两位带到一旁,“你们可知他们在这里可有相熟的脚夫或纤户。”
左边那个瘦些的面相老实,在言淡面前始终佝偻着背脊,努力保持谦卑之态。
“潘丰、潘年和潘庆这三兄弟脾气都暴躁,他们三个人不大合群,除了搬货便是和自家兄弟在附近钱婆子那儿打几两酒,都是些不值钱的劣酒……”言语间暴露出细微不屑,又勉强收住,最后总结道:“似乎没见着什么相熟的……”
右边胖子倒是仔细想了想,“赵易性子挺和气,和许多人都能聊上几句,但要论和谁关系好,那还真的只有孙尔……不过……”他瞥了瞥一旁的瘦子,“赵易最近似乎和潘家三兄弟其中一人说过几句话,但我有些分不清这三人,也不知和他相熟的是哪个。”
“描述下他的外貌。”言淡停下笔。
“肩膀很宽,面颊上有颗大黑痣……然后,个子不算高。”
听完这个描述,对比那日见过的尸首面貌。
是潘庆。
默默记下‘潘庆和孙尔有往来’这点,言淡又问,“近来码头上可有出现过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没有啊!”
“我们这每日忙着搬运,哪会有特别的事。”
两人连连否认。
察觉他们回答得太过迅速,言淡轻哼一声,“没有特别的事?那你们可知脚夫中有人得了恶疾?”
她并未点名得病的人是谁,便是想诈他们一下。
果然话音刚落,左边的瘦子便心虚描补道:“捕快大人真是消息灵通,这我刚才一下都没想起来,这几个月的确接连有脚夫得了病,和码头可没关系,是他们自己身体太弱……更何况他们自己找了庸医,还有个死在了药铺里,和我们就更没有关系了……”
胖子见此人马不停蹄的就把事情抖落了个干净,心中直骂其是蠢货。
前段时间赵易和孙尔搬得货物越来越少,他便留了个心眼打听了一下,果然这两人得了病,本就准备找着理由把两人辞退,没想着捕快先找上了门。
又联想到这几个月接连脚夫因病而死,说和码头没有关系都没人信,只不过被强行压下去罢了。
刚才听见捕快问话他便觉着不好,刚准备推说不知晓,谁知这蠢货竟管不住嘴,全给说了。
“死在了药铺里?”言淡终于听见了关键内容,趁机追问,“是谁?哪个药铺?”
“这……姓赵,药铺赔了一笔钱,好些时候没开了。”
第134章 分析联想.投毒案
告别了监工,言淡随机挑了几个歇脚的脚夫继续询问。
又花费了半个时辰,听过不同人的讲述,她发现码头上大部分人皆知这药铺赔钱的事儿。
那赵姓脚夫名赵三,家中本不穷,但一溜烟生了好几个孩子,开销便大了许多。
他不仅在码头上搬搬抬抬,没有商船过来的闲暇时还会去街头巷尾接些临时的杂活。
其妻姓黄,名字大家没问过。
只听说她有个稳定的活计,是在酒楼做着洗碗杂工。
黄嫂子平日要做事,还得照顾年纪幼小的孩子,抽不出空去挣更多钱,所以只能让赵三去找活计维持家用。
后边赵三得了臌症,家里便少了大半收入,还增加了巨额支出。
这个家庭瞬间掉入地狱,不仅积蓄全无,药钱也没法支付,只能四处求周围的人借钱,这码头的脚夫许多都被他借过,所以大家便都知晓了这件事。
本来赵三吃着药似乎有些好转了,眼看着他开始在街头四处找活干,遇见还对脚夫们夸下海口,说过段时间就还钱。
结果某一日突然听说这脚夫没了……
看着家中挂着白联的孤儿寡母,他们觉得可怜,部分人不准备把钱讨回来,打算就这么算了。
即使有人想要,也准备过段时间再去。
谁知黄嫂子也是信守承诺的人,她知道丈夫曾答应过众人过段时间就还,因此按着丈夫的留着的借条,来到码头,找到借钱的人,一个个亲手把钱还上。
有人相询,她如实相告,是得了药铺的赔偿,虽并不太多,但用于生活和还钱是够了。
大家皆夸赞黄嫂子,一传十,十传百,这事传遍了整个码头。
……
言淡离开码头后,又找到了事发的药铺。
药铺大门紧闭,招牌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角落蛛网丛生……看样子是许久未开了。
四处打听,好不容易寻到药铺中的学徒家中,问之前的情况。
学徒表示那大夫有友人病故,太过伤心前一夜喝醉了酒,第二日开方子时才出了些许差错,害了条人命。
赔了钱后,大夫太过自责,不再来药铺。
药铺害死人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影响了生意,其他人也待不下去,一个个都走了。
之后药铺便关了。
看来这一次可能是真实的‘医疗事故’,但这五人却极有可能是听说了这个传闻,才起了自杀骗赔偿金的心思。
奔波了一整日,眼看着太阳西下,言淡回到奉公门中。
捕房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大家皆在外边按照自己的思路查证还未归来。
她细细把今日收集到的记录和之前的整合到一处,又补充了些许自己的想法。
赵易、孙尔、潘丰、潘年和潘庆,其中赵易和孙尔经常在一处,潘丰、潘年和潘庆是一个村庄出来的堂兄弟关系亲近……
按管事所言,赵易和潘庆近期曾在一起说过几次话,他们五人有了联系,极有可能是因为得了相同的病症。
在之后和脚夫的谈话过程中,言淡发现码头其他人却并不知晓这几人的病。
证明这五人有意隐瞒了病情……
重病为何要隐藏?难道是这有可能会影响到在码头上的活计?
应该是了,毕竟曾经出现过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