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当劳资傻啊,换你一个男人我就安全了?去你妈的!”
照着一般爱情电影剧情的发展,温谅这时肯定要提出用他自己来替换女孩,围观的群众都有点感动,年轻女孩一时也有些呆掉,不敢置信的看着温谅,这个满嘴谎话,笑起来又猥琐又下流的男人会为了她宁可不要自己的命吗?
温谅陪笑道:“大哥,我比较怕死,没勇气给您当人质!要不这样,您看这边,对,就这个女人,这会吓的怕是要尿裤子了,身子又瘦,你一只手都能挟持的了,真的是当人质的好人选……”
尽管车厢内的形势很严峻,温谅这番话还是让周围围观的人群目瞪口呆,大跌眼镜,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自己不敢以身涉险,却让无辜女孩拿命去换,真是太不要脸了。
年轻女孩有那么一瞬间真想硬生生的掐死温谅,气得俏脸通红,一个劲的“呸呸呸”,还试图挣脱鸭舌帽过去踹温谅两脚。
“老实点!”
鸭舌帽威胁了女孩一句,不过对温谅真是刮目相看。虽然他以前是小偷现在是劫匪,可也对这样的男人从心底里瞧不起,但是……他扫了上官晨露一眼,又看看手里一直不太安分的年轻女孩,越发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
上官晨露面无血色,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脚下却仿佛打了铁钉,一步都迈不动,几乎要瘫软在地,哀求道:“不要……”
年轻女孩被上官晨露的精湛演技给骗到了,以为她真的很害怕,怒道:“换什么换,臭小偷,有本事就拿我做人质好了!”
鸭舌帽被搞的心烦意乱,把心一横,眼神变得阴狠起来,倒转刀子抵在女孩的脸蛋上,道:“妈的,怪不得你老公对着你都硬不起来,这烂脾气劳资听了都烦!当我刀子是假的对不对,我先把你的漂亮脸蛋开了花,看还敢不敢嘴硬!”
上官晨露眼神一聚,刚要不管不顾的揉身扑上,温谅突然叫道:“五万块,我给你五万块!”
鸭舌帽瞬间住手,刀尖堪堪抵在女孩脸上,已经有一点血丝渗出。温谅让范博将公文包扔了过来,打开拉链,对着他道:“哥们你身上也没什么钱,我这里有五万块,全都给你,只要你别伤害我女朋友,怎么样?”
五万块!
鸭舌帽顿时口干舌燥,这辈子他别说有过这么多钱,连见都没有见过,看着包里厚厚的一摞人民币,如何能不动心?
温谅再不给他思量的时间,抓起钱扔了过去。前面的铺垫终于奏效,鸭舌帽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放松了警惕,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刀子稍稍离开了女孩几许。
就是此刻!
温谅和上官晨露一左一右同时扑了上去,温谅聚气到拳,重重的砸在鸭舌帽的心口要害,只这一下,就让他瞬间脑供血不足,出现了片刻的呆滞。而上官晨露在温谅出拳的刹那,已经闪电般扣住了鸭舌帽的持刀的右手脉门,在温谅抱着年轻女孩翻滚出去的瞬间,挥臂、扭腰,一个漂亮到极点的过肩摔,将鸭舌帽狠狠的摔了出去。
这是一次堪称教科书般的协同营救,两人的配合不差分毫、妙至巅峰,当温谅将女孩推到冲过来的乘警身上,准备回头帮忙的时候,却见鸭舌帽从地上一滚而起,拿刀疯狂的乱砍两下,跑到另一侧的窗边,拉开窗户就要舍命一跃。
温谅正要去追,突然脸色大变,道:“别……”
“砰”的一声枪响,鸭舌帽身子猛的往前一冲,脑袋撞在窗沿上然后反弹回来,直挺挺的摔倒在地,顷刻之间,血从脑后流出,染了一地的腥红!
第三百九十六章 旧游无处不堪寻
温谅从不是一个伪善的人,也信奉“以直报怨”的圣人之言,可当眼前的地板被鲜血染红的时候,却还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人固然可恨,却未必真的该死,不过偷人钱财于前,劫持人质在后,又曾试图划花年轻女孩的脸,更说不定真有临死拉人垫背的狠辣,落个如此下场也没什么可说的。
真正让温谅震惊的,是那个心志决绝、一枪杀人的上官晨露!
其时鸭舌帽已经没有任何的威胁,跳车欲逃也没有继续伤人的主观意图,更何况公安部有鉴于多年来警用枪支无限制滥用的局面于96年1月8日刚刚颁布了《人民警察使用警械和武器条例》,并由国务院191号令发布实行。《条例》明确规定,人民警察使用警械和武器,应当以制止违法犯罪行为,尽量减少人员伤亡、财产损失为原则;遇有犯罪分子失去继续实施犯罪能力的,应当立即停止使用武器。
公允的说,鸭舌帽之死,完全是一起违法违规事件!
不过,更公允的说,在这个国度,执法犯法也从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上官晨露收了枪,脸色平静而淡然,仿佛刚刚亲手剥夺的不是一条生命,而是一头猪一只鸡,连让她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她转身走了过来,对尚处在震惊状态的乘警们亮了亮证件,由京城公安局印制的蓝皮警官证凝重庄严,尤其午后的阳光照射其上,将警徽映衬的耀眼而夺目。
年轻女孩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吓到了,在上官晨露走过来的时候,竟然往温谅身后躲了躲,手紧紧的拉住他的衣角,偷瞄一眼地上的尸体,忙转过头去,俏丽的脸蛋隐有不忍之色。
这个女孩虽然无礼刁蛮,但危机关头不乱阵脚,听闻温谅交换人质的提议后一力承担,不愿连累他人,此刻又为曾伤害过她的鸭舌帽心生怜悯之意,可见本性并没有多坏,可能只是因为家世的关系一向跋扈嚣张惯了,固然不会讨人喜欢,却也不能以偏概全,贬的人一无是处。
在和平时代,又刚经历过禁枪运动,一辈子能听一次枪响的国人并不多,能亲眼看到警察开枪更是凤毛麟角,更别提一枪爆头这种万年不遇的血腥场面,碰到了一定要去买彩票。幸好乘警刚才已经疏散了人群,这一下枪声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乱。上官晨露跟乘警长低语了几句,然后走过来对年轻女孩道:“走吧,先去休息室坐会,我去打个电话,放心吧,不会有麻烦。”
年轻女孩连连点头,道:“千万别让我爸知道,晨露姐姐,你一定要帮我隐瞒啊。”
上官晨露微一颌首,转眸往温谅看去,温谅平静的道:“我也不想有麻烦……”
劫持,对峙,开枪,死人,这么大的事,不仅不用做笔录,不用进公安局,更不用被前后问询调查,对上官晨露来说不过是一个电话而已,轻描淡写的跟吃饭喝茶一样简单。
这何等可怕,又何等讽刺!
上官晨露略一沉吟,拉着年轻女孩转身先行,温谅最后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鸭舌帽,带上范博跟在两女身后缓缓而去。
不能改变,就要适应,不仅要适应,更要融入,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喝了一杯热茶,年轻女孩的情绪稳定下来,拿出镜子照了照脸蛋,确认不会留下疤痕后又来了精神,瞪着温谅道:“臭流氓,你刚刚竟然敢胡说八道,败坏我的名誉!”
温谅淡淡的道:“不败坏你的名誉,现在你已经死了!”
年轻女孩缩了下脖子,显然又想起鸭舌帽的惨状,却又不愿在温谅面前失了威风,扬起头怒道:“好,我大人有大量,这件事不跟你计较!那昨晚欺负我的事怎么算?”
温谅此时没心情跟她废话,起身向外走去。年轻女孩叫了两声没有回应,眉头一挑,恶狠狠的盯着范博,问道:“你老板叫什么?”
范博心里有点泛苦,连这个一看就是不学无术的女孩都能看出来温谅是老板,难道自己真的长了一副打工仔的脸?
“这个,我不好说……”
“你说不说,不说我要你好看!”
没理会身后的闹剧,温谅来到了两节车厢连接处,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鼻端突然传来一股女人的清香,上官晨露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身旁,晃了晃手中的香烟,道:“不介意吧?”
温谅摇摇头,扫了下烟盒,道:“黑色装?这个劲很冲啊。”
女士香烟特有的烟草味弥漫开来,上官晨露本就显得有些梦幻的脸笼罩在一片轻薄的烟雾中,轻声道:“习惯了!”
接下来是静寂的沉默,一向能言善辩的温谅也仿佛变成了哑巴,上官晨露更是不可能主动说什么话题,两人就这样并肩而立,默然了一支烟的时间。当最后一口烟雾在空气中消失不见,上官晨露转身离开,走到车厢门口时停住身子,道:“谢谢!”
她刚要推门而入,温谅背对着她,突然道:“你是故意的!”
手停在门上,上官晨露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以你的身手,本不必将人扔的那么远,随便一个擒拿都可以让他无力反抗。可你却任由他脱身逃跑,为的就是有借口开枪杀人,对不对?”
就算鸭舌帽再怎么恶贯满盈,以上官晨露所表现出来的势力,她绝对有无数种合法的手段来达到报复的目的,可她偏偏选择了最暴力、最血腥也是最简单的一种。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女人!
温谅转过身,盯着上官晨露的背影,轻笑道:“上官小姐,真是好手段,好枪法!”
这话听不出是赞美还是讽刺,上官晨露从来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身影消逝在门内的瞬间,留给温谅一句似劝解似警告的话:
“京城帝都,天子脚下,年轻人,还是不要太张扬!”
跟昨晚过道同样的话语,此时听来,却多了几分警示人心的份量!
下午三点,火车抵达京城站,早有准备好的车辆和人员悄无声息的将尸体运走,一切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包括乘警在内的目击者都被下了封口令,好似在火车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来没发生过。
人流川涌,熙熙攘攘,
活在世上,无知是福!
上官晨露和年轻女孩没有在站内从特殊通道离去,而是混在普通乘客中走出火车站,一辆黑色的奔驰缓缓停靠过来,上官晨露拉开前门坐了进去,年轻女孩手都放在后门的车把上,突然咬了咬嘴唇,掉头跑了回来,再次挡在温谅身前,不屈不饶的问道:“你叫什么?”
又是这个被追问了一路的话题,温谅再没有抵抗的心思,笑道:“黄沿,我生在黄河沿岸,所以起了这个名字!”
“黄沿,黄沿,”女孩默念了两遍,咯咯一笑,道:“小子,这次你要小心点,以后别再犯我手里,不然我真要你好看!”
奥迪车迤逦而去,温谅瞅了一眼范博,道:“怎么了范老师,到了京城应该开心,干吗一脸的苦瓜相?”
范博苦笑道:“京城的女人疯,空气差,我都有点怀念青州了……”
温谅哈哈大笑,举目四顾,千年古城的磅礴大气透过这个共和国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尽显无遗。
“温少,咱们先找地方住下来?”
温谅摇摇头,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的位置和衣着。没过一会,又一辆奔驰从远处开了过来,范博还笑道:“京城就是不一样啊,在青州一年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两辆大奔,这才多一会啊……”
话音未落,奔驰停在两人身前,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走到温谅跟前伸出手,哈哈笑道:“温先生是吧,我是雷方,来迟了来迟了,得给兄弟你赔不是!”
这人不仅面相豪放,声音也极其粗犷,听在耳中有种轻微的嗡鸣,温谅握住他的手,矜持的笑道:“温谅,有劳雷少了!”
雷方挥挥手,满不在乎道:“夕姐交待的事,我敢不赴汤蹈火?没别的行李吧,好,先去京城饭店,客房都安排好了,洗个澡休息会,然后尝尝谭家菜,给兄弟你接风洗尘。”
别看他话里透着的熟络,可将温谅安排在看似豪华的京城饭店,而不是自家的私人住宅——以他的身份,在京城狡兔何止三窟,其实是疏远的表现。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红色豪门从来只存在于国人市井间的流言,一向神秘而又遥远,通过宁夕也不过只能窥见其中的冰山一角,想要真正踏入,还是得靠自己。
“多谢雷少!我们初来乍到,一切还得雷少多多帮衬,兄弟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
奔驰车行过崇文门,拐到内大街,然后开到建国门,温谅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致,一种久违的感觉充斥心胸,许多深藏在心底的记忆纷至沓来,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唯有少年心!
第三百九十七章 冠盖京华
从建国门西去长安街,一眼望不到头的车流是京城永远的风景线,范博如同每一个初到此地的人一样,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窗外,肃穆的天安门与巍峨的电报大楼,森严的公安部与典雅的音乐厅等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将古典与时尚,保守与开放,五千年文明传统与近现代科技发展通过这一条闻名遐迩的十里长街两侧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伞状的国槐虽已凋谢了枝叶,却依然能看出茂盛时期的大气和华丽,不过就这一会的工夫,远处的风沙渐起,比起刚出火车站时厉害了许多,倒把兴致勃勃的范博给吓了一跳。
“这季节就有沙尘暴了?”
温谅坐在副驾驶座,跟范博不同的是,他既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喜形于色,淡然自若的靠在头枕上,气度高逸,神情恬淡,一点不像小地方出身的人。雷方一直默默观察他,本来还不明白以宁夕一贯的骄傲和眼界,怎么会在电话里一再的强调这个来自青州名叫温谅的男人是她的好朋友,此时看来确实有两把刷子,不是土老冒那么简单。
温谅对京城的认知还停留在大学毕业来京城打拼之后的时间段里,真不知道原来在96年已经有这么厉害的沙尘天气。听他终于从沉默中开了口,雷方放慢了车速,随着车河缓缓移动,笑道:“也就最近这几年,一年总有那么三五次,沙啊土啊一来就跟下雨似的,你们算运气不好,正巧赶上了。”
温谅微笑道:“这是运气好才对,一年三五次都能让我们遇到,看来这趟京城之行,有了雷少的帮衬,一定会万事如意!”
说起正事,雷方也不含糊,道:“这个我也不瞒你,搞个书号不过小事一件,一两天就能给办了,至于书能不能火,我是不敢打保票,还得兄弟你们自己加把劲。另外,五星级酒店的审批可不像书号那么容易,没两三个月的时间是绝对批不下来……”
“我明白,酒店的事不急,五个月内能批复已经足感盛情。”
说话间整条长安街已经是扬尘蔽空,黄雾四塞,一时白昼如夜,前窗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刚才温总说起沙尘,”范博适时凑趣道:“其实这沙尘天气古时候就有记载了,明朝有‘一代乐王’之称的陈大声曾做曲嘲弄京城巷曲中人,其中有这么一句:‘门前一阵骡车过,灰扬,哪里有踏花归去马蹄香’,可见那时京城的天气就不太好了。”
雷方大笑道:“还是范老师有学问,我们粗人可不懂这些,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
温谅也是一笑,这个一举一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粗鲁汉子,甚至直接在脸上刻着豪放二字的家伙果然如宁夕所言,非但没有身为红三代的自知和盛气凌人,反而比起一般的二世祖更加的平易近人,且不管这种平易是真是假,至少从表面上让人如沐春风,说不定有些人知道他的身份,还会受宠若惊。
怪不得宁夕推荐此人来做掮客,单单这份姿态,就足以让他在四九城混的如鱼得水。
车子在京城饭店门口停下,98年之后这里才开始大规模的重新翻修,不过放在当时依然是超五星级的所在。一进大门,五樘包铜镂花格的厅前,红色的印花地毯铺在脚下,十二根绘满穿枝西蕃莲的大圆柱和五盏造型奇特的大宫灯,把前厅装点得庄严肃穆,金碧辉煌,范博仰起头,嘴巴半天才合拢。而温谅以前没少跟着大老板来这里打牙祭,当然不会流露出初来乍到的生疏和惊奇,甚至对96年的装修略带点嗤之以鼻。雷方平时在这里接待过不少外地的客人,有的还是地方的官员或富商,大多都会被京城饭店的名声和奢华吓到,像温谅这样宠辱不惊的不是没有,可没有一个人有他这样的年纪。
三人来到A座的高级套房,简单的洗簌后,雷方带着温范去了C座7楼的谭家厅。顾名思义,这里主营谭家菜,又称榜眼菜,也是京城唯一保存下来的官府菜,讲究“高汤老火烧烩焖,蒸扒煎烤海八珍”,时人多想方设法以品尝“谭家菜”为快。
“今天预订了彭定香掌勺,他是谭家家厨彭大海的长孙,家传的手艺,算是京城一绝,两位一会一定好好尝尝。”
谭家菜由于做工考究,一般都要预约为上,给厨师留出足够的备料和制作时间,不过雷方能定下彭定香,还是让温谅小吃了一惊,不过想一想他的出身,也就释然了。雷方虽然是家族最不成器的纨绔子,但姓氏在那里挂着,终究是比纨绔强了无数倍。
靠着半圆的窗户坐了,不一会各式菜色陆续上桌,席间说起京城饭店的轶事,雷方看似粗人,其实口才极好,加上京城人特有的痞性,听起来十分有趣。谈到74年新东楼重建,由于高度可直接窥探中南海,被总理给否决了,又是盖屏风楼,又是弄实心墙,还装磨砂玻璃,然后封了十层以上的客房不对外开放云云,让这个百年沧桑的饭店更多了几分历史感和神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