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为民心情很好,这样的局面是他乐于见到的,父母年龄越来越大,但是因为生活习惯原因不愿意也不可能到京城或者沪上生活,当初陆为民还在蓝岛工作时觉得蓝岛气候环境很不错,本来有意在蓝岛买一套房子让父母在蓝岛来居住,但是却被父母断然拒绝了,如父亲所说,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昌州,习惯了,生死都在昌州了。
这种情形下,父母偶尔过来小住看看孩子就是不可或缺的了,苏燕青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很一般,婆媳之间也说不上太亲密,但是也没啥矛盾,毕竟不住在一块儿,但又窈窕这个开心果,让双方的关系都还不错,这一次第一次让三家人在一起过年也是一个尝试,这样一来也可以避免日后因为过年弄得两边跑太辛苦,当然这种情况也不可能每年如此,毕竟自己家还有大哥二姐和老四。
陆宗光和陈昌秀对自己儿子的工作情况不怎么关心,因为他们知道现在儿子的工作生活也轮不到自己来关心了,但是苏伏波和白园却还是很关心自己这个女婿的近况的,尤其是女婿在回京之后没几个月就卷起了这么大风波。
苏伏波虽然已经彻底退休了,但是毕竟他在冶金工业部和全国政协也干过那么多年,再加上经常还有夏力行这个连襟沟通着,也知道现在女婿处于风口浪尖上,尤其是去年12月出访非洲后,一份报告卷起了很大的冲击波,让很多人都在讨论自己这个女婿,像全国政协里边有几个熟人也是察哈尔学会的成员,他们也都时不时遇到苏伏波,要谈起这事儿,认为女婿在外交眼光上极具慧眼。
趁着陆宗光注意力在春晚的时候,苏伏波微微侧身,“为民,这段时间是不是压力很大?”
陆为民当然明白岳父话语的意思,摇了摇头:“爸,你知道的我的脾性,不做则已,要做就做到家,做之前我就知道肯定会有闲言碎语,难免,也能理解,一个外来者跑来指手画脚,甚至可以说打脸,换谁都不自在,再加上上边还感兴趣了,你说这他们脸往哪儿搁?可我不做,总得有人来做吧?上边把我搁在这位置上,嗯,身兼两职,你说我能不明白这里边的含义?免不了要做,那就做呗,得罪人是免不了的,但我也没打算在中央政研室或者中联部干一辈子,他们其实也都知道,所以怨气归怨气,攻讦归攻讦,但其实对我本人并无多少损害,大家也都明白,现在国家局势越来越好,对外政策上的适度调整是不可避免的,他们只是有些不忿于我这个外来户来拔了头筹罢了。”
“这么简单?”苏伏波皱了皱眉,“我听政协几个熟人说,你这事儿闹腾得挺大的,连总书记和总理,还有军队上的人都很感兴趣,尤其是对你提出的一些观点,他们觉得很有新意,嗯,还有,你提出的,没有能捍卫国家权益的海外军事基地的国家就不配称之为大国,中国作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和第二经济大国,没有理由囿于外界观点而束手束脚,这不是大国风范,这个观点据说被军方有些人奉为纶音,……”
陆为民也有点儿脑门子发汗,这话就有点儿给自己肆意发挥上纲上线了,自己只说过中国作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和第二经济大国应当按照国家利益来确定是否建海外军事基地和在哪里建海外军事基地,这是大国特征和标志,不能因为外界的言语而影响到自己国策,怎么就以讹传讹,变味成这样了?当然,你要说这些话语的本质含义也差不多,也不算错,只是听起来就有点儿挑衅的味道在里边了。
“军方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当然这都必须要统一在中央旗帜之下,要考虑国家总体战略利益和格局,既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无所作为,怎么平衡,那就是中央高层的决定了,我就提了一些观点,如何来改善我么当前的外交战略格局,如何来有效推进我们本可以做得更好的一些具体事宜,仅此而已,当然有些人要把我的观点加以引申发挥,我也没辙,不过相信中央看得明白。”陆为民摊摊手。
苏伏波见女婿一脸无奈的神色,也禁不住好笑:“嗯,你这是捅开一扇窗了,外来新鲜空气进来,里边的人就有些不自在了,但我们总要去适应,总要去改变,这是回避不了的事实,对了,你说你不太可能留在部委里边?很快?”
“嗯,我觉得是这样,我做的这些事情注定我就不能在这个岗位上一直待下去,这既是我该做的,也对我是一份打磨,淘尽黄沙始见金嘛。”陆为民很自然的点头,“在两个岗位上,对我开阔眼界扩展胸怀还是很有价值意义的,只是我毕竟是个外来户,或者说外行,打破了僵局,那么来重塑局面的人就需要一个更合适的人选了。”
苏伏波皱起眉头,“你才进京半年多时间,难道说这就纯粹是一个过渡,或者说就是卸磨杀驴?”
“爸,用词不准确啊,你说过渡呢,差不多吧,但我的理解是打磨提升,毕竟我从未在中央部委干过,举得有一两年时间来过渡一下,收敛一下心性,沉淀沉淀,对自己有好处,可我就是这么一个不安分的主儿,中央也恰逢其时又有这样的想法,那我就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上呗。”陆为民很淡然,“收敛沉淀是好事,锐意闯荡也一样有价值,见仁见智吧,我觉得都行。”
有些话也只能说到这一步,连陆为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在中央政研室和中联部折腾下去会持续多久,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中央把自己搁在这里可不是收敛沉淀的,还得要冲锋陷阵,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过论道自己修身养性了,你就是你敢闯敢拼的角色,那就上吧。
……
呆在京里,这春节几天也不可能清闲。
但对于陆为民来说,这没有太过急迫或者应急的事儿,就可以游刃有余的安排自己的日程了。
原本高立文那里陆为民是打算去拜会的,但是思前想后,最后还是算了,年前陆为民曾经因公到高立文办公室小坐,聊得很开心,这春节中高立文也很忙,而且年后也还有一些工作还要找高立文,陆为民不想给人以走得太近有点儿谄媚的感觉,所以最终放弃了。
不过像孙震/方国纲那里陆为民却需要去拜会。
孙震已经调回京里,担任文化部部长,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陆为民都要去拜会一下。
这么些年,虽然陆为民和孙震见面时间不算多,但是却一直保持着联系,电话每年都要通那么四五次,而一年也要见上那么一次两次,这也是陆为民给自己定下来的原则,原来的老领导,像孙震/尚权智/方国纲/马道涵/茅道庵这些人,他都一直保持着联系,起码逢年过节要打个电话,像一些小的节日,比如中秋/端午/元旦什么的,也要发个短信问候一下,至于说像关系更为密切花幼兰和安德健就更不用说了。
第六十二节 拜会
方国纲在琼海担任省长,但是其岳母因为生病住在协和医院,方国纲一直没有时间照料,所以只有趁着春节在京里呆几天,照顾一下老岳母,这个消息也是陆为民从夏力行那里知晓的。
方国纲在昌江工作期间对陆为民也很看顾,陆为民很多工作方国纲支持也很大,而且他也算是昌江走出来的一位正部级干部,现在既然在京里,于情于理,陆为民都要去看望一下。
联系上孙震,孙震也很高兴,12月出访非洲时,陆为民因为文化部那边需要派人,陆为民就专门去拜访过孙震,但是那时候孙震也比较忙,两个人没有多少时间聊一聊,所以只在办公室里说了十来分钟,越好等到陆为民回来之后再聚,可一回来陆为民就忙得不亦乐乎,而且马上就是春节边儿上,两个人始终时间凑不上,所以最终未能聚在一起,只能约到春节期间。
不过这样也好,春节期间大家时间更好安排,可以腾出充裕的时间来。
孙震应该是在仕途上比较顺的一位干部了,在丰州市委书记任上一步到了青省担任副省长,后来又升任省委常委/西海市委书记,然后紧接着又以省委副书记身份兼任西海市委书记,然后顺理成章担任了青省省长,在换届时调任中央担任文化部部长,算是正式入京担任京官了。
陆为民登孙震的家门时,也没带啥,就带了阜头的文房四宝。
阜笔,泊墨,口纸,堡砚,这是现在最能体现阜头文化风骨的东西了,四样都是纯正的丰州土特产,而孙震在丰州担任过市委书记,而陆为民也在丰州担任过市长,还担任过阜头的县委书记,所以带这四样雅物上门,拜访文化部长,可谓恰到好处。
陆为民的登门本来就让孙震很高兴,而看到陆为民带上家里来的礼物,孙震就更高兴了。
“哟,为民,登门还带礼物,这是不是要让纪委的人登个记啊。”孙震乐呵呵的接过了陆为民手上的东西,打趣道。
“纪委要有这闲工夫,那也只有由得他们了。”陆为民也一脸无所谓,“您现在是文化人儿了,我上门也得琢磨一下礼物,得符合您文化人的身份才行啊,带点儿俗物上门,怕您不乐意啊,这东西阜头县城有现买的,昌州城里也有,好的一套也就几百块,档次差一点儿的两三百也能买到,再次一点,几十块也能弄一套,当然你要说贵的,几千上万的也有,我可没钱,就只能给您这个文化部长带一套几百块的了,你要觉得收了不踏实,给我拿五百块钱也行,要不给我带瓶酒回去,也算事儿。”
被陆为民刁钻的回应逗得哈哈大笑,孙震也是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为民,行啊,到中央政研室成天研究政策了,就琢磨怎么对付纪委去了?”
“孙部长,您要这么说也行,政研室嘛,什么都得要研究,既要研究问题,也要研究对策嘛。”陆为民也笑了起来。
“来,来坐,今儿个就咱们俩,好好聊聊,有好多年没有这种机会了,现在咱们都在京里了,交道还不少,该把这习惯给捡起来,节前我和夏秘书长也说了,说有机会现在可以多沟通探讨了,共同提高,共同进步,把工作干得更好了。”孙震颇为感慨,“想当年给夏秘书长当助手的时候,工作氛围相当的好,到现在我还在回味当年的情形,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简直有些不敢相信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一晃自己两鬓斑白,当年还是青春少年的为民额头上也是皱纹隐现了。”
“孙部长,您太客气了,何必这么委婉,我这额头上皱纹密布也不为过,还说啥隐现啊。”陆为民也被孙震的话给逗笑了。
气氛很轻松融洽,孙震也问起了陆为民出访非洲八国的情况,陆为民也做了简单介绍,也顺带谈到了文化交流上的一些想法。
“文化交流说易行难,我们和非洲的文化艺术交流其实是有机制的,但是这种艺术交流的效果究竟如何,你我都清楚。”孙震谈到工作就不太客气了,“交流的目的是增进了解,让双方相互能够理解对方的文化历史,但事实上以这种方式的交流都是浅尝辄止,或者说就是流于形式,你说我们的文化艺术团体过去交流,非洲国家的普通老百姓有几个能明白能知晓,同样,非洲国家的文化艺术团体来我们这边表演,我们这边又有几个人能理解领会非洲文化艺术的神韵?少之又少,所以我觉得这样的形式不太符合现实潮流了。”
“是啊,文化交流的前提是应该建立在一定基础上的,起码要营造出一个能够理解和愿意接受的文化氛围,在这一点上欧美方面就做得很好,看看咱们国内,歌剧/交响乐/舞台剧很流行,这些很大程度都是欧美主流文化侵蚀的结果,倒不是说欧美这些文化就不该进来,但是我们的民族文化自己做的怎么样?有没有在欧美也能获得同样的对待?”陆为民一边叹气,一边道:“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对称,弱者会被更大程度的削弱和渗透侵蚀,所以在谈到文化交流时,我们更应该考虑民族文化的传承和宣传。”
陆为民的话获得孙震的极大认同,两个人又在民族文化传承和发扬光大上探讨起来,也谈到了旅游产业如何与民族文化/民俗文化的有机结合,中央应该如何来打造文化软实力的提升战略,在这些话题上,陆为民觉得孙震的思路相当清晰,也很有危机感,只是中国现状如此,怎么样来培育文化软实力,陆为民感觉孙震在这一点上很急迫,但是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孙部长,文化软实力的提升,也需要一个过程,而且需要中央有一个相当长远的规划,国家提倡的国学,孔子学院,我觉得方式上可以更多样一些,而且在官方氛围上也不宜这么浓,否则我们在对外的推介和拓展时,很容易引起外界的疑虑和抵触情绪,我觉得我们不妨可以考虑扶持建设一些民间的文化交流基金会,或者说是文化合作的计划,有民间组织来推动民间交往,民办官助,像美国人,日本人,欧洲人在这方面就做得比我们强,潜移默化却坚持不懈的做下去,所起到的是水滴石穿的效果,而文化软实力的渗透入侵,一旦成功,你再想要清除和扭转回来,就很难了,看看台湾的情况,被日本殖民几十年,日本人在台湾强推殖民教育和文化渗透,现在仍然有不少奴性思维浸润在很多台湾人大脑中,可见你想要清除这种负面影响有多难。”
陆为民的话再度激起了孙震的兴趣,孙震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很能谈得来人,虽然陆为民十多年前还是一棵很稚嫩的小树,但是现在显然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很多话题上也不会听之任之,而是有他自己的观点思路,甚至还很有道理。
茶水都换了一遍,陆为民和孙震的探讨仍然在继续,一直到快接近下午六点了,陆为民才恋恋不舍的从孙震家里离开。
很难得找到一个在很多话题上有共同语言的同僚和领导了,孙震算其中一个,而陆为民相信孙震也会有这种感觉。
……
今年的春节陆为民没有回昌州,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来京城看望或者说拜会他的人却如此之多,以至于让他有些应接不暇了。
齐鲁蓝岛那边出了向文东外,董建伟和井致中都来了,昌江这边,也是组团而来,像宋大成和关恒,章明泉/齐元俊再加上田卫东和冯西辉,还有杨达金,李幼君,常岚,络绎不绝。
雷志虎和谭伟峰也是联袂而来,对于这两位的到来,陆为民略微有些诧异,但是也还是很欢迎。
这两人现在执掌昌西州,据说合作得也还可以,但陆为民却知道这两人的风格其实并不太合拍,只不过两个人都是胸有城府和底蕴的人,能够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相忍为国,所以在外人是看不出半点,只有局内人才明白两个人在工作中的意见分歧不小,但是能管控住分歧,求同存异把工作推进,这就是两个人的本事。
第六十三节 目的
雷志虎和谭伟峰是一起飞京城的。
来京城当然不仅仅是拜会陆为民,但是陆为民却是很重要的一环。
陆为民在齐鲁工作时,他们也还是有联系,但是毕竟天高水远,工作上瓜葛少了,联系自然也就少了,也就是逢年过节电话拜会问候一下,但未曾想到陆为民又突兀的飞升到中央政研室担任副主任,顺带还挂了中联部副部长了。
中联部副部长也就罢了,但中央政研室副主任却是一个非同小可的职务。
从字面意思理解中央政研室就是一个政策研究部门,为中央决策建言献策,提供全面参考咨询,但是谁也无法忽视这个部门具有的巨大能量,尤其是对地方上来说,这个部门的一些政策出台可能就会影响到一个省市一个区域的发展方向和策略调整。
最为关键的是陆为民现在刚满42岁,以42岁之龄出任中央政研室副主任,前所未有,堪称空前绝后了,这是中央的最高智囊部门,但是却能把陆为民纳入其中,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陆为民的思路观点神的中央的认可,而陆为民在出任中央政研室副主任和中联部副部长之后,很快就出访了非洲八国,而在出访非洲八国之前却又专门到了浙粤昌三省调研考察。
浙粤两省也就罢了,本身就是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尤其是私营经济活跃,陆为民访非也是负有经贸发展的目的,自然要对浙粤两省进行考察,而把昌江也安排入其中,而且放在最后,耗时最长,这说明陆为民对昌江还是很看好也感兴趣的,希望昌江也能纳入中央某些对外发展方略中的一部分。
不出所料,像昌州的标准机械/宋州的新麓山集团/拓达集团/华廊集团都纷纷表示出了要在非洲选项投资的意图,一时间也在全省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无论怎么说,陆为民的影响力已非当日,现在陆为民在国内政坛上俨然一棵冉冉升起的新星,雷志虎和谭伟峰两人都还有年龄优势,都还不甘于就在当前的位置上就此止步,也还在积极的工作希冀能够更前进一步,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陆为民算不上关系特别密切的领导,但是却又都还有那么有点儿识人知遇的缘分在里边,现在陆为民进京了,那么他们来拜会问候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
“伟峰,你觉得陆主任这一番进京,会在京里呆多久?”坐在昌西州驻京办的别克GL8商务车二排车座上,雷志虎悠悠的道。
“这可不太好说。”谭伟峰微微一笑。
他知道雷志虎的言外之意,这一点看法上他们俩还是比较一致的,就是觉得陆为民要说还真不太适合在中央政研室这类智囊性的机构里工作。
出谋划策是陆为民这类人干的事儿么?但你却不能否认他能在这个位置上搅起滔天巨浪来,他们俩在京里也都还是有些消息渠道的,来自各方的渠道都反映这位老领导进京半年愣是又在中央政研室和中联部里搅得风生水起,让人不得安生,毁誉参半,但是不容否认的是中央高层对他的一些意见建议很是重视,据说连总书记和总理都亲自听过他的专题汇报,他和雷志虎进京很大程度也有这个因素在里边。
别的不说,一个副部级干部你说要面见总书记和总理,也不是说没机会,但是你要说你能个两位领导做专题汇报,那就不一样了,专题汇报不是你想就行的,那得的确有真材实料的东西,值得领导专题听你汇报,而陆为民却能让总书记和总理两人都能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听取他的专题汇报,这足以说明太多问题了。
“哦?怎么说?”雷志虎略感诧异。
他和谭伟峰是探讨过这个问题的,观点也比较一致,认为陆为民这应该是一个过渡,或许是为陆为民下一步到某个部委主政做铺垫打底子,或许是为下地方做准备,但他们还是倾向于前者,毕竟陆为民在地方上工作时间太长,而在中央部委锻炼的机会不多,既然中央如此看重他,那么也许有可能要委以重任,那么在中央政研室和中联部这类务虚的部门上打熬一下就是正理了,只是没想到陆为民在中央政研室和中联部这种部门也还是能折腾出事情来,你还真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不同,花有几样红。
“雷书记,您觉得咱们这位老领导哪一次的职务变动是在大家预料之中的?”谭伟峰笑着反问:“从丰州到宋州,从宋州到齐鲁省委,又从齐鲁省委统战部长到蓝岛担任市委书记,这时间跳跃得有多快,咱们都看得眼花缭乱,每一次都出人意料,让大家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每一次他又都是在新岗位上干得热火朝天,然后又迅速的到另外的新岗位上了,算算这才几年,他在副省级岗位上已经挪了几个位置了?昌江省委常委/宋州市委书记,齐鲁省委常委/统战部长,齐鲁省委常委/蓝岛市委书记,现在又摇身一变成为中央政研室副主任和中联部副部长了,所以啊,他的去向咱们是判断不了的,甚至往往都是和咱们的预判背道而驰的,您觉得呢?”
雷志虎一琢磨之后,哑然失笑。
你还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每一次对陆为民去向的判断都是南辕北辙,大家都觉得他会在省委常委/宋州市委书记任上干两年,助推宋州经济更上一层楼,却没想到两三个月之后人家就到齐鲁去了,而且还是担任齐鲁省委统战部长这个看似鸡肋的角色,都以为这是中央有意要让陆为民在这个冷门岗位上打熬磨砺一番,一转眼又让他去蓝岛担任市委书记了,计划单列市的市委书记,那可是非同寻常,而且也干得如此出色,大家觉得估摸着是不是要接任齐鲁省委副书记啊,或者调到其他某个省担任省委副书记,没想到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却又到了中央政研室和中联部。
“是啊,咱们这位老领导可真是特立独行,做事也出人意料,所以他的去向也真的无人能预判得了的,想想也是,你看看他在中央政研室都能玩出这么大一出大戏来,连总书记和总理都能刮目相看,岂是你我能猜得到的?”雷志虎也喟然道。
“嗯,其实老领导在中央政研室干两年我觉得也是好事,他长期在基层工作,在政研室对他的成长我觉得也很有帮助,毕竟这位置上能随时和中央高层直接接触甚至是对话,他的观点想法能最快的获得中央高层的认知,同时中央高层的一些长远战略性的想法他也可以接触到,他现在这么年轻,在中央政研室打磨两三年,没准下一步走出来,就是外放一方诸侯了。”谭伟峰这番话也有点儿放得比较开了,也只有他和雷志虎两人,声音也很小,起码在这一点上两人是没有什么隔阂分歧的。
不得不承认谭伟峰的观点是比较中肯的,陆为民如果到国务院下边部委去工作都不如到中央党口这些部委室锻炼来得合适,在党口这一块的工作虽然不及国务院部委那么具体,看似手中实权也没有那么实惠,但是要说锻炼,开阔眼界,提升境界,还得要在中央部委里边,在中央部委里边这么一沉淀积累,境界也就不一样了,这里的副职和国务院部委的副职还是有些区别的,如果你能在现有岗位上干出点儿名堂来,那就更不一般了,而陆为民似乎就正在按照这条路径飞速前行。
“也是,对于咱们昌西州来,老领导在中央政研室工作,咱们也可以去汇报一下像咱们昌西州这样的老少边穷地区的发展模式,我自认为咱们在工作上已经足够努力尽心了,下边干部的表现也还是可圈可点的,但是条件摆在这里,加上历史原因,我们周围其他地区的发展距离还在不断拉大,这不是我们一个昌西州的问题,像湘/黔/川/甘/桂/闽等省得这一类老少边穷地区的脱贫任务仍然是任重道远,甚至可以说看不到目标,这种情形下,共同富裕就成了一句空话,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我觉得光是省里的力量都不够,还得从中央这个层面有政策支持,这一次我也就是打算要和老领导好好唠嗑唠嗑这事儿。”
这是雷志虎的另一个目的。
第六十四节 脱贫,难处
谭伟峰也是默默的点点头,到了昌西州,他才真正意识到昌西州有多么困难,也才意识到要让这个地区脱贫致富有多么的困难。
他初去昌西州是担任州委副书记兼昌西市委书记,昌西各方面条件算是昌西州里最好的了,毕竟是州府所在地,但是作为昌西州的首府所在地,昌西市的GDP连宋州苏谯或者遂安或者麓城的一个乡镇都当不上,财政收入更是惨不忍睹,他到了昌西之后才深刻意识到落后地区和发达地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而这个发达地区还仅仅是指昌江省的发达地区,都还没有敢说是沿海发达地区,即便是经历了这么些年的发展,昌西州一个州的GDP仍然不及宋州一个区县的GDP,而且还不是宋州拔尖的区县,连一个中等县份都比不上,这之间的距离简直让人感觉到绝望。
对于昌西州来说,现在最大的任务还是脱贫,但是脱贫怎么来脱?如果要把脱贫工作经验写成一本书,谭伟峰估计起码可以写出个像四大名著那样的经典来,但是再多的脱贫之策,你也得结合实际情况,什么因地制宜发展多种经济,什么土地流转,公司加农户,什么生态农业有机农业高端农业,什么旅游资源开发携手共赢,什么重点培育打造优势产业,什么加大职业培训劳动力输出,林林总总,哪一条都能列举出多少成功案例,但是说一千道一万,最终你还得落实到昌西州的具体实际情况上来,怎么来谋发展?
昌西州的情况就这样,大山区,道路交通设施滞后,思想民风闭塞落后,没有什么有开采价值的矿产资源,又属于少数民族和汉族杂居区域,无论是在各类基础设施投入还是教育医疗文化这些方面的投入上都贷了很多帐,这也极大的制约了昌西州的发展。
可以说改革开放前二十多年,就是昌西州和其他地区距离越拉越大的二十多年,即便是这几年如雷志虎所说,他们两人自认为州委州府班子一帮人也算是和衷共济了,大家也算是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始了,下边干部也不能说没做工作没努力,昌西州的发展也还算是比较快了,但是感觉起来和周邻地市的差距似乎仍然在拉大,每年州财政的状况仍然拮据,做梦都在想着能有大投资商带来几个大项目来,这份滋味对于雷志虎和谭伟峰这两个都曾经在苏谯担任县委书记的书记州长来说,真的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想当年在苏谯是真的不缺投资项目,进来的项目还要筛选,不仅仅是高污染的项目坚决不接,甚至一些不合乎县里规划的主导产业项目也会被卡住,宁肯推荐到其他区县去,真的就是不缺那么一两个项目,可到了昌西州,一个几百万投资的项目,都得要州里领导亲自作陪蹲点盯着,深怕煮熟的鸭子飞了,稍微大一点儿的,上千万的项目,都是雷志虎和谭伟峰亲自过问,就算是不能亲自抓,也起码要安排常务副州长或者常委级别的干部去跟着,这就是差距。
雷志虎也和谭伟峰探讨过脱贫和经济发展的辩证统一,同时也还要涉及到既要青山绿水,又要群众致富这个辩证统一,前者的辩证统一好说,后者辩证统一就有些考校人了,像昌西州这样本身经济基础就比较差的地区,你要指望高科技新兴产业的项目落地于此,本身就不现实,而一些从沿海地区转移过来的产业,有多多少少都带着这样那样的问题,要么高耗能,要么高污染,要不就是被淘汰的落后产业,对于州里来说,似乎就没有多少选择余地,你不接,人家就走别的地方去了,有的是地方愿意接,这种情况下,对人来说是一种煎熬。
“雷书记,中央也应该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对贫困地区的转移支付力度也在加大,但是总的来说还不够,还远远不够。”谭伟峰也唏嘘了一口气,“贫困地区的落后既有历史原因,也有现实困难,都在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对贫困地区也要授人以渔,但是这个授人以渔怎么来实现?资本也是要讲回报,你说要把项目拿到这边来落地,你一没有合格的熟练劳动力,二没有充足的能源保障,三没有良好的交通基础条件,人家企业来也是要将效益的,你各种成本都高了,人家怎么赚钱?就算是勉为其难的来了,但是看到赚不到钱,他也一样要走人。”
“对啊,所以这个授人以渔,首先就得要让我们这些落后地区有好的渔网,才谈得上怎么来授人以渔,渔网没有,你把打渔的本领教授得再好,我们两手空空,怎么来打渔?”雷志虎接上话,语气更重,“可渔网怎么来?我们现在连织渔网的能力和材料都没有,就得要靠中央靠省里支持,先让我们能有几张渔网,能把鱼打起来,自己养活自己,然后才能说得上学着自己织网,再发展到织效果更好的网,这才说得上市一个良性循环,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像伟峰你刚才说的,合格的熟练劳动力,这就需要加大在教育上的投入,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们基础教育需要投入,职业教育更需要投入,能源保障,我们昌西州不缺能源,尤其是水电资源,问题是我们这里的水电资源分布零散,需要多笔投资,而要开发这些水电资源,前期道路交通又需要投入,这从成本上来说,就不合适了,这就又成了死结,交通基础条件的改善也不是我们州级财政能解决的,甚至省一级财政也无法完全支撑,这就需要中央的通盘考虑。”
“说来说去,说到最后还是投入问题,落后地区之所以落后,也就是这么几个问题,一是教育的投入,二是交通的投入,这两项的投入是大问题,在本地财政无法解决的情况下,中央的确是要考虑这个问题。”谭伟峰赞同道:“只有把最基本的瓶颈问题解决了,我们这些落后地区才能说得上走上发展的良性轨道。”
……
两个人的探讨一直进行到抵达和陆为民约好的地方。
陆为民选择是中联部附近的一处商务会所。
对于雷志虎和谭伟峰的联袂来访,陆为民还是有些惊诧的,自己在蓝岛工作时,这两位虽然也有联系,但是却没有这样还要专程登门拜访,或许是觉得自己在中央工作的缘故?但陆为民不认为自己在中央政研室或者中联部工作,就和地方上的工作能牵扯多少关系。
陆为民先到,开了一个商务型的大包间,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型的会客间,在这种经常有会务接到的会所里,这种小会客间也很多,简洁大方,但是设备也一应俱全。
“志虎,伟峰,好久不见了,看你们俩这副模样,昌西州的工作就可以让人放心了。”看着雷志虎和谭伟峰进来,陆为民老远就笑着打趣。
“陆主任,您这是觉得我们俩面泛红光神清气爽么?昌西州环境优美,空气清新,可能欠缺了点儿大城市的气息,但是对于养生保健却大有好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