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秦磊他当然认识,还挺熟悉,不到三十岁就当上了县公安局刑警队的副队长,当然有些背景,他爹是原来县粮食局的局长,现在退下来了,关键是他三叔,县委副书记秦海基,这个主儿可不好惹。
“秦队长,咋回事儿?是不是误会?!肯定是误会!这位是……”马通才注意到了身旁苏燕青护着那个女孩子,一眼望过来,那犀利的目光几乎要逼得他不得不出头露面。
此时的马通才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秦磊那人本来名声就不太好,心胸狭窄得紧,连同是同事的刑警队另一名副队长童立柱的帐都不买,自己出面只怕也一样无济于事,但是这要不出面吆喝一声,只怕身旁这个小姑娘就得要在陆为民面前不知道把自己作践得成啥样,在陆为民面前作践没关系,就怕陆为民在沈子烈面前作践自己,那就太不划算了。
“误会个毬!老马,甭给我在这里打圆场,今晚谁来都不行,这不知道是那个裤腰带没系紧给露出来的王八蛋敢太岁头上动土,我今天就得要让他明白马王爷有几只眼!”看了一眼站出来的马通才,秦磊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个和自己三叔挺熟悉的家伙也在这里,他也估摸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怕是哪个机关部门的干部,不过这个时候血气上涌,也顾不得许多了,这一大帮子人站在这里看笑话,尤其是童立柱这个杂碎,如果自己就这样偃旗息鼓,只怕明天就得在局里传得沸沸扬扬,他秦磊也有吃瘪的时候,这还得了?!
粗野不堪的话语让喝了不少的陆为民火气重新涌起,尤其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自己,便是两世为人,陆为民也真有点按捺不住想要教训一下对方。
看见陆为民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嘎巴嘎巴作响,马通才心里也是不住叹气,悄悄小声道:“小陆主任,这是刑警队秦队长,县委秦书记的侄儿,他酒喝高了,甭给他一般见识。”
秦海基的侄儿?陆为民一愣怔,难怪这样嚣张啊,这南潭在他心目中大概就是他的地盘,可以任凭他为所欲为了。
陆为民不想和秦海基有啥矛盾冲突,秦海基也肯定对自己没啥好感,沈子烈这么突兀的上位,只怕南潭这些个地头蛇们心里都是很腻歪,秦海基只怕更甚,尤其是现在曹刚已经对自己有些若有若无的看法时,陆为民更希望自己能够安安稳稳一段时间,让沈子烈的地位在南潭更稳固一些。
可这并不代表自己就可以放任一切发生,不惹事,但是绝不怕事,前世陆为民就是这个脾性,来到这一世,如果连这点脾性都没有了,那真是枉自活这一遭了,尤其是像这种事情涉及到单位上的同事,对方简直是欺人太甚,陆为民更是无法退缩。
还没等陆为民琢磨过来,对方已经猛扑上来,双手自上而下,显然是想要抓住自己的头,而另外两个身穿警服的男子也一样一左一右包夹上来,想要拿住陆为民的胳膊。
“住手!给我住手!秦磊,你听到没有?怎么一回事儿?!”一个粗重的声音从后边响起,“都他妈给我住手!”
第一百零六节 梁子结下了
当这个声音响起时,扑上来的三个人终于停住了脚步,陆为民松了一口气,看着一个矮壮身影疾步而来,跟在后边的是徐兵和另外那一个刀条脸男子,陆为民知道大概是这两个人看到事情有可能越闹越大,才赶紧去搬了救兵。
“怎么一回事儿?秦磊,喝了两口马尿,他妈就不知道姓啥了?”矮壮男子脸上露出一丝怒意,“给老子滚回去!”
“牛局,我……”秦磊显然对于这个疾步而来的男子还是有些惧意,被这一吓,酒意也醒了不少,“牛局,这小子欺人太甚,我实在……”
“够了,回去醒醒酒,有啥事儿明天再说!”不耐烦的挥挥手,矮壮男子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四周,那两个跟随在秦磊身后的警服男子身子都是一缩,“还不给老子滚!”
有些心有不甘的秦磊阴毒的目光落在陆为民脸上转了两圈,意识到今天晚上怕是讨不到便宜了,悻悻的向着脸色还有些苍白的许阳一瞪眼:“姓许的,你给我记住,这事儿没完,还有你,小子,甭管你是谁,你给我记住,只要你还在南潭这一亩三分地上,我告诉你,你就跑不掉!”
陆为民平静的笑了一笑,“南潭这一亩三分地怎么了?不是共产党的天下了?独立王国了还是谁家私人码头了?国家法律管不到了?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用得着跑?我天天都在县委大院里边蹦跶,就等着谁把我给怎么着!”
被陆为民冷硬桀骜的话语一顶,尤其是那一句“天天都在县委大院里”大出对方意外,显然是在琢磨这“县委大院”中的含义,目光凶狠的在陆为民脸上逡巡良久,这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小子,你够牛!不过你有本事能一直这样牛下去,我姓秦的才算是真的服了你,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丢下这一句话之后,对方便扬长而去,并没有将后来这个矮壮男子太放在眼里。
连自己的顶头上司都能不放在眼里,这个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嚣张!
陆为民当然知道秦海基,而且也知道公安局长马道明和秦海基关系相当不错,所以这个秦磊才敢不把这个牛局长太当一回事儿。
“牛局长!”
“咦,老马,你也在这里?”矮壮男子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陆为民身旁的马通才,点点头,“真是不好意思,下边人不懂事儿,还请多包涵!”
“嘿嘿,牛局长,没事儿,也没啥大不了的事情,可能是小秦多喝了两杯,牛局长,这是咱们县里招商引资办和开发区筹建办的陆主任,陆主任,这是咱们县公安局牛局长,这一位是童队长!”
马通才对于县里边这些衙门的底细很清楚,牛本善是县公安局刑警队的队长,在王自荣走之前才提了副局长,现在还兼着刑警队队长,不过牛本善和县公安局局长马道明关系并不好,加上秦海基的关系,所以秦磊虽然是牛本善的直接下级,但是也不是很怕牛本善。
不过牛本善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了多年的刑警队长,业务精通不说,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张立本对牛本善很欣赏,就是在牛本善提拔为副局长这件事情上也是很折腾了一阵,最终还是在县委常委会上成功过关。
马通才注意到牛本善和童立柱的目光都落在了陆为民脸上,显然是也对陆为民这个人有些兴趣,心里也是暗自琢磨,看来这陆为民还真有些不一般,连公安局这些人都知道这家伙的名字。
不过想一想也是,这南潭猕猴桃一下子就卖出了名声,据说安书记和林主任屁股下边的新座驾就是来自于县里那个负责卖猕猴桃的农业开发公司,二十万一辆的桑塔纳一下子就买了两辆,这对于每年都在为工资奖金发愁的县财政来说也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目了。
不要财政一分钱,就能换了现在还只有地委行署领导享用的桑塔纳,县份里边也只有北边那几个县的书记县长才买得有,可南潭就敢买了,而且还没有人有话说,谁敢小瞧这个才来几个月的大学生?
陆为民倒是不知道身边这些人这么多心思,不过他对牛本善和童立柱还是相当感激,若是这秦磊和他手下两个人今晚真要和自己过意不去,事情闹腾大了,不管啥原因自己也要受影响,现在还真不是自己可以强项的时候,可若是自己退缩了,一来有违自己做人原则,二来反而被周围人看轻了,所以在硬扛上对方时,他心里也有些打鼓。
刀条脸的童立柱给陆为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看得出来自己那个同学徐兵对童立柱很是佩服,估摸着这童立柱大概也是刑警队里挑大梁的角色。
寒暄了好一阵之后,一干人在各自告辞离开,马通才倒是把陆为民叫到一边专门提醒了陆为民要小心一些,说秦磊心胸狭窄,而且性格乖戾暴躁,在公安局里也是一个人见人厌的角色,出了这种事情,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了他的脸,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绝对要找机会报复回来。
马通才能专门和自己说这番话,让陆为民也很感动,也让陆为民颇为自傲,像马通才这种官场老油子,很少能和人推心置腹说这种话,能说这种话,也就意味着对自己很是看好和认可,当然亦有卖好之意,但对于才工作的陆为民来说,也是一种很高的评价了。
许阳的女朋友樊婵长得的确挺漂亮,眉清目秀,尤其是身材相当好,也在建委工作,不知道怎么被刚离婚不久的秦磊发现了,就整天前去纠缠,非要让樊婵和他处对象,樊婵一直不答应,再后来就和一个单位的许阳好上了。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秦磊发疯一般纠缠樊婵,而且屡次三番找到许阳威胁,要求许阳和樊婵分手,不过许阳也算是很硬气,坚决不答应,结果没想到就被一脚踢到了县里这个专项办来了。
第一百零七节 动脑子,找软肋
“太无耻了!天下居然有这样无聊的人,这是什么时代了,难道还是封建社会解放前不成?谈恋爱处对象是各人自由,谁还能强迫不成?简直太荒谬了,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在公安局刑警队混到副队长,简直不知道这个公安局长是在搞什么?”气得脸色煞白的苏燕青酥胸急剧起伏,怒不可遏的道:“许阳,你明天就到公安局去反应,我就不信公安局就能包庇这样的害群之马!公安局不管,你就到县纪委去反映,难道说南潭县就找不到一个说理的地方?!如果这南潭县真找不到说理的地方,我们就到黎阳去找说理地方,黎阳地区也管不了,我们就上昌州去!”
苏燕青大概也是身体内的母性气息被激发起来了,看到许阳脸色苍白,而他女朋友樊婵泪眼涟涟,两人都是一般孤苦无助的模样,这极大的刺激了她体内的正义血气。
“燕青姐,你不知道,秦磊是县委秦书记的侄儿,他们公安局的马局长和秦书记关系不一般,这都是我们单位上有人告诉我的,许阳被从建委里边弄出来,肯定也是因为和我处对象的原因。”眼泪汪汪的樊婵楚楚可怜的道:“单位里不少人都说那秦磊不是个好人,离婚也就是因为他原来的老婆受不了他的打,一趟子跑到广东不回来了,才离了婚,他在公安局里名声臭得很。”
“哼,秦海基的侄儿就能无法无天?你不和他处对象,他还能王老虎抢亲?”脸涨得通红的苏燕青双拳紧握,似乎找不到什么地方发泄怒气,狠狠的在空气中挥舞了一下拳头才气哼哼的道:“许阳,樊婵,你们俩就要在一起,我就不信那个秦磊他敢作出啥事情来!”
“燕青姐,那秦磊在社会上有很多朋友,许阳都挨过两次黑打了,呜呜,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许阳……”说到这里,樊婵就禁不住哭起来,“许阳去报了案,可是派出所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来,只说没有线索,要不就是说许阳在外边得罪人了,要许阳拿出证据来,这种事情能有什么证据?”
“公安局就是蛇鼠一窝,秦磊喊人打许阳,他们能去查么?”苏燕青义愤填膺,这种事情她还是第一次亲自遇见,原来自己也曾经听说过这一类的事情,但是一直以为不过是一些添油加醋之后的东西,没想到今儿个就是亲眼所见,而且就发生自己同事身上,这简直让她觉得无法想象。
“燕青,也不能那么说,秦磊不是个玩意儿,但也只是代表他个人,毕竟是极少数,至于说派出所查不出来,这也有可能,像秦磊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真要在社会上找人来打许阳,肯定是选了一些平常不怎么露面的,许阳又没有在社会上混过,又没有防备,挨了打头昏脑胀加上紧张,只怕根本就记不清打人者相貌特征,去报案,你也只能说是怀疑秦磊指使人来打了他,又没有其他证据,肯定不好查。”陆为民心平气和的道:“当然,也不排除派出所里边又和秦磊通气的,或者故意庇护的可能。”
陆为民的分析让一直没有吭声的许阳心服口服,他挨了两次打,虽说是晚上,但是也有路灯光,不过慌乱之间虽然面对面,到了派出所却怎么也想不起对方相貌特征,派出所接警的民警让他回忆,他也只是一片茫然,完全想不起,他提出来的怀疑对象,对方让他拿出证据,不能光靠怀疑,他也是无可奈何。
“那你的意思就是听凭秦磊这样胡作非为狐假虎威?”苏燕青言语里边已经有了一些讥讽的味道。
“我没那么说,不过燕青你也要想一想,许阳还在政府机关里工作,秦海基是县委副书记,摆在面前的难题很现实,你不在乎,并不代表其他人都能和你一样,谁愿意为了和自己关系不大的事情得罪县委副书记?而且秦磊这种人如果真要耍暗的手段,你还真不好办,你去反映了,他说他是在追求樊婵,也说不上个啥,上边也会认为顶多是一个感情纠纷,至于指使人打许阳的事情,没有证据,不会认可。”
陆为民也觉得这事儿不好办,像秦磊这种祸害,手中又有点权力,真还不好对付。
“现在许阳要么你就早点和樊婵确定关系结婚,结了婚如果秦磊再来纠缠,就可以光明正大向有关部门反映了,要么就得你们俩都调出南潭县。”
“哼,为民,你这是出的啥馊主意?能这么容易调出去,还能用你说?”苏燕青毫不客气的反驳,“结婚?就算是许阳和樊婵结了婚,那姓秦的就能安分守己了,这纯粹就是自我安慰!弄不好那姓秦的还得寸进尺,这种人你根本就不能对他有半点软弱,就得要态度坚决的和他斗!”
“斗?”陆为民啼笑皆非,今儿个怎么苏燕青变得这样激进冲动了,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燕青,你怎么了,许阳他们怎么和对方斗?就算是要斗,那也得讲求方式方法。秦磊不就是仗着他叔父是县委副书记么?我想秦海基既然能当到县委副书记自然就不会和秦磊是一类的角色,否则这共产党的官员素质也就太差了,秦海基要知道秦磊这样做,只怕也一样不答应,至少在表面上他也会制止的,否则他就会背负一些不良名声,作为县委副书记,他会把这里边的得失衡量得很清楚的,不要小瞧了这些人的算计本事。”
苏燕青听得陆为民这般一说,心思微动,而许阳和樊婵望向陆为民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期盼,显然是把陆为民当作了靠山。
“得,你们别用这目光看我,我只是有这么一个思路,秦海基混到县委副书记只怕也不容易,他年龄也被不算大,还有上升空间,只要让他意识到如果放任他这个侄儿在外边败坏秦家尤其是他的声誉会对他的仕途有影响,他自然就会考虑怎么作了,当然这得找一个法子或者说管道来做到这一点,对付这些人,也得动脑子,找到他们的软肋。”陆为民知道自己不把话稍稍点明一些,这许阳和樊婵今晚都别想睡安枕了。
第一百零八节 土狗一条
等到许阳和樊婵离开之后,苏燕青脸色才缓和下来,陆为民送苏燕青回宿舍,县农业局里有几间单身宿舍,苏燕青就住在那里。
单身宿舍住的人并不多,农业局这边大多都是本地人,好在这宿舍就紧挨着农业局办公楼,并不算偏僻,倒也安全。
苏燕青走到门口玩弄着钥匙,却也没有邀请陆为民进去一坐的意思,陆为民略一思索就反应过来,这单身寝室只有一间,多半也就有一些女孩子私密物件,尤其是内衣内裤这一类的东西洗了就晾晒在屋里,这外人进去就不太方便了,正准备说声再见就打算离开,苏燕青却转过头来,“进去坐一会儿?”
“算了,就在这门口站一站吧。”陆为民笑着摇摇头,“今晚月色这么好,正好倚门而立,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苏燕青心中一松,陆为民送自己到门口,现在时间也不算晚,不邀请对方进去坐一坐似乎也不礼貌,但是寝室就一个单间,中间用一道布帘搁起来,里边床上倒是看不见,可自己才洗了的内衣就晾晒在外边绳索上,实在有些难为情。
所以也就这么礼节上邀请一下,还好对方谢绝了,要不自己就只有一进门就赶紧去把晾在绳子上的乳罩内裤给收拾起来,不过陆为民这一拒绝,苏燕青也有少许的失落和羞怒,自己邀请一个男孩子入自己香闺,居然被拒绝,不管是啥原因,都难以让人释怀,哪怕自己内心并不希望对方真的接受邀请。
“为民,今天你这样站出来,就不怕秦海基对你有看法?”苏燕青玩弄着手中的钥匙链,瞥了对方一眼,“人家可是已经放了话出来,要让你好看。”
“怎么,燕青,你觉得我不该站出来,还是觉得我站出来不理智?”陆为民笑着反问:“我要真不站出来,只怕我在你眼里就成了另外一种人了吧?”
“哼,你若是那样的人,那只能说我眼睛瞎了看错了人。”苏燕青话一出口,才觉得这话有些语病,似乎有点像是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的味道,脸上也是一热。
“行了行了,幸好我态度坚决的站出来了,要不我在燕青心目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陆为民笑了起来,“我想秦书记大概对他自己这个侄儿的表现也不太清楚,只不过在一些人有心骄纵的情形下才会变得如此,所以也没有啥大不了,秦书记的心胸还不至于狭窄到如此境地吧,我希望是如此。”
“哼,我看未必,马通才我看也是犹豫了好久才跑出来打圆场,肯定是不想得罪那个姓秦的,倒是公安局那两个我倒是觉得还有点骨气,要说秦海基对他这个侄儿的表现一点都不知晓,谁会相信?许阳为什么会被突然安排到这个专项办来?不要用什么领导重视那些话来解释。”苏燕青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陆为民上下打量了苏燕青一眼,“燕青,你这口吻我怎么觉得像是地委行署领导在评价这件事情似的,总觉得有点不一样的味道呢。”
苏燕青心中一惊,故作镇静的拂弄了一下自己额际的发丝,“哼,我只是站在公正的角度来评判这件事情,像姓秦的这样的败类居然也能在公安局里提拔起来,你说这南潭社会治安怎么能好得了?老百姓对公安的印象怎么可能改观?难怪人家都说刑警队,出门就喝醉;治安队,老鼠和猫一窝睡;交警队,拦车就受贿。”
陆为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燕青,你从哪里听来这顺口溜?”
“你别管从哪里听来的,这也说的是事实,还有啥身穿老虎皮,到处吃豁皮,头戴大沿帽,吃了原告吃被告,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苏燕青目光中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抑郁,“好了,不说了,司法部门的问题大家有目共睹,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下边都是如此,上边呢?归根结底还是用人体制和监督机制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是政治体制的问题。”
陆为民心中一凛,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苏燕青话语中涉及到了这方面,苏燕青被发配到南潭农业局里本来就有些说不出来的蹊跷,人大的高材生,尤其是89年毕业,从现实表现也觉得她不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这里边也就有不少微妙的东西。
只不过这么久自己和她共事,倒是没有听到她说其他,今天倒是第一次。
似乎是注意到了陆为民有些探究的目光,苏燕青也不在意,这家伙嗅觉超乎寻常的灵敏,肯定也觉察到了一些什么。
“燕青,我还是那句话,中国是个人情社会,正在从人治社会逐渐向法治社会转轨,你不能要求这种转轨一蹴而就,无论是人们思想观念还是社会习俗都还没有做好这种陡然转轨的准备,当然,这也不是借以推托和拖延转轨推进的借口,至于你说的政治体制问题,我觉得也有些道理,但是怎么样来改革,这是个大问题,找出问题来简单,但是要落实到解决问题,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而自我修正改革,尤其是要破除人们的思维定势,本来就是一个极其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陆为民的话没有让苏燕青满意,在她看来陆为民尤其擅长这种混淆概念的提法,每一次自己提及到一些尖锐的问题上,这个家伙就会以中国国情来辩解,但是他也不是那种一味推诿,总能找出一些符合实际情况的理由来。
“像秦磊这种败类居然也能大模大样的公安局里当中层干部,这种用人机制难道没有问题?这样素质的干部提拔起来,这中间难道没有猫腻?而用这样的政法干部去执法,你怎么能让老百姓满意?”苏燕青轻轻啐了一口,“我看到这样的人居然也能肆无忌惮的耀武扬威就为这里的组织部门和纪委部门感到羞愧,对于这样的干部,这样的现象,他们居然会熟视无睹,如果许阳和樊婵真要出了问题,这件事情你就要负责!”
“燕青,不要这样偏激,有他这种人,不才能显示出我们这类干部素质的优异么?”陆为民半开玩笑的笑道:“我不是说了么?没啥大不了,土狗一条,有的是办法收拾他,而且还得要他有苦说不出,相信我有这个智慧有这个能力来解决问题,除非秦海基真的不想求上进了。”
第一百零九节 闷棍当头一击
秦海基这段时间心情很不好,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曹刚那心照不宣的动作竟然没有起到半点效果,却成为有些人眼中的闹剧,想到这里秦海基就觉得这一次自己有些失策,尤其是被安德健小觑了一回,这更让秦海基心里窝火。
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林顺禄的影响力,这条老狗一坐上那辆桑塔纳就美得简直不知道自己有几两轻重了,几乎是屁颠屁颠不辞辛劳的下乡镇四处吆喝,替沈子烈摇旗呐喊,这使得自己和曹刚前期不动声色所作的工作效果几乎完全抵消。
毕竟沈子烈要选县长是地委定了的基调,下边的代表们就算是再对沈子烈不感冒,再对沈子烈不了解,那惯性思维也会让他们下意识的给投沈子烈的票,尤其是林顺利一个乡镇一个乡镇和乡镇人大主席团的那些个人打招呼,其结果不问可知了,以前可从来没见过这条老狗有这样大的积极性。
南潭县第九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隆重召开,沈子烈高票当选为南潭县人民政府县长,原本秦海基打算让沈子烈的得票不会太高,尤其是弃权票能多一些,却没有想到沈子烈几乎是以全票赞成当选,仅有十几票弃权,这让秦海基大失所望,对他自己的威信也是一个极大伤害。
这事儿秦海基心里还没有缓过气来,地委组织部姜部长又打来电话提醒他注意亲属表现,有人向黎阳地区纪委和组织部反映自己在公安局工作的侄儿与社会上闲散人员往来密切,欺男霸女,已经成为当地一大害,严重危害了南潭社会治安,而且明确指出自己有意纵容侄儿,而且还向公安局党委施加压力,使得其表现极差的侄儿被提拔为刑警队副队长,要求地区纪委和组织部就这件事情进行调查。
这一记闷棍敲得秦海基不轻。
姜部长在电话里很有些不高兴,要秦海基不要因为这一次地委决定由沈子烈担任县长一事有什么情绪,要以更饱满的工作热情和更严格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并暗示在明年丰州地区成立之前,应该还有一些微调,要自己沉下心来。
秦海基不清楚秦磊又有啥事儿弄得天怒人怨了,但是自己这个侄儿的确是个不省事儿的主儿,这几年里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自己对秦磊的表现也有所耳闻,只不过他一直认为秦磊还是应该有些分寸的,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捅到了地委去,这会是谁?
秦海基当然不会认为是针对秦磊,这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姜部长在话语里隐含的意思也很明确,就是有人冲着明年可能的人事调整来的,这让秦海基又惊又怒。
他小心翼翼的问了问究竟是谁反映到地委去的,能不能了解一下详细情况,姜部长在电话里很有些不耐烦,只说是高英诚获得的一些情况,而且另外也有反映信寄到了地区纪委。
这让秦海基也有些困惑,他和高英诚从无纠葛,应该说关系还不错,而且高英诚把这个情况只是给姜定国通了气,也说明高英诚并无其他意思,只不过高英诚这人他也没有深交,也不好这样去细问。
究竟是谁在中间作祟他却好好思量思量,县里边和自己有些不睦的人要说也有,但是真要对自己日后晋升构成竞争的却也没啥人,沈子烈有可能,可就目前情形来说,似乎沈子烈已经无此必要了,那是曹刚?
秦海基心中打了一个突,如果说沈子烈和曹刚搅在一起,那就有些问题了,安德健若真是明年走了,沈子烈如果要接安德健的班,就必然要在县里边找一个能够撑得起的角色,除了自己,也就只有曹刚能上得台面了,难道说之前曹刚是在作秀,做给自己看的?
秦海基细细琢磨了一番,觉得曹刚的可能性虽然很小,但是也并非没有,他也知道曹刚在上边也有相当关系,万一这姓曹的觉得他就有资格在这南潭坐正呢?如果把自己身上泼一身粪水,倒还真不好说,还得防着一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