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晓阳默然不语,柯建设说的没错,陆为民的确是为了贪功冒险,这样重要的工作不向地委行署汇报是说不过去的,无论你有什么理由,地委若然知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阜头能够把这个项目群拿下也就罢了,若是被宋州或者宜山夺走,只怕这件事情便要起轩然大波。
即便是阜头拿下了,只怕地委行署领导心里边也一样不畅然,阜头县委还是丰州地委领导下的一级党委?下级服从上级这个最基本的原则还讲不讲?如果都像这样对上欺瞒,那将国将不国,这是无论哪一级党委政府都无法容忍的。
“老柯,这件事情陆为民的确做得有些过,虽然他打着是为了阜头的利益着想,但是我们都知道我们县里要和宋州、宜山竞争并不占优,虽说这条线是陆为民搭上的,但这不是他可以为所欲为的理由,这关乎到全县或者全地区的利益,我觉得我们阜头若真是无法凭一己之力拿下,那么就应当请地区来帮忙协调支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种毫无来由的怀疑地区会牺牲县里的利益太过狭隘,只会导致我们在竞争中处于劣势,这样很不好。”乔晓阳一边思考一边接上话:“在这一点上我们的观点时一致的。”
“哼,现在宋大成被陆为民灌了迷魂药,一副俯首帖耳的模样,田卫东、麻无忌这两个家伙也是点头哈腰,似乎陆为民就真的是代表了阜头的利益,我们就是害群之马在出卖阜头的利益了,荒谬!”柯建设越想越愤怒,什么时候自己沦落到了这种地步,被一个外来户挤压得连身存空间都没有了,“我相信地委行署不会对他的这种肆无忌惮坐视不管的。”
乔晓阳心中一惊,这个家伙还真是打算要把事情捅到地委行署那边去?虽然知道这种消息实际上并无法保密,但是后天鸿基的代表团就要过来谈判,而且按照目下的进度节奏,鸿基和阜头双方都有意尽快谈出一个结果,估计也就是一两天就能有一个大概结果,柯建设连这两天都不愿意等了,只能说明这家伙要狗急跳墙了。
装出没有听出柯建设话语中隐藏的意思,乔晓阳岔开话题:“老柯,陆为民性格本来就有些霸道,但是他是县委书记,我想我们也应当尊重,有不同意见,应该主动和他交流,避免更大的误会,我们需要阐明一个观点,我们不赞同他的意见,并不代表我们就要出卖阜头的利益,……”
“哼,他会听得见不同意见?你没见他那个架势,这家伙阴险着呢,步步设局,一步一步把我们推到这个境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味道学了个十足,这还是民主集中制么?这简直就是封建王朝的暴君!很不正常!”柯建设阴着脸一字一句的道:“地委行署怎么会选择这种人来我们阜头担任县委书记?!”
乔晓阳知道柯建设已经无可挽回了滑向了另一端,暴怒和颜面使得他已经丧失了理智,这个时候和陆为民正面冲突很不明智,在乔晓阳看来提前两三天向地委行署汇报阜头的自作主张并不能起到多大作用,陆为民既然敢这么公然喊响叫明,就不怕你去向地委行署打小报告“泄密”,要想让陆为民栽筋斗的唯一办法就是台商最终没有选择阜头,而阜头又没有就此事向地委行署汇报,前者是关键,后者不过是推波助澜的助燃剂。
在这个问题上,柯建设走得太远了一些,就算是他乔晓阳也很恶恨陆为民,但是他也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打到打击陆为民的目的还得看谈判的结果,而且陆为民的坚定态度和信心让乔晓阳也有些动摇,也许这个家伙真的就能逆转乾坤?就像他在双峰做的那样?
也许这个家伙早就设好了这样一个局,故意引自己和柯建设入彀?想到这里,乔晓阳身上没来由的一阵发冷。
……
如乔晓阳所想,陆为民对这一点是早有思想准备的,但是陆为民的确不是针对柯建设,而最初的打算是针对乔晓阳来的,没想到柯建设一头撞进来,而乔晓阳却躲在了后边。
“跳梁小丑,无足挂齿!无须理睬,你们按照你们之前的工作准备。”陆为民笑着给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蒲燕打气,“你怕什么,我说过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我还是县委书记,暂不向地委行署汇报是我决定的,出了事情我来承担责任,我都有这个自信,你还怕什么?”
“不是怕,而是担心,陆书记,你越是这样,我压力越大,万一……”蒲燕是真的有些担心了,虽然在常委会上她也是鼓足气势,但是下来之后她却有些怯了,陆为民虽然表态把一切扛了起来,但是作为具体操作者,这一次谈判要真的失手,其后果可想而知,地委行署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阜头,陆为民必定要遭到很大非难,所以蒲燕还是惴惴不安。
“万一?我想说没有万一,但是你肯定又不相信,那就这么说吧,我们真一时半刻拿不下来,那也不代表我们就没有机会了?宋州和宜山就能一下子拿下了?我看也不可能,真要到了那一步我们真的处于下风不利,我们再来考虑其他途径也不为迟,但现在我们要抱定志在必得的信念。”陆为民只有这样宽慰对方了。
好不容易安慰住了忧心忡忡压力山大的蒲燕,陆为民这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和鸿基那边的谈判他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凭借着他与季耀国季振祥他们的接触,他感觉到阜头对季家的吸引力还是相当大的,除了厚重的历史文化民俗风情外,更主要的是阜头展现出来的一个开放而又负责任党委政府让鸿基方面觉得阜头县委县府与其他地方的党委政府有很大的差别,尤其是敢于把台商带到曾经遭到围攻的地方去座谈了解,这不仅极大的消除了台商们原来的担心,而且也把地方党委政府的大度自信展现出来,在这里投资兴业,无疑更有保证。
正思索间,宋大成又进来,脸色严肃的道:“为民书记,晓阳刚才来我办公室,和我谈了一阵,他表示他虽然有不同意见,但是肯定会遵从县委常委会的决定,……”
“他想说什么?”陆为民不动声色的扬起眉毛。
“他可能想要表明,地委行署肯定会知道这个情况,但是绝不是他去向地委行署报告的。”宋大成苦笑着道。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话?”陆为民皱起眉头,“他想说是柯建设去给地委行署打了小报告?”
“我觉得他大概是这个意思吧。”宋大成面色也不太好。
“随他们去。”陆为民摆摆手,“大成,我们没有必要去为这个多分心,地区那边有什么,让他们来找我,我来对付他们。”
“为民书记,我担心万一是李书记或者孙专员他们要过问这件事情,……”宋大成说出了他最大担心。
“李书记和孙专员也不行!没那事儿!我们前面栽树,他们来摘桃子,天下哪有这种好事儿?”陆为民语气坚定,“大成,这件事情我决定了,我来应对,你们不要参与,都推到我身上来,你和蒲燕他们安心准备后天的谈判,力争能在最短时间内草签一个协议,帮我减压,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陆为民坚决的态度让宋大成也有些感慨,这也体现一个县委书记的魄力,别的人遇上这种事情就算是必须要顶,也要拉上常委会作后盾,最起码也要让县长一起来扛,唯独这陆为民却是独具一格,自己一力扛住,这就是县委书记的风范。
第五十八节 三堂会审
“陆为民这是早搞什么名堂?!”孙震愤怒欲狂,如铁笼子里的狮子一般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这么大的事情,他竟敢瞒着地委行署,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以为阜头是封建社会独立王国了,可以听封不听调了?”
潘晓方也是觉得头皮发麻,心里也是嗔怪陆为民。
这个家伙怎么就没有一点省心的时候,到阜头才多久,就弄出这么大一个事儿出来,他能理解陆为民一力想要做出一番事情来的心情,而招商引资就是第一要务,尤其是在阜头因为台商被围堵事件臭名远扬,要想挽回这个声誉更是需要花大力气,但是他应该清楚这一批台商的投资对于丰州来说意义有多么重大。
既然你阜头条件不佳,竞争中不占优势,你为什么不向地委行署汇报?难道说地委行署会不支持你,还需要你藏着掖着?
潘晓方也琢磨得到陆为民的一些心思,大概也是担心地委行署一旦觉得阜头竞争力不足,立马就把这个机会转给经开区或者丰州市了,但这无可厚非,当你不具备这个实力时,为什么不做个顺水人情交给地委行署,让地委行署这边来统筹安排呢?
“专员,为民可能有多方面的考虑,也许他觉得阜头既然能够牵上这条线,大概也就能够和台商谈妥条件吧。”这个时候潘晓方也不好多说其他,只能帮着缓颊。
“哼,阜头条件摆在那里,你知我知他更知,你以为人家台商就是傻子,会看不到这些具体条件?宋州的麓溪虽然不是开发区,但是也和开发区相差无几,刚刚建区,也属于主城区,宋州市委市府正在全力打造和扶持麓溪,各种政策资金资源都在向麓溪倾斜,宜山的宜城就更不用说了,主城区,一直是宜山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交通区位优势明显,你阜头有什么?我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阜头和人家的条件差距摆在那里,只有正确认识自己的不足,才能更好的制定应对策略。”
孙震显然也清楚陆为民的打算,他是痛恨陆为民这种罔顾大局的行径,这样的好的一个机会如果失去了,那将是丰州的罪人。
“阜头县委县府争取到了这个机会,地委行署当然会首先支持阜头去赢得这个机会,但是现实条件摆在那里,如果能赢得这个机会,地区会尽全力支持,如果不能,那么地区当然要统筹全面来考虑整合,无容置辩经开区和丰州市要比阜头条件好,我还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不久是怕地委行署直接把这个机会给经开区或者丰州市了么?芝麻点大的心胸心境,怎么当县委书记?!”
孙震火气渐渐平息下来,但是言语里的怒意依然很盛,潘晓方稍稍舒了一口气,“要不这样,专员,我给陆为民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我们听一听他的解释。”
孙震余怒未消,“嗯,晓方,你让他马上过来,恐怕李书记也知道这件事情了,本来是一件大好事,弄不好就的被这家伙搞糟了,哼,简直不让人省心。”
……
陆为民接到潘晓方的电话就在电话里询问了一下情况,一句“有没有龙颜大怒”把本来有些埋怨意思的潘晓方也逗得笑了起来,“为民,你是真想把地区里边领导得罪完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事情什么时候?今年马上就是收官之时了,这么大一笔投资,花落别家,那是要付出政治代价的,难道你不明白?就算是阜头拿不下,只要是丰州其他区县市得到这一批投资,那都少不了你的功绩,李书记和孙专员难道看不见?他们不知道你阜头的情形?你这是何苦来哉要搏这一把?”
潘晓方话语里的含义很清楚,你陆为民前程远大,不急在一时,这个一批投资落在丰州地区那个县市区,地委行署都得要给你陆为民记上一大功,但是如果在你收搞砸了,不但没有能落户阜头,而且跑到其他地市去了,你陆为民就是滔天罪人,是要承担政治责任的,一个山头主义刚愎自用足以把你打进冷宫,就算是你才去阜头,只怕一样脱不了好。
“潘秘,你说我能不知道这里边轻重么?我承认阜头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哪一个谈判就是十拿九稳?在投资没有正式到位之前,就算是签了协议都一样可以撕毁,这还别说谈判了,你觉得经开区那帮人和丰州市就能比我们阜头准备得充分,就比宋州和宜山那边强?我看未必吧,要我说从表面上看它们的条件的确要比阜头强一筹,但是投资商细细了解分析,我估计人家真要可能要选宋州或者宜山,还不如我们阜头具有独到的竞争力呢。”
陆为民在电话里也不客气,这个时候也不是谦虚的时候,该争就得争,何况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算是交给经开区或者丰州市也有些太仓促来不及了,只能当仁不让。
“再说一句难听一点的话,我是阜头县委书记,又不是地区领导我凭啥要去帮他们赔本赚吆喝?有本事自个儿找去,缩在地区羽翼底下靠地区领导来压我们算什么本事?”
潘晓方一惊,陆为民知道地区消息从哪里来的?这小子不是一直封锁着消息么?他怎么知道消息是从经开区那边传递过来的?
“为民,我不和你多胡扯了,你自己来丰州向李书记和孙专员解释吧,现在两位领导都很震怒,而且到现在你都还没有向他们吐露一个字儿,你可真是把保密工作做得好,而且是专门对地区做保密工作啊,你说你这算是什么行为?”潘晓方笑骂道。
“算了,潘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顿骂我陆为民受得起,但这事儿没有圆转余地,我可以明确放话在这里,若是阜头拿不下,那么经开区和丰州市就更没戏。”陆为民朗声笑道:“我这就过来,得找几根荆条背在背上,负荆请罪么。”
……
陆为民一走进李志远的办公室,看见孙震、甘哲、常春礼、焦正喜以及陈鹏举都坐在里边,就赶紧喊了一声报告,原本有些凝滞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打破了无论是李志远还是孙震脸上都有些古怪表情,常春礼和焦正喜、陈鹏举更是有点儿忍俊不禁。
“哟呵,为民,还这么懂规矩了?我听说你可是在阜头一言九鼎说一不二啊,到这里就这么老实了?”常春礼笑着道:“是不是做了亏心事儿,自己就觉得底气不壮了?”
“嘿嘿,常书记,没那事儿,我做啥亏心事?我做的对得起我自己的身份职责,那就是理直气壮。”陆为民嘿嘿笑道。
地委几个领导听得陆为民这么一说,都知道这家伙嘴还挺硬的,半点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的错误,这家伙从来都是这样。
“你是县委书记,但是更是共产党员,最起码的党纪政纪还是懂的吧?大事小事分不清,还是觉得阜头是独立王国地委管不到了?”李志远脸色一沉,“不要以为自己觉得理直气壮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一项工作如果心态摆不端正,那就决定了你的路径有问题,就算是一次干成了,那也是偶然,长期以往,失败是必然。”
陆为民连忙点点头,“李书记批评得对,我人年轻,可能有些工作考虑不够周到,但是我要解释一句,我干工作绝对处于公心,……”
“公心?公心要看怎么说,本位主义山头主义咋一看也是出于公心,但是对我们工作大局却是贻害无穷,这个道理不需要我们在座的来教育你吧?”孙震黑着脸,“你也不用给我们在这里绕圈子,今天叫你来,就是要听听你们阜头县委关于台商投资考察的工作情况,我不知道你这个县委书记现在这么贵足难抬,还得要我们在座这么多人来请,你才姗姗来迟,我还真想知道如果地委不叫你来,你打算对地委把这个消息封锁到什么时候?是不是地委做出决定,阜头县委还打算抗命不遵?”
“孙专员,您这话太重了,我小胳膊小腿儿可承受不起。”陆为民本来已经在陈鹏举的示意下坐在了留给他的位置上,赶紧又站起来,“县委是受地委领导,共产党的组织纪律就是下级服从上级,但是我想我作为县委书记对一项工作什么时候汇报这个尺度还是能够把握住的。”
“哟呵,那我想问一问,听你的口气,就是现在也还不是向地委汇报的最好时机了?”孙震真有些怒了,语气有些冷下来。
第五十九节 舌战群雄
“孙专员,您别生气,从我个人角度来看,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汇报的最佳时机,因为明天县里才会和鸿基方面进行正式接触,虽然我们之前也经过了几番接触,但那都是非正式的,意向性的,要从明天开始,才会进入实质性的谈判。”
陆为民并没有因为孙震态度不悦而退缩,而是很平静自然的解释。
“之前县里和台商那边接触很愉快,但我觉得那不过是私谊,真正有价值有意义的谈判要从明天开始,我原本希望是在和台商进行了第一轮正式谈判之后,获得一个较为准确的情况之后在向地委行署汇报,但既然地委要求现在汇报,我也可以汇报,但很多东西尚未和台商那边沟通,还无法了解对方的想法意图。”
被陆为民一番话堵回来,孙震噎得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反击,倒是陈鹏举皱起眉头问道:“为民,你们和台商那边都进行了好几轮的接触,难道说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掌握到?”
“陈专员,我得先申明一下,之前我们去和台商那边接触,并没有指望台商能够回心转意来我们阜头投资建厂,我们只是不愿意阜头一直背负这样一个投资环境恶劣的恶名,想要通过与台商那边的接触沟通来消除负面印象,所以我们通过一些渠道接触,邀请他们来阜头做私人旅游,通过这种方式来向台商展现我们阜头的风土人情,推介我们阜头的投资环境。”
陆为民也接着陈鹏举的问话开始汇报。
“事实上这种方式效果很好,通过两轮的推介,台商们消除了之前对阜头的误解,也认可了我们的投资环境,尤其是不少台商对于我们阜头浓郁的历史人文环境非常满意,加之我们也有意识的让台商们我们当地百姓接触,让台商感受我们当地淳朴热情的民风,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感觉到台商对我们印象改变,才使得我们燃起了重新吸引台商来投资的希望。”
“先前我们了解到台商其实一直在和昌州经济技术开发区接触,我们知道阜头和昌州经开区的条件差距还是相当大的,所以我们也就只是做一做前期的准备工作,培育谈判氛围,并未进入实质性的谈判,一直到我们掌握到昌州方面和台商谈判破裂,我们才正式提出邀请他们来进一步考察投资环境并洽谈投资意向,明天将会是我们的第一轮谈判。”
当陆为民谈到台商和昌州经开区接触时,丰州地委的几个领导都有些震惊,如果昌州方面真的有这个意图,那就还真没丰州的戏了,没想到昌州和台商谈崩了,这才出现一缕曙光,这倒真不能说阜头方面是一直有意隐瞒,至少前期在没有太大希望之前,如果阜头方面冒然向地委汇报,反而可能会让地委那边觉得阜头方面是在故意哗众取宠。
包括李志远和孙震在内都很清楚昌州经开区和阜头之间差距,就算是丰州经开区也一样根本无法和昌州经开区相提并论,那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如果说丰州和宋州、宜山方面可以竞争一番的话,那么和昌州经开区就真的很难谈得上是对手了。
听得陆为民这样解释,李志远和孙震的脸色都要稍稍好看了一些,如陆为民所说,阜头方面虽然有意,但是之前也不过是一直在前期培育谈判气氛的准备工作,与这样大一组台商投资谈判,前期肯定要做相当周密充分的准备工作,静候时机,那个时候去咋咋呼呼闹腾,的确没有多大意义,反而殊为不智,被宋州和宜山方面知晓,徒增阻力。
“为民,我想鸿基集团方面这一组台商的情况我们都清楚了,之前来我们丰州考察时我们也是做过很认真精心的准备的,谁知道会在你们阜头弄砸锅,所以也让地委非常生气,连省里对地委的工作也有很大意见。现在既然有这种可能,你就应该向地委主动汇报,而不是等到地委来问起你们阜头,你才来汇报,你们阜头的条件我们都清楚,加上原来又出过这么一出事儿,在这里我要说,地委行署会全力支持阜头来和台商谈判,与宋州宜山竞争,但是,假如阜头方面真的觉得要赢得这场竞争有难度,我的意思是实事求是的进行评估之后,阜头条件不足的情况下,那么地委可能要综合评判,统筹考虑,这一点你要理解。”
常春礼和陆为民的私人关系也很不错,这个恶人得由他来当,他分管全地区的经济工作,招商引资也属于一方面,所以挑明这个情况也是义不容辞。
虽说常春礼和陆为民私底下关系甚密,但是听得常春礼公事公办的腔调,陆为民的火性子也就一点一点的窜了起来。
什么实事求是的进行评估?阜头自己招商引资的事情需要谁来帮着评估?!什么狗屁综合评判,统筹考虑,说得冠冕堂皇,不就是觉得阜头底子薄基础差吸引不到台商投资,那就该让给经开区丰州市?!
自个儿不去寻摸,就等着来拣现成,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好容易压下这心里的火气,陆为民语气却也有些淡了,“常书记,话可不能这么说。按照我的判断,之前就是没有阜头围堵事件发生,我估计我们丰州这边也很难入台商的眼,为什么?因为他们当时的心思还盯在昌州经开区身上,要不为什么连黎阳那边也看不上?现在一个首要因素是因为昌州经开区和他们谈崩了,这才有了其他地区的机会,加之我们阜头前期做了不少工作,我可以说围堵事件反而成为了我们阜头进一步加深台商印象的契机,正是有了这个由头,我们才可以邀请到台商来更深入真实的了解我们阜头的情况,也才有了我们阜头今日之机遇。眼下和台商的谈判尚未开始,说实话我们和对方也是一个相对试探的过程,怎么谈,条件如何,谈到什么程度,都需要时间和过程,现在谁能说谁就行谁就不行?”
听得陆为民语气虽然和缓,但是话语里却是句句都有针对性,显然是对地区里边在阜头尚未开谈时就开始敲破锣有些不满,常春礼也知道这事儿这么做有些不地道,但是这批投资对于丰州这边来说的确太重要了,今年招商引资除了双峰之外,其他县的招商引资都是小打小闹,好在经开区总算走入正轨,小有斩获,但就目前情形来说,整个丰州地区的招商引资工作做得还远远不够,这也难怪地区里边有压力。
在常春礼看来虽然陆为民到阜头肯定会对阜头的招商引资工作起到推动作用,但是阜头的情形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尤其是基础设施建设这个短板上,阜头的差距更为明显,台商若是不能选择阜头,那么丰州地委让经开区和丰州市顶上来当然就是顺理成章之举,而且在他们看来,阜头就是无法和经开区和丰州市相比,就是有一定差距,最明智的做法就该是现在主动撤出让给经开区和丰州市来接手。
常春礼也听出陆为民话语里有情绪,但是这个时候可不是论私谊和斗气的时候,作为地委当然要从更高更长远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为民,我们实事求是的说,阜头和经开区与丰州市是有一些差距的,如果经开区和丰州市早一步介入,地委觉得把握性更大一些,当然地委不是要剥夺阜头的谈判机会,我们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常春礼皱起眉头道。
“对不起,常书记,我不这样认为。”陆为民冷冷的回击,“谈判机会不是谁给的,而是我们阜头自己争取来的,经开区或者丰州市若是有那个本事自己去争取,我陆为民无话可说,要靠谁来施舍,我想无论是郭书记或者陈专员只怕脸皮上都有些难受吧?我想经开区或者丰州市大概也不愿意落个这样的名声,至少我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
有些刻薄的话语让常春礼有些怒意,更让陈鹏举脸有些发烫,但是也没有人能说陆为民的话不对,毕竟当初是丰州地区行署两度登门都被台商拒绝,行署这边也就死了心,现在人家阜头不知道通过什么门路渠道又打通了这个环节,要剥夺阜头的谈判机会,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为民,我们要看现实,不要意气用事,既然阜头明天就要和台商谈判,那你说说你们阜头有多大把握?”孙震眉头皱成一团,牙疼般的咧着嘴问道。
“在没有正式谈之前,我想谁也不敢说有多大把握,但是我可以说一句阜头不成,那么经开区和丰州市肯定更不成,而我们阜头也肯定要比麓溪和宜城把握性更大,这一点我陆为民可以保证,而且也绝不是什么热血上涌意气用事。”陆为民语音也提高了几度,眉毛一掀,“我知道地委现在是听不进我所说的,其实也很简单,台商和宋州也好,和宜山也好,谈判也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有结果,就能签协议,阜头这边也差不多,所以如果阜头真的不行,经开区和丰州市我想也有机会,我想这样,如果从明天起,三天时间,应该能够有一个大致的东西出来,如果那个时候阜头没有把握,地委可以接手,我这个意见如何?”
第六十节 主心骨
陆为民回到阜头时,宋大成和坐卧不安的蒲燕已经在办公室里等了一个小时了。
知道名义上陆为民是去汇报情况,但实际上这是一个带有浓烈责问色彩的质询,如此大的事情,阜头县委县府为什么隐瞒不报,山头主义,本位主义,独立王国倾向,这些言语即便是在县里边也有不少人心里在想,只不过没有人敢说出口而已,宋大成和蒲燕所承受的压力也相当大,如果明天的谈判真的失利的话,那么县委县府恐怕就真的面对地委行署的责难了。
“陆书记,情况怎么样?”看见陆为民很轻松的把皮包搁在办公桌上,端起何明坤早已泡好的竹叶青,温度正好,不冷不热,一饮而尽,宋大成忍不住问道。
陆为民抹了抹嘴巴,很淡然的道:“还能怎么样?不就是百般刁难质疑么?我没客气,常书记也好,孙专员也好,他们质疑,我就反击,摘桃子,捡便宜就来了,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关系,凭什么要给他们,有本事自个儿去联络,我没那么高觉悟,甘当垫脚石。”
听得陆为民淡然语气里边却是强硬无比的话语,宋大成更加担心,“陆书记,那李书记和孙专员怎么说?”
“怎么说?当然不答应了,郭洪宝人家是新晋地委委员,陈鹏举是副专员,都算是地区领导,我们自然就矮人一等,都琢磨着要从我们嘴里把食儿刨到他们嘴里去,我就说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也太欺负了人,也许是他们觉得吃相太难看,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吧,逼着我自己给几下下了最后通牒,三天,我们要和台商那边谈出一个意向性的东西出来,我答应了,如果效果不理想,地委就要接手。”
陆为民说到这里时,语气也有些阴郁起来,“这就是穷县弱县的悲哀,人家不相信你能招揽得来投资商,招揽来了,人家也不相信你能留得住,就要让你去当雷锋,哼哼,而且还得要有各种大帽子来压你,左一句要有大局意识,右一句要有整体观念,要不就是局部利益服从整体利益,噎得你气都喘不过来,哼,对不起,我陆为民不吃这一套,地委书记也好,行署专员也好,要么就别让我当这个县委书记,既然我在这个位置上,我就得阜头全县工作负责,对全县老百姓负责!”
宋大成和蒲燕脸色都有些难看,可以想象得到这次质询会是一个什么情形,你一个县委书记面对那么地区领导,个个喉咙比你粗,声音比你大,你想要抗争还得讲求方式方法,既要把县里边的想法意图表述清楚,求得领导的理解,又不能太过软弱,否则就会损害到自身利益,也不能太过强硬,引来领导的不悦不满,这番活儿相当考纲。
“行了,你们别管这些,我立下了军令状,但我也估计三天的接触基本上能够相互揣摩出一个大概来,他们想要什么,希望获得哪些条件,我们有哪些优势,能做到哪一步,先前接触了那么几次,大家虽然没有挑明,但是基本上心里也都能有数了,行也好,不行也好,现在也该揭开盖子了,你们不必有太大压力,如果真的对我们不利因素太多,我们也要坦率的表明我们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