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资本市场的老大,他自然很明白投资者信心的重要性。其实在几分钟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把股价下跌当做一回事,因为只要管理层出来亮相,稍微暗示两句就能够让市场恢复信心。但现在这件事爆发出来,至少在短期之内想要挽救贝尔斯登股价的颓势已经很难了。
“放松点,伙计!”看着琼斯的一脸无奈,施瓦茨心有不忍,忍不住开口劝慰道,“就算是亚洲和英国的某些银行不和我们做交易,我们也不至于怎么样。放心吧,只要给我们充分的时间,我们依然可以让股价重新振作起来的。”
直到现在,他还在为股票价格的事情发愁,完全没有意识到做空一方的真正目的。
“股票,股价……”
犹如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某个念头突如其来地出现在琼斯的脑海当中,尽管是转瞬即逝,但还是被琼斯飞快转动的大脑给捕捉到了,“艾伦,艾伦,你老实地告诉我,现在公司方面的现金流情况如何?”
“什么?”施瓦茨怒斥道,随着这声高声质疑,他的脸色也明显地不悦起来。按照道理来说,这是只有到了一定级别的高管们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级别显然不包括琼斯·麦肯米尔。不过看到琼斯满眼的焦急之色,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可能语气过重,于是放缓了语气说道,“放心好了,琼斯,现在公司账面上的流动资金十分充足,绝对能够保证公司正常运作。”
在听到这个回答之后,琼斯·麦肯米尔如蒙大赦,长松了一口气,捂着胸口有些后怕地说道:“抱歉,艾伦,请原谅我的无礼。就在刚才,我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可能,目前的这一切都是做空者搞出来的,他们的目的就是尽力打压我们的股价,这些是市场上常见的伎俩。”
“你是说做空我们的是新加坡星展银行?”艾伦·施瓦茨脸色一变,这个对手实在是有点强大,虽然还不至于让他害怕,但是总归是麻烦。不过仔细想了想之后,他又找不出星展银行做空自己公司的可能,所以果断地摆了摆手,说道,“这不太可能,我找不出他们做空我们的理由。”
“不!不!不!”琼斯连连摇头,“我也认为不会是他们,他们的确没有做空我们的理由。但是我认为他们是受到别人的蛊惑,在谨慎之下选择不和我们做交易的。这个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利空,毫无疑问,背后的黑手还没有出现,但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的话,我们绝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施瓦茨的眉头已经高高蹙起了,他觉得琼斯的话言过于实。虽然他是经纪销售出身,但也见多了股市上演的波云诡谲,所以他认为这一次做空贝尔斯登股票的行动最多是到了某一低点后空头获利离场,不会动摇到贝尔斯登的根基。
只要一季度的财务报表出来,今天低迷的股价会立刻扶摇直上,只要报表能够扭亏为盈的话。
“具体严重到哪一步现在还不好说!”琼斯·麦肯米尔见施瓦茨并不以为意,也不敢再将后果夸得太大,毕竟他的意见如果被施瓦茨采纳的话,今后可能会成为贝尔斯登政策走向的重要参考,而一旦他的猜测是错误的话,那么他很可能一下子就陷入到万劫不复之地,毕竟这些东西都牵扯到成千上万的资金,“目前做空我们股票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些对冲基金,只有他们才有这样的财力来搅动市场。我们需要密切地注意他们的资金流向,如果有必要的时候还是要调集资金护盘。”
因为贝尔斯登是华尔街的顶级券商,所以很多对冲基金都利用它的渠道。虽然券商不能够查询对方的投资标的和仓位,但只要监控资金的流动走向和杠杆使用情况,高手还是能够猜测出一部分的投资情况。
“不会是他们!”施瓦茨这次的否定很坚决。
琼斯不知道的是,在星展银行和贝尔斯登断绝了交易之后,陆陆续续地又有几家银行和贝尔斯登断绝了交易关系。在金融时报报道出来之前,这些消息已经在小范围内开始流传,所导致的直接后果是有些客户开始要求撤回托管在贝尔斯登里面的资金,其中不少是亚洲客户,这是在所难免的。贝尔斯登方面也正有条不紊地将这部分资金退还给投资者们,数额在110亿美元左右。而在这股退款潮当中,没有一家对冲基金。
这就是施瓦茨为什么坚决否定做空贝尔斯登的机构不是对冲基金的原因,至少从目前看来,并不是他们。
第73章 巨人倒下(二)
三天之后,艾伦·施瓦茨意识到情况正在每况愈下,有些超出他的能力范围。在这种情况下,他强烈要求公司董事会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如何解决目前贝尔斯登困境的办法。
目前在华尔街流传着两则劲爆新闻,一则是贝尔斯登陷入到流动性紧缺状态的流言,另外一则是钟石被SEC控告进行内幕交易。
一般来说,被SEC控告内幕交易的新闻是绝对不能和贝尔斯登这样的巨头麻烦缠身相提并论的。但这一次因为主角的身份大有来头,所以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贝尔斯登的新闻更为轰动。很快这几天的报纸上大幅刊登的都是钟石的新闻:出生在华夏大陆,以金融市场起家,曾经涉足到英镑、伦敦铜等市场重大转折当中,甚至有传闻墨西哥比索贬值背后也有他的黑手,而那个时候他才十几岁。
随后这位金融天才举家搬居香港,并且在美国求学。在芝加哥大学期间写出了奠定今天信用违约掉期市场的论文,并且在亚洲金融危机当中大放异彩,成功狙击了以索罗斯为首的国际炒家对香港的进攻。
沉寂了接近十年的这位卓越投资者在前年高调复出,并且公布一部分身家财产,据称他的身家已经进入世界前五。最为让人惊讶的是,在他高调亮相之余,美国资本市场上发生了震惊世人的“不凋花基金倒闭事件”。虽然到目前为止没有证据证实这两者有何联系,但时间上惊人的巧合却不得不让人深思。
尽管这位亿万富翁被SEC以内幕交易指控,保释金也达到了惊人的1000万美元,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消息透露钟石先生到底牵扯到哪桩交易,涉及的金额是多少。但有消息指出,这些交易牵扯的金额达到数十亿美元之多,不管最后钟石先生被控有罪还是和解,这都将是华尔街历史上针对个人或者机构数额最大的一笔指控。
贝尔斯登最顶层专供董事会召开会议的办公室内,一群大腹便便的董事们正翻阅着最近的报纸,对最近总是占据报纸头条的钟石展开热烈的讨论。
“上帝啊,这家伙真的那么富有吗?”一名穿着浅蓝色西装的董事放下报纸,下意识地往头上摸去,只是手掌刚接触到额头,才想起自己的头发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当下不得不尴尬地改为轻拍一下额头,并且故作夸张地感慨道,“我们这些老家伙奋斗了一辈子,居然没有别人一次内幕交易赚的多,或者说罚的多更为准确些。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这家伙肯定是做了非法的交易,否则他不可能赚取那么多的钱。”
“得了吧,亨特尔,把你装腔作势的这一套收起来吧!”另一名穿着深黑色西装的董事一声轻笑,嘴角边的不屑之色一览无遗,“说的好像自己是穷人一样。但谁不清楚这些年光是在股票上的分红,都足以保证你以后的生活无忧了。既然是这样,又何必在意别人怎么样呢?见鬼,再多也只不过是一堆数字罢了。”
虽然钟石的财富让人极为眼红,但是能坐进这间会议室内的人又有几个不是身家过亿的呢?而金钱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也的确不过是账面上的数字罢了。事实上坐在这间办公室内的人,手头上至少有着百分之三十左右的贝尔斯登股票,还有几个在线上参加会议的董事,他们手头上的股份达到了惊人的45%左右,每年光是从贝尔斯登股票上的分红就要拿去一大部分,自然都不会是缺钱的主。
至于内幕交易,虽说并不是所有人都经历过,但是钻法律空子的灰色交易,在座的人都或多或少地牵扯过。所以在他们当中大多数人看来,钟石的这则新闻未必是新闻,仅仅只是一个可怜的家伙被SEC给逮住罢了。
“米克,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叫做亨特尔的那名董事冷冷一哼,朝着叫做米克的董事一撇眼,端起身前的咖啡猛喝一口,这才面带不悦地说道,“伙计们,你们难道没有从这则新闻里读出更多的东西来吗?如果这个叫做钟石的小家伙,所做的内幕交易是卖空我们贝尔斯登的股票,那这件事可就关系到我们在座的身家了!”
原本对两人斗嘴还持观望态度的众多董事一下子就愣住了,他们的确被亨特尔的这句话给吓到了。虽然说在很多时候这些人对很多事情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一旦牵扯到利益关系,尤其是和自身挂钩的利益关系,他们绝对会立刻转身变化成狼,狠狠地和对方撕咬一番。
狼性文化,正是这家华尔街巨头企业文化的一部分。
虽然对于董事会的各位董事来说,他们要不是以前贝尔斯登的管理层,要不就是来自其他机构的投资人,能够让他们团结在一起的只有一个理由,而且是唯一的一个理由:对贝尔斯登长期盈利看好的前景。
尽管亨特尔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拿出什么真凭实据来,但其他董事却纷纷开始思考起这样一个可能来,毕竟有着“不凋花基金”的前车之鉴,谁又敢说目前的情况纯属巧合呢?一时间整间会议室陷入到可怕的安静当中,董事们的脸色阴晴不定,目光闪烁不止,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不,这件事和他无关。”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际,艾伦·施瓦茨走了进来,一开口就断然否定道,很显然刚才出去接电话的他将一切都听进了耳朵当中。
电话是詹姆斯·凯恩打来的,他还在拉斯维加斯,即便是坐私人飞机也赶不回来,因此在给CEO艾伦·施瓦茨打了个询问详情的电话之后,凯恩决定不回纽约参加会议,也不参加视频会议,一切措施交给施瓦茨来处理,因为还有一场桥牌比赛在等着他开始。
第74章 巨人倒下(三)
“是吗?”叫做米克的董事微微动容,仔细地盯着施瓦茨看了片刻,这才语气凝重地问道,“艾伦,你确定这件事和我们无关吗?还有,那位钟先生到底被指控什么内幕交易?”
施瓦茨看着他,又看了看其他翘首以盼的董事,冷静地点了点头,回答道:“的确和我们没有关系。根据斯坦利公司传来的消息,这位钟先生牵扯到他们股票的买卖,据说还和一位高管的工作失误有关,所以被SEC给盯上了。”
随着他说出这句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说被这样一个人物盯上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对方并不是收购而是打压的情况下。只不过他们的轻松还没有持续太久,艾伦·施瓦茨就给他们浇了一盆冷水,“先生们,请回到我们刚才讨论的主题上。现在我们的情况远比钟先生要糟糕得多,如果没有足够的现金,恐怕我们支撑不了多久了。”
在金融时报爆出贝尔斯登可能陷入到流动性恐慌之后,仅仅过了几天的时间,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投资者们纷纷要求赎回在贝尔斯登账户里的现金。尽管贝尔斯登方面已经全力地进行了挽留,但是对方似乎是铁了心,根本就不听贝尔斯登方面的解释,结果是在这段时间内贝尔斯登的现金储备流失惊人,到目前为止已经被抽回了足足800亿美元之多的资金。
“不是还有600亿的现金储备吗?”亨特尔一翻白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放轻松点,艾伦,虽然你坐上这个位置不久,但是我们对你的能力绝对信任。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抽回了资金我们没有办法拒绝,只要我们能够适时地补回资金就行了,类似的事情又不是没有经历过。相反,我认为最重要的还不是现金流的流失,而是目前股价下跌得太过厉害,已经对投资者构不成吸引,所以我强烈建议你将提升股价作为第一任务,而不是担心所谓的市场流言。”
亨特尔的话说到了大部分董事的心坎当中,因为这直接关乎到他们的身家财富,所以他们用频繁点头来表示他们的赞同,就连那个叫做米克的董事也不例外。
股东的代表是董事会,而艾伦·施瓦茨是职业经理人,双方并不是同一个阶层,相互间的利益各有不同,因此就有可能产生道德风险,这在管理学上在几十年前就被发现了。而解决这一道德风险的问题也很简单,就是将职业经理人纳入到这个阶层当中,以一部分的股票分红或者期权来拉拢他们,将他们的利益和股东的利益牢牢地捆绑在一起,让他们所做的每一个决策都是以股东利益最大化为出发点,这样难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但是目前的局势并不是职业经理人的道德风险,而是董事会的这群家伙们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而不顾日益恶化的贝尔斯登财务状况,这让艾伦·施瓦茨很是为难。因为一来他不能得罪这些人,他们随时可以将自己解雇;第二则是目前的他还需要这些人的帮助。
“詹姆斯是怎么个打算?”
就在众人只关心股价,不关心现金流失的情况下,一道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众人抬头一看,发现说话的是一个连头发都已经苍白的老者时,竟然纷纷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原来说话的人是艾伦·格林伯格,这个已经八十岁的老者是贝尔斯登的前董事长,目前还是贝尔斯登董事会的成员之一。他西装革履,腰杆笔直,动作麻利,丝毫不见老态。和今天的投资银行家的唯一区别恐怕就是他不戴腕表,而是在右边胸口挂着怀表。
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出声,其他人自然是不得不听。艾伦·施瓦茨心中一喜,知道有了这位老爷子的支持,说不定自己即将提出的方案阻力会少上不少,当下连忙回答道:“格林伯格先生,詹姆斯现在在拉斯维加斯,赶不过来。不过我已经和他商议了一个方案,只要得到董事会的批准,就可以立即实施。根据我的估计,在短期内至少能够融到一部分的资金,以解目前的燃眉之急。”
虽然目前在贝尔斯登的账户上还有数亿美元的资金,但这些资金并不属于贝尔斯登所有。换句话说,如果所有者要抽走这部分资金的话,贝尔斯登就真的有可能陷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当中。所以即便是为了以防万一,贝尔斯登都要找到新的资金来源。
“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先说说你们商议出来的方案吧!”艾伦·格林伯格哼了一声,对董事长在目前情况下还沉迷于桥牌很是不满,但他也无可奈何,毕竟现在已经不是他当家的时候了,其他人尊敬他也不过是看在他资历老的份上。
“具体方案是这样的!”艾伦·施瓦茨一招手,门外等候已久的秘书抱着一叠厚厚的文件走了进来,分发到每个董事的面前。趁着分发文件的空当,他借机解释道,“将一部分公司所持有的股权连同这栋大厦的所有权抵押出去,预计能够换来超过20亿美元左右的现金,这足以够我们支撑一段时间了。”
贝尔斯登位于华尔街的总部大厦,目前的市价在15亿美元左右。加上再次抵押一部分股权,20亿美元的资金注入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施瓦茨的这个建议却犹如在沸腾的油锅当中投下一颗水滴,整间会议室立刻炸了锅。
“什么?居然要抵押物业?”
“上帝啊,难道我们连自己的大楼都保不住了吗?”
“该死的詹姆斯,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靠谱的建议吗?见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保持安静,保持安静!”
在吵杂声中,格林伯格的声音显得格外地渺小,即便他站起身来喊了好几遍,众多董事们不满的嚷嚷声依然充斥着整间会议室。以至于格林伯格不得不拿起拐杖,重重地在红木会议桌上敲打了两下,这才重新恢复了安静。
“这一切都是未雨绸缪,如果情况真的糟糕到了那一步,恐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足以让我们套现!”施瓦茨感激地朝着格林伯格看了一眼,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就接着说道,“当然,情况远没有糟糕到那一地步。而且就在最近,我打算公开亮相,针对目前市场上针对我们的流言进行逐一的反驳,扭转当前不利的局面。”
当听到施瓦茨决定公开亮相之后,所有的董事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一般来说这种公开性质的亮相虽然能够透露的信息不算多,但是基本上可以扭转因为舆论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关于股票质押,虽然之前也曾经有过,不过现在因为股价下跌得厉害,所以恐怕份额会多一些。”格林伯格仔细地想了一番之后,皱着眉头说道,“但是现在我们并不需要那么多的资金,所以关于总部大楼抵押的方案还是先暂停一下,光是股份方面就足够了,我们不是还有600亿左右的资金吗?如果问题真的糟糕到那一步,再商量怎么抵押总部大楼也不迟。”
“另外,英国方面,看那位先生有没有兴趣再次收购股份,如果他有兴趣的话,公司持有的股份可以再让出一部分来。”格林伯格果断地说道,“只要有新的资金注入,我们就不愁渡不过目前的难关。”
所谓的“来自英国的那位先生”自然指的是约瑟夫·刘易斯,他并没有参加这一次的会议,不过他的代理人宣称,将同意董事会上所达成的协议。
第75章 巨人倒下(四)
贝尔斯登董事会上众多大佬怎么都不会想到的是,作为贝尔斯登第一大个人股东的约瑟夫·刘易斯此时正在纽约,而且还在距离贝尔斯登不远的地方,量子基金的总部。
“乔治,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刘易斯淡淡地向索罗斯问道。
约瑟夫·刘易斯身高五尺二英寸,褐色头发,目光锐利如鹰隼,不过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将这种精明和锐利冲淡了不少,平添了几分书卷气。作为做外汇交易起家的超级富翁,他对股票市场的波云诡谲也不陌生,事实上当索罗斯找上他的时候,他就清楚这位对冲基金经理要做空贝尔斯登的股票。
作为贝尔斯登最大的个人股东,刘易斯本来应该坚决地拒绝,因为做空贝尔斯登股票会使他的财富缩水。但是这个亿万富翁有着自己的考虑:一来他看好贝尔斯登的长期盈利前景,认为目前的低价正是抄底的大好时机;第二则是他对目前自己持有的股票份额仍然不太满意,希望能够持有更多的股份,而索罗斯做空贝尔斯登的计划正中他的下怀。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借着卖给对方的一次好,又能让索罗斯帮助打理一部分资金,这种好事又何乐而不为呢?要知道这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亿万富翁,挥舞着钞票让索罗斯打理资金而不得入其门,而自己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又怎么能够错过呢?
虽然约瑟夫·刘易斯是靠着外汇交易起家的,但资金规模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他也不免开始考虑起分散投资来,因为将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是非常危险的,买贝尔斯登股票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当然,如果能够将资金交给顶级对冲基金打理,尤其是像索罗斯这样的经理打理,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如果约瑟夫·刘易斯要知道索罗斯等人的真实想法,即并不是一时做空贝尔斯登,而是准备彻底将贝尔斯登赶尽杀绝的话,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借出这部分股票的。
不过这个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的如果!
“当然是做空贝尔斯登的股价,借机大赚一笔了!”宽敞明亮的落地窗前,和刘易斯一道站立着看着远方的正是索罗斯,只见他满脸含笑,面不改色地回答道,“约瑟夫,你也知道我是一个追求利润的人,所以不管是做多还是做空,我都是追求利润的最大化。”
“可是股价下跌到目前的地步,应该已经达到你所希望的了吧?”刘易斯的语气略显急躁,因为最近贝尔斯登的股价下跌实在是有点厉害。短短一个星期之内,贝尔斯登的股票从每股70美元左右下跌到目前的每股50美元,下跌幅度接近30%,这也意味着他当初买入贝尔斯登的资产损失超过三成。
任谁遭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和做空者交谈,约瑟夫·刘易斯也不例外。
“放松点,约瑟夫。虽然目前的股价下跌很严重,但远没有达到我的预期。”索罗斯没有立即回答,在吧台倒了两杯苏格兰威士忌,递送给刘易斯一杯,摇摇晃晃了半天之后,才饶有兴致地说道,“或许你对这个市场不了解,不过你应该对我这个人的操作风格有所耳闻。如果没有一倍以上的利润,我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什么?”刚刚一口将杯子当中的威士忌灌进去的刘易斯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被索罗斯的话给震撼到了,“一倍的利润?还以上?天呐,乔治,你也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常年浸淫在外汇市场的约瑟夫·刘易斯,每天遇到的行情都是几个基点的变动,能有1%左右的变动都是少有的大行情,而一个星期内升跌10%左右的汇率变动简直都能称之为外汇市场上灾难性的变动了,更何况是一个星期下跌30%的幅度!
虽然外汇交易可以增加数倍甚至是数十倍、数百倍的杠杆,但杠杆本身就是一柄双刃剑,约瑟夫·刘易斯对此一直持谨慎的态度。
足足咳嗽了五分钟,约瑟夫·刘易斯才将自己气息抚顺,不过紧接着索罗斯的话又让他不淡定起来,“不过约瑟夫,到时候可以趁低吸纳一大部分股份,只要控制在10%以内,相信应该可以拉低你不少先期头寸的成本。等到未来股价回升的时候,你从中盈利就变得非常简单了,不是吗?”
之前约瑟夫·刘易斯的投资公司持有了7%左右的贝尔斯登股份,因为是在去年购入的,和目前相比价格较高。但现在如果知道贝尔斯登的股价何时是谷底的话,到时候再出手购入一部分,就可以大幅地拉低筑仓的成本,未来即便是解套也不需要等到恢复到07年第一批买入时候的价格了。
刘易斯很快地在心中默算了一遍,确定此举能够将成本降低到某个数字之后,脸上就浮现出喜色来。如此一来,既满足了自己增持贝尔斯登股份的愿望,又将全部成本降低了下来,虽然还要额外地付出一部分资金,但长远看来这些都是有丰厚回报的。
“乔治,你可真是让我感到意外!”刘易斯由衷地赞叹道。事实上在索罗斯和他接触之后,他就开始密切地关注起市场关于贝尔斯登的新闻来,结果自然是让他大开眼界,先是在远东地区银行开始和贝尔斯登结束交易关系,紧接着这股风潮蔓延到了欧洲。伴随着交易结束的是贝尔斯登的股价大跌,市场上卖盘层出不穷,似乎无穷无尽,几天内就将多头的信心打得支离破碎。而到了现在,似乎一切都成了定局,不过索罗斯既然说出还要打压股价的话,那肯定他还备有后招,这勾起了刘易斯的好奇心,“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能够让贝尔斯登的股价下跌到30美元左右?”
“哇哦,约瑟夫,你可真是行家!”索罗斯放下酒杯,冲着刘易斯竖起了大拇指,笑眯眯地回答道,“自然是和之前一个套路。难道你没有注意到,不管是彭博社,还是华尔街日报,又或者是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这样的大型媒体,都还没有报道关于贝尔斯登的负面新闻吗?”
“什么?”刘易斯这一次是真的大惊失色了,“乔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难道你想说,你可以控制这些媒体说些什么,又或者说是什么时候说吗?”
西方世界讲究新闻自由,即想表达什么样的观点都可以。但新闻自由的概念并不是你所说的一切都可以呈现到公众面前,事实上不管是编辑还是主播都对播出的内容有所删选,在不影响真实性的情况下,他们只发那些在他们心中有新闻价值的东西。而隶属于不同机构、不同主播(编辑)的新闻,因为价值观、政治立场等不同,所呈现出来的东西解读也是不一样的,即在客观性、真实性和时效性三个原则之上,新闻也是有立场的。
到了不同新闻机构之间,这种立场就更为明显了,因为每个新闻机构背后都隐隐有财团的影子,报道或多或少都会受到某种影响。而眼前的索罗斯竟然能够控制大部分主流媒体不报道关于贝尔斯登的负面新闻,其能量和影响力之大,立刻就让刘易斯刮目相看了。要知道即便是合众国的总统都没有这种能量,也只有资本才能做到这一点。
其实约瑟夫·刘易斯想错了,索罗斯根本就没有这份能量,也没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众多媒体之所以没有报道贝尔斯登的新闻,主要是整个金融界还没有放出类似的消息,因为大部分的分析师或者交易员都能看得出来,围绕着贝尔斯登正有着一场牵扯金额数额不菲的角力在发生。在没有搞清楚对手是谁之前,他们不便在这个问题上出声,因为一出声就意味着站队,势必要得罪其中的某一方。
在华尔街,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索罗斯自然不会戳穿刘易斯的臆想,只是微微一笑,就故作神秘地说道:“不错,这原本就是我计划当中的一部分。相信过不了几天,各种关于贝尔斯登的内幕消息就会层出不穷,势必会震撼整个华尔街,到时候他们的董事会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等到他们出来‘辟谣’的时候,就是约瑟夫你出手的时候了!”
“又是这一套!”刘易斯低头喃喃自语道,就在这时,他怀中的手机响了,在告了一声罪后,刘易斯快走了两步,在索罗斯的注视当中接起了电话,“高登,是我!”
索罗斯识趣地转过身去,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是刘易斯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个老狐狸的两只耳朵早就高高竖起,正在努力地捕捉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他们的确陷入到麻烦当中了?竟然要抵押总部大楼?”刘易斯的惊叹声很快响了起来,不过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降低了声音继续说道,“目前情况还没那么糟糕……好的,我知道了,继续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