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町建立的初衷是要成立一个文化中心,集中日本传统的歌舞剧院,正如“歌舞町”这个名字所描述的一样。传统的日本歌舞中,艺伎的脸上涂着白得像纸的粉,还有红得让人反胃的嘴唇,穿着传统的和服,手持一把折扇咿咿呀呀地唱着听不懂的东西。这些东西对于马克西姆来说简直无法忍受,不过一些上了年纪的日本客户还是乐此不疲地邀请他看这些东西,这让马克西姆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不过现在的歌舞町和这些都不搭边,这里已经是一个和它的初衷截然不同的地方,坦白来说,这里成了一个规模巨大的红灯区,面积达到20个街区这么大,这里到处都是昏暗的街巷和耀眼的霓虹灯招牌,每天晚上在这里出没的顾客达到上百万之多。这里是娱乐中心,下了班的日本男人总忘不了在这里喝上几杯,无数的夜总会、酒吧、按摩院等地方人头拥挤,门前车水马龙。
来日本已经四年了,可除了英语之外,马克西姆还是不会讲上一句完整的日语。幸好他的同事中有个英文不错的日本人,这才能够正常交流。
马克西姆是在八五年的时候来到日本的,当时正值日元升值,无数美元流入日本市场,在那个时候美国在日本的机构急需大量的人才,马克西姆正好大学毕业,也就来到了日本,做起了一个小型对冲基金的交易员。
像他所供职的对冲基金,在日本多如牛毛,先前没有日经指数的时候,对冲工具少得可怜,他们的盈利也不算多。不过现在好多了,借助于日本股市的超级强劲和日元的大幅升值,他们基金的资产已经超过了五千万美元。
又过了一会,直到马克西姆感到身上有点发凉,正准备找个地方喝几杯清酒的时候,门孔后面再次传来声音,一只碧绿色的眼睛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那眼珠冲着马克西姆眨了眨,门孔关上,随后是好几把锁依次被打开的声音,等门开了之后,一个肢体强壮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前,正是他的老板吉姆沃森。
吉姆的衣着十分简单利落,深黑色的便装裤子和发亮的皮鞋,白色衬衫,袖子是挽着的,露出毛茸茸的胳膊。他应该是一下班就赶过来的,衬衫和领带上还有皱褶。
跟在他身旁的则是一个戴着墨镜的日本男人,日本男人在两个高大的白人身旁显得很是矮小,不过马克西姆注意到他敞开的胸膛上纹着一条长牙舞爪的龙,这让他心中就是一紧。
在日本,身上有纹身的人不可招惹,这是他来到日本学到的第一课。尤其是那些全身遍布刺青的人,如果遇上了最好掉头就走。马克西姆所在的地方是神户,这个地方离大阪很近,而大阪则是全日本最大的暴力社团山口组的所在地。
说起大名鼎鼎的山口组,真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八十年代正是他们的鼎盛时期,在经历了两次“大阪之战”和“山一对抗”后,山口组将他们的手脚伸到了日本的各行各业,即便是日本最大的几个财团也在暴力团伙的威力下不得不屈服。
吉姆注意到马克西姆眼中的畏惧之色,不无得意地拍了拍旁边日本男子的肩膀,用蹩足的日语解释道:“我的朋友。”
听到吉姆的解释,那男子紧蹙的眉头才舒展开来,鼻子里轻藐地哼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走过厚厚的地毯铺着的楼梯,到了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马克西姆停下脚步,有些不安地紧握着双手,开始观察眼前看到的奇怪场景。
这是一间很长的房间,装饰得和地铁车厢差不多,有二十米那么长,在两侧都有座位和竖立的金属柱,上面还有拉环。一个个穿着上班服装提着公文包的女人们站在下面,抓着拉环左右摇摆着,装出一副在地铁上的姿势。
围在金属柱周围的则是一些年轻的女孩,穿着各式各样的校服,还背着个背包,正旁若无人地叽叽喳喳着,好像在讨论某件漂亮的衣服或是一种新出炉的化妆品。
坐在座位上的则是二十几个男人,其中大部分都是中年人。他们死死地盯着这些女人,眼中有种说不出的意味。马克西姆了解男人的眼色,这是裸的。
不久,一个男人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一个身穿工作装的“办公室女士”,他一言不发,伸出一只手在女人的身上游走,另一只手则是搂住了女人的细腰。
“这是性骚扰!”马克西姆眉头一皱,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就见这女人静静地忍受,脸上尽是欲拒还迎的神情。
“这里是性骚扰俱乐部,你看到的这一切都是在做戏!”在一旁的吉姆看到马克西姆脸上露出的神色,淡淡地解释道。“我们还是到里面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好看的?”跟在吉姆身后的马克西姆低声喃喃道。这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足以让他大开眼界了。
“还是东京好啊!”他想起在神户的小办公室,由衷地在心中大发感慨道。
穿过做戏的人群,他们来到一个吧台前面,两个身穿比基尼的小姐异口同声地鞠躬道:“欢迎光临!”马克西姆条件反射下也鞠躬回礼,两眼却盯着招待小姐胸前深深的沟线。
这个吧台不大,但是很豪华,在吧台后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一个侍应生模样的人正在调酒,他将摇酒壶高高地抛向半空,随后又迅速地将它转移到身后,然后再抛向半空,让人看得很是眼花缭乱。
在吧台对面则有六张桌子,旁边都坐满了人,不少人正盯着调酒师目不转睛地看,这种简单的花式调酒也让马克西姆有些惊讶。
房间有点暗,而在不远处的地方,则是一个不小的舞池,带着耳机的DJ正在放着喧噪的电子音乐,舞池中不少穿着暴露的少女在疯狂地摇头晃脑。
不过这里距离舞池有点距离,因此声音传到这边的时候已经不那么嘈杂了。吉姆将马克西姆领到一张离吧台最远的桌子旁边,这里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身材高大的白人,另一个则是矮小的日本人。
“你想必就是吉姆口中的得力助手吧!”高个子男人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副职业的微笑。他有着一副杂乱的金发,双眼明亮有神,牙齿略显微黄,这是烟酒过度的后果。
让马克西姆注意的是,他穿着一件丝绸衬衫,没有牌子,显然是定做的。而且他的口音很重,不像是美国的腔调,但有些英国的口音。
“想必你已经知道让你来的目的了吧?”矮小的日本人也和马克西姆握了一下手,就有些急不可耐地说道。
“什么目的?”马克西姆就是一愣,有点懵懂地反问道。
“当然是做空日本,洗劫东京啦!”吉姆打了个哈哈,语焉不详地说道。他的话顿时让对面的英国人和日本人哈哈大笑起来。
“做空日本?洗劫东京?”马克西姆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他拍了拍自己的耳朵,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第25章 出境遭遇
一九八九年在华夏发生了一件大事,给香港各界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也加速了各个公司逃离香港的脚步。
不止是那些知名的大公司,就连普通市民对香港未来的前景也抱着一副悲观的态度,向海外移民的风潮又再次掀起。
而类似于加拿大、澳大利亚、新加坡、英国等这些国家又纷纷推出吸纳香港人才的移民优惠政策,这种政策又反过来影响着香港的移民潮。
人要走,这房产自然不会再持有下去,于是楼盘被大量抛售。这些急切移民的人在价格上也大幅让步,只求能尽快拿到一笔现金走人,于是香港的房价大幅下跌。
这种时候正是抄底的好时候!
相比于后世香港让人咋舌的每尺数万、数十万的价格,如今的价格只能算上是白菜价,甚至连白菜的价格都不如!
廖承德正是看中其中的商机,才鼓动钟意给钟石打电话,一方面是来咨询一下他的意见,另一方面就是来寻求资金援助。
在香港股市下跌的时候,廖承德听从钟石的话,大肆沽空恒指,着实大赚了一笔。这老人家投资的方式不同于年轻一代,对不动产是情有独钟,事实上地产也的确是香港未来几年、几十年最赚钱的投资项目。
把股灾中赚来的钱投在香港的房地产市场,这几年经济回暖,廖承德看准时机,陆陆续续地将手中的楼盘放了出去,到了八九年也放得差不多了。
这回过头来一算账,足足赚了超过一亿的利润,可比在股市中赚来的容易,廖承德的一腔心思就活络在地产上了。对于其他的行当,他现在基本处于一个不管不问的状态。
在八七年的时候,钟意也手持大把现金盘下了不少楼宇,这几年也是给廖承德打理,粗略地估算,也有两三亿的利润入账,如今这笔钱放在渣打银行里吃利息。廖承德、钟意、廖小化三人一商量,觉得此时再次进入楼市的机会又到了,于是打来电话“请示”。
这头的钟石歪着脑袋听了半天,末了才听出话外之意,敢情他们是打上了那笔存在汇丰里的一亿港币的主意。这笔钱是他的流动资金,以备不时之需的,现在拿出来倒也不无不可,不过收购楼宇这件事还是要自己亲自去一趟为好。
钟石不知道的是,香港的楼价现在正在以一个电梯般的速度急速下跌,中小型的住宅楼价普遍被看淡,不过到了半年后,这些楼宇就将恢复到先前的价格水平,而后在九十年代初期,地产市场更是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活跃状态,基本上这波升浪要持续到九四年才算告一段落。
纵观香港地产市场的走势,基本上都是处于一个急速上升的趋势,这和香港几个岛地方小、而源源不断涌进的人口增多有关。在改革开放后,香港的制造业逐渐向邻近的大陆转移,而在本港专注于发展旅游业和金融业等,这使得资金大量流入地产界。
现如今受到大陆一些事件冲击的香港地产,的确是个非常好的抄底时机。
“这是真的!”钟石对着一脸严肃的武警说道,脸上尽是无奈的表情。
这里是通关口,对面就是香港,两地也不过是一道栏杆的距离,可就是这么点距离,已经让钟石等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此时的通关口,密密麻麻站满了荷枪实弹的武警,站在钟石面前的这名武警,胸口挂着一支黑黝黝的AK47,钟石毫不怀疑自己要是胆敢有任何逾规的举动,这武警就会在他身上来上一梭。
这个时候是非常时期,不止是去香港,就是香港来内地的邮车等都要经过严格的搜查。
脸色严峻、不苟言笑的武警瞪着护照看了半天,还是没能明白上面一些英文字母的意思,事实上他到底认识多少个汉字也可能是个问题。
在华夏,当兵可不是个好的选择,在民间流传着一个谚语,叫做“好男不当兵”。这其中虽然有些夸大的成分,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句话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在这种风潮下,募集来的兵源的质量就可想而知了,不懂英文那自然是家常便饭,甚至还有些人是文盲。不过在军队里,这些都是小儿科,只要懂得开枪打靶就行了。
尽职的武警将钟石领到一个隔断的小房子里,里面很简陋,只有两张破旧的椅子和一张崭新的书桌,看来书桌是新搬来的,和破旧的房子显得格格不入。
将钟石安置在小房子里后,武警就出去了,还不忘哐当一声锁上大门。钟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四周打量了一番后,又等了半个多小时,也不见有人来,就趴在书桌上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钟石的肚子咕噜噜地响起,他饿了。饿醒了的钟石冲着窗外放哨的武警喊道:“喂,这位同志,能不能给我送点吃的?”
正在抽烟的武警警惕地望了望钟石,确认他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这才轻藐地转过头去,对钟石的话恍若未闻。
见他这般反应,钟石就知道再怎么叫喊也是徒劳,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心中不无悲哀地想道:“难不成自己就要饿死在这里?”
一直等到大半夜,才有个领导模样的人赶了过来,随行的人手中还拿着面包和牛奶。领导四十岁模样,穿着一身草绿色的军装,脸上已经满是皱纹,宽堂高鼻,面色黝黑,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
“说说看吧,你是怎么弄到这护照,谁在背后给你撑腰的!”领导将护照往桌子上一摔,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是我自己的护照,没人给我撑腰啊!”正在狼吞虎咽的钟石懵了,一大块面包正好噎在嗓子眼上,让他非常难受。“怎么?这是要把自己当作外逃的人吗?”他在心中暗暗地想道。
“说说你的来历,去香港干什么,还有家里有什么人!”领导见自己的下马威并没有奏效,于是换了一种口气,商量式的对钟石说道。
对于这种高高在上的说话态度,钟石非常不喜欢,但是没有办法,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只好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拣些重点说了一遍。
当听到钟石只有十三岁的时候,领导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下来。等钟石说完,领导盯着钟石的眼睛看了半天,想从中找出某些痕迹,不过他看到的只是坦诚和淡然。
又枯坐了半个钟头,领导这才又开口说道:“对于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们会去核实,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说完,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还要在这里待上多久?”钟石急忙说道。
“最快的话,明天你就可以离境!”领导顿了一下脚步,冰冷的声音听了让人不寒而栗。
“能不能让人给我送点吃的,我不想在这里饿个半死。”钟石又赶紧说道,对于这种没人管没人问的状态,他的确是有些害怕了。
领导鼻子里哼了一口气,就出去了。也不知道他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
让钟石略感安慰的是,在无缘无故地滞留了两天后,他终于拿回了自己的护照,在武警们满是警惕的眼神中,跨过了边界线。
一出关口,就看见陆虎正倚靠在一辆奔驰车后面抽烟,在他脚下满是烟蒂,显然他在此已经等候了很久。
“钟生,你过来了?”陆虎眼睛一直盯着出关口的位置,钟石刚一现身,他就发现了。
“……”此时的钟石只想大哭一场,看见陆虎满是关心的眼神,他强忍着自己的泪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出来就好!”陆虎连忙扔下手头上的烟,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钟石面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然后小心地搀扶着钟石上车。他一眼就看出此时的钟石身体状态不对,很是虚弱。
钟石不知道的是,这两天电话已经打到了他的家里,以及香港的钟意家和廖承德家,在廖承德这个著名港商的再三保证下,钟石才这么快地通过关口。
此时廖承德和钟意正在附近的旅店里休息,他们也等了两天,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这才找了个地方去休息。这个年头已经有大哥大的出现,因此联系起来也非常方便。
洗了个热水澡的钟石躺在床上,脑子里尽是移居香港的念头。在经历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后,这个念头无比地强烈,甚至强烈于任何时候。
不过现在他很是无奈,生活在老家的父母等人根本不愿意出来,而他自己则没有到合法的年龄,只能再等上几年了。
这次遭遇虽然离奇,不过是在非常时期,严格一点是应该的。就好像在后世的9.11之后,机场的安保也达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休息了两天后,钟氏兄弟和廖氏父子就一同坐上一辆不起眼的中巴车,到处物色起楼盘来。
第26章 唇亡齿寒
香港是个小地方,面积一千多平方公里,人口却有几百万,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大的地区之一。
这主要得益于新华夏建国后出于各种原因,没有立刻将其收回。之后香港作为中西方接触的一个据点,汇集了世界上各个国家的势力,有宗主国英国为首的欧洲势力,有退居一岛的前朝势力,有因战乱而来的东南亚势力,有在东亚布局遏制赤潮的美日势力,也有华夏自己的势力在其中。
曾经有这么一个说法,在香港聚集的间谍的数量仅次于在德国的数量。
当时的德国分为两块,其中的东德是社会主义国家,隶属华约,西德则是资本主义国家,隶属北约,在这两个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军事集团的最中间,则是将德国一分为二的柏林墙。
试想,这样的地区,必然是双方争夺的焦点,各自的势力无孔不入地渗透,都想将对方的一举一动掌握在手中。
在东方,香港则扮演着这么一个角色,不大的地方群狼环伺,时局风云变幻。
当然,对香港影响最大的则是大陆。毕竟大部分港人的根是在大陆,由于各种原因他们离开了家乡,偏居这么一个小岛谋生,心中还是有着对故乡的一分归属感。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大陆的领导人已经和英国政府谈妥,将在九七年收回香港,行使主权。
这样一来,大陆的政局变动就和香港息息相关了,这也是为什么在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香港有无数的精英移民国外,大部分的原因是他们看衰香港前景,对大陆的政府不抱希望。
事实上回归后的数十年发展证明,他们的思想是有点偏激了。华夏的政府对待香港始终是一个开明的态度,甚至做到了要政策给政策、要金钱给金钱的地步。在香港经历的几次大灾难面前,中央政府都及时地伸之以援手。
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在香港回归以前,很少有艺人到大陆去拍电影、电视。因为当时的香港电影业被称为东方的“好莱坞”,每年数千部港片的出品充斥着东南亚的文化市场,而大陆也是这些电影的主要出口地之一。
而随着大陆经济的发展,文化产业也飞速地发展起来,大批的香港艺人看到大陆的广阔市场,也纷纷放下昔日高不可攀的架子,北上捞金。甚至有一段时间,当时TVB的当家小生、花旦集体出走,都到了内地去寻找机会,使得TVB不得不将一些略显稚嫩的年轻人推上前台,制作的剧集也日益粗滥起来,完全无法和内地某些制作相比。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的普通香港人,对于大陆来的人还是抱有一种优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