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婷看着监视器里的反馈，纵然心有嫉妒，此刻也不由得为她这种说不出的绝代风华而打动，不由微微地叹了口气。

　　镜头里，她在轻声地唱着，但这个没关系，现场甚至都没有收音设备，因为这个后期剪出来之后，肯定是要加上录音室的音轨的，到时候只要对好口型即可。

　　“咔！过了！”孙玉婷大声喊。

　　就这一声，原本安静之极的校园内，“轰”的一下子，立刻就炸了。

　　一大帮顺天电影学院的学生们纷纷跑过去，都是本子和笔一起递过去，“周嫫姐，给签个名吧！”，还有的干脆喊，“嫂子，签名啦签名啦！”

　　周嫫倒是笑吟吟的，来者不拒，她的助理曾晓静却是吓得赶紧过去半拦半护，“同学们慢一点，慢一点，不要挤好吗？”

　　傅学隆收起摄影机，提着，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乐呵呵地看热闹。

　　孙玉婷跟宋玉品对视一眼，都是无奈。如果人少还好说，关键那么多人，孙玉婷觉得自己再怎么大姐头，也不好都给硬着轰走，就干脆过去，拍了傅学隆一巴掌，“笑，你丫就知道笑，拍呀！”

　　“啊？拍这个？”傅学隆不解。

　　孙玉婷懒得跟他解释，这厮镜头感极强，构图特别有味道，但就是人木了点，于是她道：“后期花絮可以剪进去，拍！”

　　傅学隆“哦”了一声，脑子瞬间开窍，摄影机很快就又扛了起来。

　　一直到几十个签名签完了，电影学院的同学们又都识趣地纷纷退开，但绝大部分人仍是围着不肯走，看来是打定了围观的主意了。

　　孙玉婷走过去问：“周姐，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儿？”

　　周嫫摇摇头，“没事儿，继续吧！”

　　“好嘞！”孙玉婷答应一声，然后转身对围了一圈的学弟学妹道：“看着，行，但是都别捣乱啊，你们学姐我指着这个拿钱呢！”

　　四周传来一阵低低的哄笑。

　　孙玉婷为人四海，做事豪气，很有些大姐大的派头，在顺天电影学院里，往上数三届，往下数三届，她都是很有人缘的存在。

　　宋玉品跟傅学隆靠着肩膀，宋玉品小声说：“听见没，她绝不会叫嫂子的！”

　　傅学隆嘿嘿一笑，不说话。

　　……

　　教学一楼的三楼办公室里，陈可芳趴在窗口看了一阵子热闹，回过身来，笑道：“周嫫是漂亮哈，关键是她一举一动那个味道真的是……不过她这路子，怎么感觉越来越离经叛道了！你看她那烟熏妆，那眉毛……”

　　鹿灵犀手里拿着东西正在看，闻言随口笑道：“那谁知道，不过据说她的新专辑是李谦给她操刀制作的，万众期待呀，我也期待。”

　　陈可芳闻言笑笑，终于舍得彻底收回目光，走回来，托了把椅子，就在鹿灵犀身边挨着坐下，“哎，你这个当系主任的，就没点面子？李谦的专辑，就没提前给你送一份儿来，让你先听听？”

　　鹿灵犀闻言讶然，略显诧异地抬起头来，“我是他系主任不假，可我又不懂音乐，哪来的这份面子？”

　　“切！”陈可芳又扭头往北窗户瞥了一眼，隐约听见外面孙玉婷正在给周嫫讲拍摄要求，不由得又道：“哪能没面子呀！你看看你们摄影系，尤其是96级，傅学隆他们几个，是肯定会起来了，有李谦给带着，傅学隆自身天赋又不错，出头是早早晚晚的事儿，就这个孙玉婷，将来肯定也能出头。”

　　鹿灵犀笑笑，继续看手上的东西，同时顺嘴道：“羡慕了？眼馋了？”

　　“嗯！”陈可芳真真假假地点了点头，“你还别说，真羡慕！”

　　鹿灵犀笑笑，翻过最后一页去，有那么片刻没说话，但很快，她叹了口气，手指在纸业上轻敲两下，道：“这本子……唉！”

　　陈可芳笑笑，“叹什么气呀，96级真的算小年，要不是摄影系有李谦，导演系有孙玉婷，哦，对了，表演系还有一个朱强哈，要不是这几个人，今年的毕业作品展更难看！其实李谦的摄影水平，我看也一般！”

　　鹿灵犀叹口气，合上剧本，揉揉眉头，点评道：“逻辑还算清楚，但转折生硬，铺垫的也非常薄，人物也单薄，根本撑不住！”

　　说到这里，她看一眼陈可芳，笑道：“你这个编剧系老师，有责任啊！”

　　陈可芳瞪瞪眼睛，无奈地伸手扒拉着看了一眼那剧本的名字，顿时心下了然，然后她也不说话，往下翻了翻，扯出一本来，往鹿灵犀面前“啪”的一拍，“瞧瞧这个，什么叫我有责任呀，我能教的只是理论，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学生写不好剧本，还能赖我？我要有那个本事，早就给秦渭刘承章写本子去啦！”

　　鹿灵犀闻言一笑，指着她，笑道：“不安心教学工作啊，你这样可不行，回头我就找你们系主任聊聊去！”

　　陈可芳“切”了一声，懒得搭理她。

　　但过了没一会儿，鹿灵犀手上的这一份剧本还没看下去呢，陈可芳已经又道：“哎对了，你打听过没有，孙玉婷接这个活儿，我是说给周嫫拍MV，什么价？”

　　鹿灵犀摇摇头，看剧本看得入神，只是随口回答，“不知道。”

　　但陈可芳却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哎宝贝儿，你先别看了，就这几份儿回头再看来得及！……我跟你说，都说李谦大方的很，你说，我写个剧本给他投稿行不行？怎么着也算给她担过课的老师，只要剧本不太差，你说他会不会给我砸钱投拍？”

　　这个话题，倒真是引起了鹿灵犀的一点兴趣，“你想拍戏？”

　　陈可芳想了想，摇头，“拍戏我不行，但你行啊！你想，我出剧本，李谦出钱，你来做导演，你说，他得不得给这个面子？”

　　鹿灵犀闻言似笑非笑地瞥着她，“你拉得下脸去找他，那就去试试呗？”

　　陈可芳闻言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引来鹿灵犀一阵轻笑。

　　“你让我去找周嫫要签名，我拉的下脸，那是偶像啊，但你说让我去找李谦拉投资……我还真是拉不下脸来，那毕竟是自己的学生啊！唉，怪不得人家说，搞艺术，要脸是不行的！”

　　鹿灵犀忍不住了，伸手推她，“少来，你个财迷，一边儿去啊！继续趴窗口看你的偶像去，别耽误我审稿子！”

　　陈可芳又叹口气，站起身来，却恋恋不舍地回头，“你真不过来看看？电影学院里头拍电影，据我所知这可是第一遭！李谦面子大，老院长这都答应了，错过这一回，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鹿灵犀笑，“不看，不就是拍个MV嘛！哎呀姑奶奶，你别捣乱了行不行？”

　　陈可芳无奈，只好又回到窗口，去看孙玉婷他们拍MV。

　　说来这算是业界的一个怪规矩。无论是顺天电影学院还是华夏戏剧学院，都谢绝一些剧组和媒体的进入，也就是说，在电影学院的校园里，是不允许拍电影的，要拍也可以，得报到院长办公室特批。

　　可巧的是，周嫫跟着李谦过来电影学院上过课，特别喜欢电影学院这边的几栋老式红砖楼，觉得特别有味道，新专辑要拍MV，她就提出希望能过来这边拍几个镜头，李谦磨不过她，只好亲自跑来找老院长，这才算是拿到了通行证。

　　北边的二号教学楼那边，孙玉婷似乎是拍过了外面的镜头，带着剧组转到室内去了，陈可芳只好收回目光，又走回来，恰好这时，鹿灵犀看完了她推荐的那个剧本，笑着点头，“这个还不错，有点意思！”

　　“是吧？”陈可芳略显得意地道：“觉得不错，你就帮忙推一推，李谦，陆平，都行，争取能给我们推出去！你也知道，编剧系这边的学生，出头很难！”

　　鹿灵犀犹豫片刻，这时倒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回头我争取吧，看得出来，很有想法的一个本子，虽然有些地方，还是缺了点打磨，但总体质量很高！回头我尽量帮忙往外推！不过……”说到这里，她略带歉意地笑笑，“不过你也别抱太大期望，我的面子没那么大！”

　　陈可芳闻言往门口瞥了一眼，然后凑过去又坐下，小声问：“哎，陆平没再来找你呀？”

　　鹿灵犀闻言无奈地摇摇头，“还是来，只不过他最近好像是去参加羊城电影节了，这两周，我能松口气……真磨人！我是真不知道，陆平那个性子，居然还能那么磨人……唉！”

　　陈可芳闻言轻声一笑，“行了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啦！陆平，多好啊，现在也算大导演了，前途光明，而且人年龄还比你小几岁呢，这么上杆子追你，你还非得装模作样的拿乔，切！等你什么时候嫁不出去了，才有你着急的呢！”

　　鹿灵犀笑笑，骄傲地昂起头，“我嫁不出去我乐意，过几年要是还没有中意的，我就把你跟你们家老孙拆了，咱俩过一辈子！”

　　陈可芳闻言毫不犹豫地推她一把，“去死！”

　　鹿灵犀得意的笑。

　　陈可芳可是一脸的不高兴，“我告诉你啊，不许勾搭我们家老孙，就这还见天儿的惦记你呢，老让我请你到家里玩去！你个狐狸精！”

　　鹿灵犀转眸一笑，微微地侧着脸儿，实打实的一笑百媚生，关键是她还冲陈可芳飞个媚眼儿，“怪我咯？”

　　陈可芳撇撇嘴，“狗日的纳妾制度，是个男人就惦记着娶小老婆！人李谦那样的，还倒罢了，要才有才，要财有财，而且还长得帅，娶几个都是天经地义，可你看我们家老孙……唉！”

　　鹿灵犀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叹完气，陈可芳却又叮嘱道：“玩笑归玩笑，真的，这个本子你多想想办法给推一推，老孙看了也说好，回头等咱们院长从广州府回来了，我也得找他去，让他也给想办法推一推！”

　　鹿灵犀笑罢，点头，“嗯，成，我尽力！陆平那里……我是张不开嘴的，你也知道，我只要给他递剧本，他肯定点头，然后就会拉着我去做导演，这个人情，真的不能欠！至于李谦那里……你看他最近弄得那个《超级女声》，弄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我这都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人了，只能是……等机会吧！回头毕业作品展的时候，估计吴涵啊什么的，这批老校友也都会回来捧个场，到时候咱们一起出马，拉上老院长，硬塞也得争取给塞出去！”

　　“得嘞！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啦！”

　　陈可芳一边点头，一边又忍不住叹息，“你说这个李谦哈，也太能瞎折腾了吧？做专辑搞音乐还不够，又去拍电视剧，拍电视剧还算本行，可怎么又突然折腾出一个综艺节目来？他这折腾的，也有点太多了吧？好歹也是咱们学院最近几年最出彩的一个学生了，我是真怕他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别万一哪天再弄折了！要知道，哪怕他再有才华，不专心，也是做不好的！”

　　鹿灵犀闻言想了想，无奈地道：“我倒是真想跟他聊聊来着，打从我看到那个《超级女声》的海报就想跟他聊聊，但是你也知道，他不是普通的学生，这些年一路走过来，师生之间的交情嘛，是有一些的，但还没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程度，有些话，其实我也不合适多说，反倒是我估计回头等毕业作品展的时候，咱们孔院长肯定会敲打他的！你我都能看出来、想明白的事情，没道理老院长反倒看不明白，对不对？”

　　“也是！”陈可芳点了点头。

　　话刚出口，突然传来敲门声，鹿灵犀随口说了声“请进”，李谦推门进来了。

　　看见是他，陈可芳愣了一下，旋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片刻之后，鹿灵犀也忍不住低头笑起来。

第42章 招兵买马

　　李谦有点懵。

　　不过一步跨进门来，他还是道：“鹿老师好，陈老师好。”

　　鹿灵犀是教专业课的，只针对摄影系、导演系、制片系和美术系开课，陈可芳是教的编剧基础却是针对全院的公共课，因此，她俩都是李谦正儿八经的老师。

　　李谦都问好了，陈可芳还是笑个不住，鹿灵犀还好些，强自止住笑，还推了陈可芳一把，“行了，别笑了。”然后赶紧对李谦解释，“我俩正好说到个笑话，你一推门进来，应景儿了，我们就忍不住笑，可不是针对你啊！坐吧！”

　　李谦笑笑，一边到她办公桌前拉把椅子坐下，一边好奇地问：“什么笑话，能说给我听听吗？”

　　没等鹿灵犀回答，陈可芳脸上犹自带着笑意，却是当时就道：“有关女人的私房话，你也要听吗？”

　　这个当然不好打听了，李谦就笑了笑，没搭茬。

　　这时鹿灵犀已经基本收拾好了心情，语调轻快地问：“你媳妇儿就在后面拍摄呢，你是来接她的？”

　　“啊？”这次轮到李谦愣了一下，然后才赶紧摇头，“不是。我还真不知道她们要今天过来拍，她的MV拍摄，我都交代给孙玉婷和老路路斌了，我没过问。”

　　李谦这么一说，鹿灵犀就忍不住问：“这么说，你过来是有别的事儿？打从过完了年，我可就见过一回，你这学生当的，可不合格！别告诉我又是来请假的啊！这回可不能再批给你了！”

　　李谦笑笑，“那我回头等假期到了，就回来点两天卯再请假。”

　　陈可芳闻言哈哈大笑，鹿灵犀无奈摇头，瞪着李谦，指着他，道：“你见过这样的学生没有？动不动跟老师耍贫嘴！”

　　陈可芳可不接她这个茬儿，还笑着呢，就给鹿灵犀丢了个眼色过去，还特意瞄了一眼鹿灵犀手边的剧本，示意别忘了自己嘱托的事儿，然后就站起身来，道：“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们李谦多好啊！李谦，你们鹿主任要是不要你了，给陈老师打个招呼，我帮你把学籍转我们编剧系去，保准儿请假好请，毕业也没问题，没人卡你，怎么样？”

　　李谦笑笑，见陈可芳似乎要走，也跟着站起身来，笑道：“好，那可就这么说定了啊，回头鹿老师不准假，我就找您去！”

　　陈可芳又笑，然后摆手，道：“你坐吧，你们师生俩说话吧，我还有事儿，得先走了。”

　　李谦闻言赶紧道：“别呀，正好陈老师您也在这儿，反倒是省了我的事儿了，我呢，这次过来，是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们两位老师。”

　　陈可芳扭头跟鹿灵犀对视一眼，奇道：“呦，这可少见啊，你还有需要我们帮忙的事儿？”说话间，见李谦似乎是真的有事儿，不是虚客套，也就回身坐下，“那你说说看，我看我能不能帮得上！你这么大老板，还是大才子一枚，你要找人帮忙的事儿，我估计我办不了！”

　　李谦笑笑，自己也回身坐下，道：“既然找你们，那就肯定是你们能办得了的事情！是这样，我们96级不是快毕业了嘛，再加上前面还有95级、94级，都已经毕业了，97级也大三了。我呢，虽说跟编剧系的同学也有一些接触，但肯定没鹿老师和陈老师你们了解的深入，所以，我想请你们帮忙给推荐几个编剧上水准不错的同学！不一定是96级的，95级94级也行，97级也可以，只要是我能请得起的那种就可以……”

　　李谦刚透露出要请让她们帮忙给推荐几个编剧系的学生的意思，陈可芳当时就是眼前一亮，跟鹿灵犀对视一眼，俩人都是有点惊喜——这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还说着要找李谦推个剧本呢，没等开口，结果李谦自己倒寻摸上来了。

　　等李谦说完了，陈可芳当时就问：“你们公司要招人？”

　　李谦坦然承认，“是，刚起步，正在搭架子。摄影系我比较了解，导演系也算熟，我就自己下手了，但编剧系就稍微没那么熟，希望两位老师给推荐一下，把把关。”

　　陈可芳心中一定，又问：“招几个？准备长期培养，还是只给点零活儿？”

　　李谦笑着看了看陈可芳，对于她这副架势，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顺天电影学院说来地位荣耀，向来被誉为是国内电影届的殿堂级学府，华夏戏剧学院和上海戏剧学院等其它几所院校，虽然教学实力也相当强，人才也是倍出，但跟电影学院比，先天逼格和实际实力，都差了不止一筹。

　　但地位归地位，顺天电影学院再厉害，学生毕了业找工作，也是要靠自己能力的，所谓的“学院派”内部抱团，师兄提携师弟，一定程度上是肯定有照顾有加成的，但那也得是你这个师弟值得提携，所以归根到底，还是看个人本事。

　　而偏偏问题就在于，若非天赋异禀，或者干脆是在校期间就已经有了一定水准的代表作，对于绝大部分剧组来说，只要有合手的人才可用，谁愿意轻易的启用一个刚大学毕业的新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