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非虹让这哥们自个儿上了床,对枕头做俯卧撑,又挂了个极亮的电灯,透过纱窗拍摄一上一下的人影,暗示发生了些敦伦之事。
拍的是很清楚的。俞非虹在监视器里看录的这段,这是她自我发挥的产物。俞姐姐不信任其他人,长得太丑,不够艺术。她只让方沂来看,“怎么样?”
方沂竟然说,“挺好的。”
俞非虹觉得受到了肯定,心里狂乐,又听到方沂说,“有一个缺点,我才刚刚发现。”
完美主义者俞非虹说,“什么缺点啊。”
“书里边儿写主角用的是煤油灯,会有人把煤油灯挂自己床上吗?是嫌活的太久了吗?这不符合逻辑。”
俞非虹恍然大悟,但又说,“可是没这灯,我们怎么表现出发生了这事儿呢?真要是摸着黑,就没有美感了啊,像是庄稼汉做的粗糙事。”
方沂不说话了,仿佛陷入到了一种无上哲学的思考,他陷入到了一种茫然。
然而,俞姐姐的小脑瓜一转,又起了主意,“我知道了,我拍他们影子怎么样?我不直接拍灯了,而是拍投射出的重叠起来的影子。”
方沂,“最好是重叠的完全看不出来是两个人,这样最朦胧。”
俞非虹竟然撒起了娇,“不,也不能太朦胧。”
这是铁了心要来一段啊。
说话间,那床上的哥们还在孤独的俯卧撑呢。
于是煤油灯提在了外边儿,又让一做道具的瘦削师傅上去,体型像是女人。虽然和那演员实际上隔了好几米,然而在投射出的墙壁平面上,影子令人想入非非。
还好,这两人的影子太长,不具美感。像两根面条撞一块儿。
俞非虹无奈了,我就好这一口,世界却不由我想象的来。她不断的令人调整煤油灯位置,要找好角度,直到打完床戏拍摄攻坚战。
全剧组都兴高采烈的陪着俞非虹闹。
拖一天是一天,反正是按照天数结钱,又不是项目制。闹呗。
方沂没法儿,说,“我想到一个非常朦胧的点子,一定很美很艺术……可是,和故事的方向有些许的不同。”
“你说说。”
方沂正要说,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直接去了那床边,和十八流的央戏师兄在一块儿。师兄俯卧撑做的是狼狈至极,已经没有体力维持住体态,变得猥琐了。
而方沂却低眉望着床头,将自己的侧脸留给俞非虹,他身上的灰白袈裟几乎在暗光下和窗帘融为一体,而他轻轻的掀开帘子,止不住的往前倾又忽的停住,人比月光还要温柔。
俞非虹微张着嘴,等方沂回来了主动说,“我们把剧本改一下,就让女主没有丈夫好了,让你化身鬼魂每晚上去看她,是每晚上都要这样看她……这样也不影响我要表达的主题。人鬼殊途,就算是没有其他人去打扰了,仅仅是两个人……可是也近在眼前,却触碰不到。”
她感慨说,“这样不是更美吗?”
说罢,俞非虹直接奔往床头,把做了一半天俯卧撑的十八线赶出去了,她躺在上面闭上眼,眼皮儿控制不住的微动,“阿九?”
阿九是方沂的角色。
方沂于是跟刚才一样的坐在床前,重复一样的动作。
“咔!”
这声是方沂喊的,因为俞非虹久久没有声音。她一睁开眼看到方沂,吞了吞口水,慢悠悠的回监视器前看先前的片段。
方沂等待她做出抉择,但俞非虹说,“这个也不行。”
紧接着又迟疑说,“你可以掀开那帘子,更靠近我。”
“嗯?”
“就像是要亲上去一样,但是不要真的亲上去,是你忍不住……但是当我一睁眼的时候,你就消失不见了。”
她这话一说,央戏的十八流演员顿时露出痛苦的神情。这哥们好歹也是入了几分戏的,啊,凭什么让我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收工!”
拍到满意后,俞非虹宣布今日事毕。方沂长舒了口气,这是他关键的一天,他拯救了自个儿的演艺生涯。
方和尚挥了挥衣袖,再次陷入到不喜不悲的状态。小步而快速的往化妆室去,等会儿再进酒店休息。
刘天仙可能在那里,也可能不在那里。刘的人气比大家高,有私人采访,她也是摸鱼的一把好手,没戏的时候就满剧组周边儿乱窜,并不知道她会出现在哪里。
“方沂?”
但俞非虹叫住他,脸上流露出一种方沂熟悉的红晕。
“我们……你是……方沂,还是要区分演戏和真实。”
“啊?”
“你这么努力的要改剧本,连一点点的瑕疵都不想要,我想我睁开眼看到你的眼神,此刻终于知道原因……但我还是要说,我们之间只要心灵相通,在艺术上互相欣赏就够了,你还年轻,路还长。”
“……”
“在电影里适当的弥补了遗憾就够了。方沂,你很入戏,我其实也很入戏。”
说完话,也不去看方沂表情,她扭头先慢走几步,接着飞也似的逃了。
方沂回了化妆室,让人帮他卸妆更衣。时间已经很晚,他也忍不住打呵欠。在眼角的余光中,他注意到那镜子的边缘处,映射出的一张折叠椅上,睡了一个人。
经纪人正在给他打电话,可能是于容光的消息——关二爷先前已经和他有口头承诺,现在可能要兑现。
然而,方沂却关了机。静静的在镜子上看折叠床上的人。
第165章 背靠背】
当然是刘天仙,她这时候处于颜值的巅峰期,不仅仅骨相分明,而且不刻薄而显得有攻击性。
她睁开眼,看到方沂的脸,下意识伸手来摸他,“你拍了多久。”
“没多久。”
“胡说。”刘天仙坐起身,她神志还不太清楚,“我本来想找你玩儿,下了戏就在寺庙的周边散步……毕竟是好美的景区啊,以前都是我和母亲一块儿,或者我一个人踢着石子儿,那时候就想,这种生活也太枯燥了。总要有个人吧,跟我说话。”
她抱怨了一阵子,并不需要方沂来安慰她,转而道,“方沂,你刚刚拍的什么戏?”
方沂没有说实话:“文戏。”
“怪不得啊,可能是导演临时加塞,让你现场演她编的词儿……那现在既然这么晚了,你要回去休息吗?我也跟着你一起。”
“伯母呢?”
刘天仙得意说,“我不让她来。俞导是女人,还兼任了投资人制片人等等……除非是你欺负我,不然我没有什么危险,其他人只会捧我。”
说罢,她忽然表情变得急切,“方沂啊,我们在这坐会儿吧,不要那么早回去。”
“合适吗?”
“你怎么知道不合适。”
这折叠椅的宽度不大,两个人有点勉强。但刘天仙往前让了一截,给方沂腾出空。他俩背靠背的坐下。
“我头发有点乱,你不要嫌弃。不是像电视里面一样,睡了一觉起来还像仙子一样整齐。”
“当然不会,我还没头发呢。”
“那我借你一点。”她忽然紧紧抵住方沂的背,让方沂坐的更矮,接着脑袋后仰靠在他的肩膀上,不断调整位置直到她自己感觉到舒服,方沂能从余光中看到她上挑的眉毛,闻到她不同于别人的香。
“借你……一点,诺?”
接下来也不再说话,而是就这样靠着,一直到刘母找上门前,正撞见方沂,吃了一惊正要喊,原来她女儿又睡着了。
但是,刘母静静的看了会儿,尤其是注意到女儿相当信任的倚靠着,她于是并没有出声,流露出复杂的表情。
方沂看了看表,又过去了半小时。
刘母给女儿打电话,刘天仙挂了两次,还是拿起来说,“嗯……知道了。”
“走吧?”
她起来伸展腰肢,“真得走了……方沂,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刚来。”
刘天仙说,“那真是可惜,下次我又来找你,希望能快点下班啊,今天什么也没做。”
《爱有来生》剧组给主演们租住的酒店相当不错,在水准之上,离片场也近。回去后,方沂又接到刘母的电话,他出来看,刘母就在房间外抱着臂转圈。
“聊一聊?”
溜达出住宿区后,刘母直言道,“方沂,她很喜欢你,你应该完全看得出来了,我开始以为她只是情窦初开,爱慕别人而已,但是大半年了,眼睁睁看到发展到了一齐拍电影这步,我不得不对你说些话。”
“伯母请说。”
因为是刚从房间里出来,方沂已经换了衣服,现在随便套了件长风衣,刘母上下打量了方沂后,迟疑道,“爱慕你,也是很正常的。同样是养狗,你只要展现出稍微负责任的态度,就十倍百倍于其他人,像磁石一样吸引到别人。我观察你很久,发现你确实也没有什么坏习惯,甚至称得上正人君子……在我们这个圈子,尤其难得。”
“茜茜不是完全没有阅历,她就是看多了,才觉得你很不一样。情不自禁的相信你。”
方沂闻言也不客气,“伯母请直言吧。”
刘母深吸了口气,“她被我保护的很好,之前的路也很顺利,于是做事情不计后果,富有幻想。方沂,你该知道,善良也需要底气的,你只要在那个位置上,别人就要毁你,害你……我知道你一个人很厉害,你有底气……两个人呢?”
方沂正要回答,刘母说,“你不要答应我什么,你问问你自己。”
说完这番话,刘母对他点了点头,并宽慰他说,“也不要太有压力,你也早点休息。”
待刘母走后,方沂却又接到了刘天仙的短信,“方沂,我妈去找你了?”
“说了几句话。”
“不论她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相信。我不会听她的。”
方沂哑然失笑,本来要说几句刘母也算煞费苦心,但他最后只是发了一句,“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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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周的时候,于容光终于到了剧组。这老哥到剧组花了些心思,他是带着自己公司和俞非虹联系,主动请缨,在介绍了自己凡是做监制的片子全都大赚后,让极其信财运的俞非虹允了。
加之呢,于容光确实是滇省的地头蛇,他说话好使。
《爱有来生》的拍摄不是一帆风顺,有时候会遇到地痞流氓什么的……不要觉得不可思议,拍片子经常是要遇到的。
尤其是取外景的。
比方说现在请了一堆群众演员,人家是捞一票就走的,不是知根知底的业内人士,谈好的一百块钱一天,演完后,要求一百二,你不给呢,他就不走了。
躺地上,谁要拍戏,就先从他身上踩过去。
俞非虹哪里搞得来这种流氓,你让她谈谈诗歌还行,那是被吓得花容失色……这种时候,就得请于容光啊,他自己有一帮人听他话,直接把地痞扛起来一顿揍,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