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冬靳老师,情不自禁的看到他俩。实验班的座次是随意打乱的,二人各自影响到了前后左右起码八个同学。
本着最小化损失的原则,靳冬抬起头:
“尹川,袁之华,你们坐一块,你们到……”
摄像机代替老师的目光,停留在主角的专属位置,“靠窗后排倒数第一个和倒数第二个位置。”
到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学生们开始上晚自习,使得剧组的拍摄声音显得格外大,另外,走读的一些中学生也留在校园,他们被监督老师拦在外面,垫着脚看京城来的偶像。
场务建议说,“方导,要不下去驱散他们,或者说几句话吧……不然学生们心里挂念,怎么也没有心思学习的。”
“假如我读书的时候,华仔来我楼上拍戏,我可能一整天都想这件事情……因为我一辈子只有这唯一的机会,见到华仔真人,见不到,我后悔一辈子。”
方沂听罢,趁着这时间,索性下去找老师:
“拍个自习室的场景吧,让真正的高中生来客串。”
监督老师十动然拒。
没关系,方沂找到校长:“校长你也出镜,这是要全亚洲放的电影,校名会在电影中不遮掩的拍出来,片尾也会标注出来特意鸣谢。”
十分钟后,在行政命令的强压下,这一群学生娃中征得父母同意的大部分人,成功再上一节晚自习。
喜滋滋的校长,特地梳了头发,换了西装,他不知道除了拍摄他的大肚腩,什么也不会拍摄。
方沂和刘天仙,像是精神分裂一样,在短短的四十分钟,经历了角色从不认识,到强行搭在了一块儿,到互相说话,再到自习室用纸笔交谈学习心得的过程。
这些过程,也会被拆分出来,分别插入到电影的不同时间。
下了戏后,剧组一行人留下带不走的设备,回到酒店休息。方沂草草吃了盒饭,房门大开,主创们聚集在他格外大的套房客厅,听他开会。
其实比演员更辛苦的是主创们,这帮人忙起来007都说轻了。
“哈市这边有两个重头戏,一个是在学校的回忆,男女主如何暗生情愫,但三年了都不说出来;另一个是找到下大雪的地方,最好也在学校,这是男女主情感爆发的戏,雪下得太大,停电停水,让他们从繁重的学习中脱离出来,回归到本来的男孩女孩的身份,于是在心中发觉到这份感情。”
“现在已经是三月份了,接下来四月份,五月份……就更难有大雪,我不愿意用聚酯球代替,我要真正的雪景,那是漫天遍野的大雪。”
有人提议:“可以去东洋的札幌,那里现在是在下雪的,听说《非诚勿扰》也在北海道那边取景,雪大的车轮子都冻住了,有人的腰那么高。”
“我们是要宣传自己的,结果跑去东洋取景,算什么样子。中国这么大,下雪的地方都没有吗?”
“可是……”
中影派来的监制插话道,“不是你们这么玩儿的……有困难,找组织,我们让京城那边联络气象局,关注东北地区所有下雪的地方,只要雪够大,立刻赶过去,在雪还没有化完之前拍完。”
“麻烦你了。”
中影在这部片子中贡献良多,不仅仅是和市政部门的接洽。包括剧组一些道具,比如凤凰牌的二八大杠,魔都牌的缝纫机,这些玩意儿民企很难搞到。
华夏影视拍《唐山大地震》的时候,为了飞鸽,永久,凤凰等牌子的自行车,以及国营经济时代的瓷盆儿,茶水缸……全国打广告征集,打了大半年。
可是中影找兄弟部门庞大的职工群体一问,立马搞来状态不错的物件,看上去简直和新的一样。
这场会开完,方沂一看时间,已经是一点钟了,他有心想和刘天仙扯几句闲淡,免得让这“孤苦无依”的人感受到没有母亲照顾的凄凉。
但太晚了吧。
手机也没有简讯的,搞不好都睡了,刘天仙是罕见的赖床必须赖够,但非必要不熬夜的。
方沂洗漱后,设好闹钟,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翻来覆去了一阵,他不再纠结,睡了。
和他房间不远的刘天仙,心里有同样的想法,她一直注意着方沂的工作状态,没想到那么晚。
便只能假装自己睡着了,毕竟现在去打扰,每多说一句话,方沂就少睡一句话的时间。
“这到底是谁照顾谁啊。”刘同学相当的不满意。
在手机里,刘母给她发的短信:“茜茜,头一次一个人进组,还习惯吗,方沂是导演了,应该把你照顾得好吧。”
刘用二指禅在那上面戳,因为是撒谎,打错了几个字又重来。
“挺好的,妈妈。”
她觉得这样撒谎不像样,不真实,于是又加了一段情景词:
“方沂才道了晚安,有什么事情,他第一时间会赶来。”
也沉沉的睡去了。
第259章 五分钟的长镜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续拍摄了在时下的中学会发生的场景。
青春片,实际上和爱情片不一样,他们有共同之处,但究其根本,不是一个东西。相比起爱情片,青春片的核心要素在于,导演要如何激起观众的共鸣。
剧组精挑细选了以下场景。
教育菊明令禁止成绩排名,但是学校仍然把月考名次张贴在班级门口。
周末也要用来学习,一刻不休。傻孩子们受不了,打电话找教育菊举报,打了好几次才接通,一提到xx中学,电话立刻挂断。
再打,打不通。
这才是开学真正第一课啊。
明明是高二才进行分班,但班主任说漏了嘴,原来到了高一下册就要谋划好文理科,“一切要向应试教育看齐,因为一分刷掉千人,你们现在不理解,将来会感谢我。”
有趣的是,当老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黑板上的标语正是教育改革的寄语:
搞好素质教育,优化课堂学习。
周考,月考,期中考;测试,随堂测试,课后测试。
尽管如此,老师仍然是不满意的,班主任靳冬的口头禅是:“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想想上一届……”
“我只再讲一分钟。”
“高中拼命学,到了大学就轻松了。”
那么,好像这样就无法产生情愫了,可惜,该有的情愫仍然会产生,只是没到开花结果的时候。
方沂想用一个华彩的伪长镜头去拍摄它。
这个过程需要用到一整层楼的教室——第九中学给他空出了一层,那本来就不是教学楼,而是封锁了很久从来不使用,只有领导来才用的实验楼。
大清早,剧组搬来了一共五百多个板凳,分布在八间教室,动用的群演一共七十名,包括方沂和刘天仙,一共七十二个人,正好填满整个教室。
预估放映时长不会超过五分钟。
在第一个教室里,穿着横条纹蓝黑衬衫的班主任进入到教室,整个教室所有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下周五要开家长会,汇报你们第一次月考出来的成绩。”
“咔!”
这段结束。
所有人开始躲到空教室换戏服,男女演员各占据一个教室。二十分钟后,这群人转到第二个教室。
摄制组也没有闲着,早早备好机位。
道具组把黑板字写好,上面是鲁迅的课文赏析。
——年轻的语文老师被学生们捉弄,好脾气的她被激得脸红,“上自习!”
她拍黑板的过程中激起粉尘,被呛到,又注意到最高处没有擦干净的字迹,借题发挥道,“值日生记得擦黑板!”
镜头给到台下,同学洋溢起一种“报仇雪恨”的快意。
作为值日生的刘天仙显得很不安,后排的方沂看了他一眼。
再换第三个教室,第四个教室……直到第八个教室。
中间又经历了随手画满圆的地理老师,口含酒精现场吐火的化学老师,正在讲关于男女知识而别扭的生物老师,大谈特谈灯塔国皿煮、追忆汉唐雄威的历史老师,以及吹嘘“你认为政治不重要,那是你们还不懂中国”的政治老师……等等。
走马观花。
睥睨天下的政治老师是个矮子,他也够不着黑版上沿的部分,“我们应该安排一个个儿高的男值日生来处理,虽然我写不到那里,但是我看着清爽。”
“有没有愿意自动报名的?”
“没有人报名,好,我就喜欢这样,我自己来点名。”
目光投向最后一排的方沂,“那什么……你,你就长得挺高的,也不说话,你应该很细心吧。”
“记得,擦黑板。”
在台上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视角转换到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聚焦在刘天仙的马尾辫那里,也因此让周遭的景物都暂时虚化失焦。
刘天仙转头对方沂致谢,她轻声细语:“麻烦你了。”
没有等到方沂的“没关系”回答,她可见的楞了半秒,眼神微动,更歉意的点头像是鞠躬一样,接着转回去。
方沂在窗玻璃的倒影那里,看到刘天仙咬笔头。
这倒影,也是能看到他自己的。
他这时候才吞了吞口水,微不可闻的动嘴唇,“没,关,系。”
第八个教室是生病的体育老师,体育老师拜托刘天仙在黑板上写下“上自习”三个大字。久旱逢甘霖的高中生们疯了一样的欢呼,破天荒的在课间的十分钟,彼此都说起了话。
刘天仙回头说,“我叫袁之华,你呢?”
“尹川。”
“啊,你是那个第一名啊,为什么都没发觉……”刘天仙看着方沂扮丑了的脸。
她发出轻哼,两只手往上面抬。
“可以更高调一点的。”
再下一个镜头,是伴随着上课铃的班主任靳冬,“这节课不上自习,上数学课。”
不知为何,方沂总觉得,靳冬会是数学老师。
“另外,也是对你们前一次月考数学成绩的再复习,现在把卷子拿出来。”
台下一阵哀嚎。
靳冬当没听见,嘟囔道,“我乐意吗,又不给我加工资的,”大拇指越过肩膀指向黑板,“擦干净。”
竟然有两个人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