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是所谓的“御前八棵”摘下来的饱满叶子，到底是不是他也不知道，因为他平时舍不得拿出来喝。

　　他煞有其事的沏了一壶，装模作样的讲了一番茶道论，把最开始的第一轮茶水全都倒掉，新倒出来的一小杯茶，他又举起来闻茶水的清香，接着小口小口的嘬。

　　然而办公室另外两人都是牛饮。

　　韩三坪露出失望的神色，介绍道：

　　“这是原计划在南海水下三千米处，向全国人民录制汇报的王研究员；王研究员，这个是……”

　　王研究员对方沂伸手，“你是导演，我知道你。叫我王工就行。”

　　他掏出随身带的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直接道，“我们蛟龙号科研团队有六分钟的录制时间，视频将会在审核之后，全部用于科普……”

　　方沂：“在哪个平台？”

　　他脸上不自觉有得意的神情，“他那个只能挤进去一个人，是为创造记录用的极端产品，偏门产品，我们不一样，我们要到水下做科研，要载两三个人还有不少设备的。”

　　方沂恍然大悟，“厉害啊，果然是隔行如隔山。”

　　韩三坪想要插话，但是没找到机会。方沂和王工都是偏向于直白的人，迅速就可能的水下拍摄交换意见起来。

　　方沂：“既然这样，蛟龙号就是中国科研界的大事，该让更多人知道，让亚洲人也知道！所以我想把这潜水器拍到电影里面。”

　　王工提意见：“你不能拍内部的仪器，包括仪表的陈列顺序这些都不能拍。”

　　“我不拍内部，我主要拍我，还有拍摄海洋。”

　　王工奇道，“那你随便找一个潜水器就行了，为什么想到我们蛟龙号呢？”

　　“同样的一段镜头，大家知道它在游泳池里面随便拍摄的，和它在真正的深海下面，用国内最先进潜水器拍摄的，给人感觉是不一样的……孙悟空到哪里都可以大闹一通，但他在龙宫里面闹就是不一样。”

　　“好！好！我喜欢你这个比喻！龙宫！蛟龙号！”王工眉飞色舞起来，发觉自己的茶水喝干净之后，他顺手把韩三坪的龙井茶壶拎起来倒，因为太激动了，茶水溅出来了一些。

　　韩三坪心疼得站起来，两圆圆的短手发颤：“啊！这……”

　　也给方沂满上了。

　　两人再次牛饮。

　　数次之后，王工摸清楚了方沂拍摄电影将会拍摄到哪些地方，以及这些事情是否泄密。

　　韩三坪刚毕业窝在眉山制片厂的时候，他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导演，拍摄了一系列主旋律片和故事片。但他现在已经脱离一线很久了，他不知道哪些东西可能涉密，哪些东西无伤大雅，只要你敢放胆子提出来，别人就可能考虑。

　　——这一壶茶被喝完了。

　　王工舔了舔嘴巴，“啊，这水真好喝。”

　　韩三坪强挤出一丝笑，幽幽道，“那是当然了。”

　　主持一系列潜水器研究的王工目前是某研究所的副所长，有这种功绩，也许二十年后能干到院士，在体系中，他的上限远比韩三坪高，所以韩三坪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王工满意的站起来向两人告别，“现在来看是可以合作的，我个人也愿意，但是涉及到多方部门，还是要向上申请的，一层一层的批准……所以我不敢给你打包票，希望你们能理解。”

　　韩三坪连忙道，“能理解，能理解。”

　　送走这位大神，办公室只剩下方沂和韩三坪。

　　后者心痛的又冲了一壶茶，小心的抿着喝。可能是这个事情对韩三坪也大有好处，他嘱咐方沂时说出了川渝家乡话：

　　“你好像天生不晓得怕人，什么事情都敢提出来，但雀氏这个事情你想的好，两个部门的都赞成……那个王副研究员虽然不打包票，但是我这里了解到的信息是机会很大，不然也不会有你们两个在我这里喝茶。”

　　“悬。”

　　韩三坪满脑子主意，但他实在怕坏事，《无极》那玩意儿给他搞PTSD了，拿纳税人的钱到全世界去丢大脸。

　　他只能说，“那就随你，总之电影搞好就行……王工是青年科研人员的代表，你现在也渐渐的被公认为我们文化界的青年人代表，方沂，珍惜你这个地位，可以慢慢上，但一定不能退。”

　　“说不定有一天你还能转政——最少最少，你去央戏捞个副校长当是有可能的。”

　　“我这个话相当交心了啊，出了这个门，你不要随便和人提起。”

　　这种话其实方沂不是第一次听到。

　　他的恩师任长虹对他讲过一次；进了导演协会之后，听那些前辈说过一次；拍《重返十七岁》的时候，靳冬有一天也和他聊过，而且靳冬还代表文工团邀请方沂。

　　这种隐藏的善意和接纳，是一般的演员没办法感受到的。一般只有正儿八经几大院校毕业出来的，且中国籍的才有可能。

　　如果你是港台户口，恭喜你，你已经是VIP，有特殊的提款通道。

　　在方沂把电影越搞越大的同时，《重返十七岁》在圈中也越传越神，制片公司们嗅到了巨鳄到来的气味，想要知道到底在什么时候上映。

　　这个事情真的很重要。

　　电影市场是一个特殊的市场，只有百分之十的电影能够不亏本；全年度上映的所有电影中，前五部拿到了电影市场利润的大头。

　　在过去的2010年，中国电影市场堪堪破百亿，票房前五依次是14亿的《阿凡达》、7亿的《让子弹飞》、6.7亿的《情书》、6.3亿的《大地震》，以及4.7亿的的《建国大业》，他们一齐占据大盘的四成份额。

　　更极端的年份，比如02年的《英雄》，单片拿到全年市场的四分之一票房。

　　如此不公平且极端的市场，也难怪人人都想知道方沂新电影的确切上映时间，以免自己沦为炮灰。

　　毕竟方沂已经有数部大作傍身，他在去年年初一众电影人因《阿凡达》哀嚎的情况下，几乎追平了《阿凡达》创世纪一般的记录。

　　过去一年票房最高的四部国产片，他出演了其中的三部。

　　如今他一直在加特技，就算是代言霸王洗发水的大哥成也怕啊。

第360章 小题大做】

　　怀柔影视基地的一处度假山庄，方沂从游泳池冲出来，趴在上岸的梯子上喘息。

　　泳池内有各种各样的道具，基本和集装箱里面雷同，摆放位置也差不多。

　　他正在这里进行障碍游泳训练。

　　休息片刻后，两位游泳教练给方沂掐表，“再试一次？”

　　方沂：“再试一次。”

　　教练道，“你还真是铁人啊。”

　　方沂走到岸边，松了松自己浑身的肌肉，“现在累一点，免得真拍的时候出了差错。”

　　教练道：“是啊，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不过，就算是十年功，二十年功，还是可能会出差错，这个就得看人的运气和天赋了。”

　　“我一向运气好。”

　　摁下一颗电钮后，泳池里面的水开始疯狂翻滚起来，又撞到池壁回弹过来形成浪，方沂深吸一口气，猛地跳进去。

　　浪头立刻把他卷得倒退，他勉强维持住平衡，通过水中的各类道具借力，渐渐到了爬梯那里。

　　这地方的难处在于，无论水怎么翻滚，当方沂踩到梯子的那一刹那，他就要用尽全力而让自己看起来毫不费力。

　　站的笔直，走的轻松。

　　因为这是在梦境里面，当余欢水意识到，并且承认这是一场梦，他完全释然的时候，就算地球炸了也影响不到他通过这阶梯走上天国。

　　余欢水一步步的往上走，脸上带着迷惘和期待，而巨浪和各种道具充斥在这空间里面不受控制的作随机运动——这代表他的虚拟世界也崩塌了，余欢水正在死去。

　　一静一动的这样一个镜头，无疑是电影相当震撼人心的一幕，因此方沂练了又练，只求能演出经典。

　　——忽然，一块木板没有征兆的在他面前闪出，迅速打过来，他的眼睛也睁的不太开，只能凭借着印象缩脑袋躲避。可是在水中他的速度比陆地上要慢，那木板砰一下打他额头上，方沂顿时感到晕乎乎的，两眼冒金光，他整个人明显的向后栽倒，四肢在水中本能的乱划。

　　“……”

　　而且灌了几口水。

　　这下可真是盖了帽了，我的老卑鄙啊。

　　两教练吓了一跳，一个关电钮，一个跳进去拉他，检查他的伤势。

　　方沂吐出水，心里还是觉得恶心，干呕起来。

　　眼前出现一根手指头，“这是几？”

　　“我知道。”

　　伸出两根手指头，“你必须得回答才行，你不回答，我们怎么知道你知道了。”

　　“二。”

　　伸出三根手指头，“现在呢？”

　　“三。”

　　四根手指头伸出来了。

　　好脾气的方沂终于怒了，“你们这有完没完啊？”

　　教练看到他发怒了，顿时松了口气。“看来确实没事儿。从水上看不清楚，只看到你在那折腾——我以为出了大事。方导演说你自己很幸运，还真是幸运。”

　　“那个一二三根本就没什么用嘛，能证明个什么？”

　　“一二三代表你意识是清醒的，有基本的分辨能力。”

　　“四呢？”

　　“四代表你有成熟的思辨能力。”

　　方沂甩干净身上的水，“有镜子吗？”

　　“怎么要镜子？”

　　“我额头刚被撞了下，看看有没有外伤，有外伤就麻烦一些，下次化妆要把额头遮住。”

　　教练奇道，“都外伤了，还化妆继续拍啊。看来你们这钱也不好挣……”

　　方沂听到这话特地回头吐槽，“我这钱都不好挣，天下就没有好挣的钱了。”

　　——翻开镜子，仔细看，额头上确实有淤青。

　　但没有外伤。

　　教练：“那怎么办，休息一下？”

　　方沂：“让我缓缓，等会儿继续练。”

　　教练：“真练啊？”

　　方沂：“那不然呢？这点事还去医院？”

　　结果这俩教练死活不敢让方沂练了，守在电钮边，苦兮兮道，“方导，你也体谅下我们的难处，你这只是看起来没事儿，万一受了什么暗伤，又加重了……我们这谁顶得住啊，心里也不好受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