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好女儿,就这儿。”
“就在这儿遇见了?”
“诶,”柳爸点头,“就这儿遇见了。”
“遇见了也白搭啊,人家又不认识你什么,可能是有急事从这经过。估计是敷衍几句,还是干脆装看不见。”
柳爸急着摇头,闷出汗:“不是啊,和我聊了几句的。”
“你是当时没把警服脱了,给他唬住了?”
“我当时穿的这——”柳爸扯自己的大汗衫,“下班了不能穿警服的,那不合规矩呀。”
“哦,结果……你和他讲了些什么?”
柳爸顿时一副遗憾的表情:
“什么也没讲,我说是大明星方沂啊,他说叫方沂就行;我说怎么在巷子里溜达,他说要搬家了来看看底下因为没看过;我说原来你也住这里啊,他说他运气很好挑到了这儿,不被打扰……”
“……最后我说,祝你演出更好的片子,他也连声说谢谢我支持。”
柳蜜:“然后呢?”
“然后就没话了呗,你不是说了吗?人家不认识我,当我是路人观众,说不定还有急事——我觉得他脾气好,也亲和啊,年轻人没什么架子……那这就是事情的经过了。”
柳蜜走到柳爸说的位置上,不过她的影子也跟着转了一圈,从一边撇向了另一边,反正不能落在“方沂”这位置。她注意到了,不太甘心,左右都跳了好几次,结果当然也没什么变化。
最终她就这样怔怔看着自己影子,说:
“我走累了,想在这静静。”
她爸点头:“别太晚。”
等柳爸走之后,柳蜜开始疯狂从这位置的两边单脚跳,跳到了没什么力气为止,当然还是不会有变化:
站在原处,能抵达方沂那的只有被拉长的影子,而真人隔得很远;真人到了方沂那,也终于走到了灯光正底下,那是大放光芒啊,长影子却缩成了短短的一团,假如方沂正站在这里,她的影子便背对着了。
这影子是她自个儿的内心,但并没有两全其美之法。
柳蜜现在已经不是随便哭的人,不过还是保留了偶尔惆怅的性格,有几分真,之前她忍不住在嗖狐围脖上,发几条忧郁的深夜围脖。
引得粉丝刷屏,关心她的评论刷了好多页。
曾佳高兴的告诉她:
“看看呀,这就是你的人气,花了那么长时间……你总算是起来了,蜜蜜!”
“你还在翻什么,找什么人的评论?看你翻好几页了,现在可是有几十页几百页,你根本翻不过来的!”
“现在关心你的人,可真多啊!”
“蜜蜜,不过你自己发围脖会让人误会,我们这个圈子可不好表露真心啊……以后这围脖号,就让我来帮你运营吧,你有什么事,再也不要往上发,你记住了吗?”
柳蜜眼睛快速的眨动,咬住牙给眼泪硬逼回去了,她抱着胳膊,也学照片上的方沂一样,靠着胡同的青石墙,慢慢的走回家。
方沂这厮要是靠的是这堵墙,那该是多好啊。
但黑压压的墙杵在那,和方沂一样,从来不解风情。
走的再慢一点,慢一点,说不定还能在拐角处见到,我跟他说,你知道走到这儿,真是不容易呢。
——柳爸就在门口的沙发上看报纸,报纸是立着的,电视已经关了,柳爸从报纸的缝隙中瞥女儿一眼,正遇见了柳蜜的红眼睛发出光撞过来,于是柳爸迅速的低下头,免得看到女儿的伤心事。
结果柳蜜反而先说话了:
“我没有方沂那么好脾气……就是对哪个人都善良,对路人也好声好气,他心胸广阔,因为好事儿都轮着上门,我没那样的条件……”
柳蜜说:“我是心胸狭窄,只够对一两个人善良,但我真的不觉得我这样有问题。”
柳爸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汗衫,端坐起来,报纸捏作圆筒挥舞,极力让自己像是警察给群众评理:
“我认为这位女同志的想法是没有问题的。”
又说:“不过,爸爸还有个事情要跟你讲。”
“你说吧。”
“虽然方导演是大导演,听说还赚了些钱,不过毕竟我们是体制内的家庭,相当稳定,而他是体制外……”
柳蜜就扑到自个儿老爸那,抢过圆筒去打他:“你整天瞎胡说,搞得我长大了也这么想,都去学阿q,天天骗自己好咯。”
柳爸是做片儿警做了几十年的老黄牛,确实有点人生经验:
“我说适当骗自己又无妨,不然日子还怎么过?”
“闭!嘴!吧!”
——————
点映之后,国庆档几部片子的势头已经比较明显,极可能是方导演暴打小朋友的局面。各家院线首日的排片率可以看出来:
给《重返十七岁》的排片是41%,给《白蛇传》的排片是32%,《画壁》拿到了37%。
还有若干片子,比如《辛亥》拿到33%的排片。
实际上排片率因院线和城市的不同,会各有区别,大概上下不会超过十个点,这里就不都拿出来扯数据了。
有人会问:你怎么加起来都超过百分之百了?
因为几部电影上映日期并不一样。
《重返十七岁》定在十月一号的凌晨不动摇,《辛亥》和《白蛇传》是29号,《画壁》原本也定在29号,可能光鲜传媒对柳言的一对大球信心还是不够,临时宣布提档到26号。
与去年不同的是,今年的片子已经相当重视线上的宣传,只是离《重返十七岁》还差了不少,另外,中影也很明显更偏向于方导的片子,力求上进的韩三坪公器私用,在9月30号晚斥巨资搞了个中影之夜,邀请各路江湖好汉来聚。
陈恺戈、姜纹、蒋文丽、顾长伟、陈建彬、国际章……诸多大佬到场,红毯上星光熠熠,比一般的电影节也毫不逊色。
方沂率领《重返十七岁》剧组成员登场时,首映礼气氛达到了高朝,影迷大声喊他们的名字,娱记则端起相机狂拍,众人挥手致意,下场时,年轻一些的小老弟,比如白羽就颤巍巍举起手,说自己太紧张发觉不到,原来手都麻了。
靳冬说他这是阅历太少,不像他作为央戏老师兄,场面见得比一般人多。
刘一菲感慨道:“让我想到了《爱有来生》上映那会儿,没什么人来我们这……现在全部颠倒过来了。”
方沂刚和国际章打完招呼,抬了抬下巴:“是啊,正主还在那呢。”
俞非虹做过京影老师,挪揄道:“国际章确实是厉害,蜜蜜,你怎么评价他们中戏的金花?”
柳蜜的沉声里饱含忍辱负重:“能屈能伸。”
俞飞鸿惊讶了:“看来咱蜜蜜对国际章评价挺高。”
第408章 重返十七岁(一)】
中影组织的这场首映礼排场很大,全程在央妈六套频道的《首映》栏目播出,主创们轮番上阵表露自己心声,中间插入各位捧场的大牌明星对主创评价,以及电影拍摄时的一些花絮。
三个字,实在是热闹啊。
一直从八点钟折腾到第二天凌晨,等到主持人卡着点喊:“《重返十七岁》全球首映现在开始”,众人才施施然坐下,看屏幕全黑了,浮出开头的龙标。
一下子静得针落可闻。
本次来捧场的两位重磅级导演,姜纹和陈恺戈隔了一个座位,姜纹忽然出声抱怨:
“我最不喜欢搞这种场面,一点用也没有,我认为电影该是不行——还是不行,陈导你说呢。”
陈恺戈感到他在阴阳怪气自己,冷哼一声。
姜纹不以为然,继续说:“我以为电影该立马就上映了,没想到拖泥带水的,给我都整急了,今天也是迟迟不进入正题——让我想起以前看的有些小说,以为下一段就是我要看的了,没想到作者还要东扯西扯很久……”
陈恺戈不客气:“说明作者江郎才尽,编不出后面怎么写。”
姜纹:“……那么就净扯些情情爱爱的混时间?时间换空间?我说,写书总不能这么下贱吧。”
“就是这么下贱。”
“好在不是一直这么下贱?”
“那也是下贱——姜导不要再说话,”陈恺戈抬眼皮,一张脸映上屏幕的冷光,“电影现在开始了。”
——
办公桌上放着一泼猴的塑料模型。
没什么精神,它藏在观赏用的天门冬底下,给压得实实的。有人把他背后的发条拧到底了,猴子于是拼命敲石头,杵着金箍棒想站起来,那折腾的声音太烦人,于是另一个人一巴掌把它摁住了。
放开压猴子的手:
方沂惊愕的脸出现在镜头前。
上妆后有点老,也因此观众稍微发出了点声音。
摁他猴子的是靳冬,拍桌子道:“余欢水,别玩了!今天要拜访的是大客户,我好说歹说帮你拉来的,存六千万……我们同学一场,现在也算是帮你到了仁至义尽。”
靳冬的脸色变软:
“只是,你要喝酒,知道吗?不要摆你那臭脾气,不想失业,就纯当白开一狠心往肚里灌……孩子读实验学校,甘虹又跟你闹脾气,能放过机会吗?你放心,绝对喝不死你。”
方沂点头说:“赵觉民,我知道了的。”
收拾好资料,两人一直到电梯里面。在镜子那,余欢水发现自己衣服没熨平,只能不断用手尝试去压。
赵觉民把一切看在眼里,摇头:“甘虹也是越来越不尽责——钱钱钱,难倒英雄汉!不过你这一单做成了,总能好过上一阵子,去给她买个包,哄几句,她就不闹了。”
两人的通行工具是地铁,赵觉民一直在数落余欢水,抖他的破事。
在这过程中,观众知道:余欢水原先是金陵大学,计算机系的高材生,还拿过学校编程大赛的冠军。偶然认识了金陵本地人甘虹,很快坠入爱河,当时计算机工作只有京城稍微好找一些。
为了留在金陵,余欢水转专业到了工商管理,和甘虹分到了一个系。毕业后,两人都进入银行,几年后升任客户经理。
有两个孩子,余晨(男)和余淼(女),长大后和余欢水不怎么亲近。
客户经理来钱快,工作节奏也快。由于先后生了俩孩子,多次请假的甘虹被转岗冷处理,接着失去工作机会;余欢水很争气,事情做的厉害,闲余时间钻研代码,并没有忘记自己爱好。
“只是,你不知道讨好人,拍马屁——现在光是事情做好,还不够用啊,你吃过亏了,不要再吃亏。”
赵觉民这么评价余欢水。“结果我成了你领导。”
还有个小插曲,地铁上在放某科技公司纪录片,男人们都忍不住去看,余欢水也是,不过,出地铁站后,也许是冷热交替刺激了鼻粘膜,余欢水开始汩汩的流鼻血,之后非常狼狈的洗干净了。
赵觉民于是叹:
“只道当时已惘然啊……兄弟,你准备好豁出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