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
两根中华相连在一起,预示着两人的情意绵绵绵绵。
“嘶~”
肖制片是已经得知喜讯的,他抽的是欢快烟;猛嗦一口,觉得灵魂都颤抖了,这次似乎不是从肺,而是从尾椎骨传来的生物电,这种感觉,就连防雨面料的冲锋衣也不能抵挡,こんな感じで,就像……就像……肖琳忍不住哼出使人怀疑的一声。
吴志军果然惊惧的看他,但奇怪的是,剪辑师·吴竟然脸红了。
这是为什么呢?
肖琳觉得烟头烫手,连带着,吐气的鼻孔也呛住了,他猛咳几声,眼泪都出来了,却不敢碰铁杆心腹的肩膀,仿佛那上面带着电。待稍微调节过来,肖琳抛出一句话:“领导说,我们的《激荡中国》节目收视率高,而且没有太大争议,人民群众很喜欢,微电影播出那一期,之后吸引很多年轻观众,还有单身的都市白领反复点播,他们以前是从来不看法制频道的……”
肖琳舔了舔舌头,“打电话来问节目后续;还有的,小读者写信过来,要求我们节目组的时间提前,因为她们睡的早。”
肖琳想起自己那在HD区卷的初中娃:“奇怪啊,怎么会睡得比我们早呢?九点,这些娃不是还在赶作业吗?减负难道已经起作用了?”
没结婚的吴志军一喜:“那,组织上考虑了吗?”
肖琳哂笑:“当然不可能考虑!”
继而解释:“我们之前的节目是八点半的《天网恢恢》,记录国家法治建设进程的重要节目;再之前,七点半的《第一线》,以法治深度报道为主要内容;都是做了几年的老节目,目的和我们不一样,说实话,搞不好法制频道还没定下来,这些节目已经有安排,是先有的节目,再有的台;你自己看一下做企划的是什么级别的领导,你在我们台里面,老是扛着摄像机到处拍,不接触领导,你还是没有觉悟……”
又道,“我们这种没爹没妈的,能做得出一些成绩,稍微的拉高收视率,就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怎么可能挤掉别人呢……”在心腹大将的沮然脸色中,他又峰回路转的道,“然而,我也是有好消息要宣布的,先前领导刚通知我……”
吴志军洗耳恭听。却见到,肖制片慢悠悠的新点开烟,仿佛所有事情此刻都要让路:“不着急。”
干什么呢?
先摸一会儿鱼。
优秀的中年职场人,最不能做的,就是和年轻人拼精力,硬干,而是应该加班加点的摸鱼,把时间尽可能的用在摸鱼上,要细水长流,要锱铢必较的摸,然后用极低的工作效率,极高的时间占比,再加上亿点点关系,夺得本月最勤奋员工。
吴志军也是摸鱼好手,属于上厕所可以上一下午不见人影的那种。然而,到了打卡的时候,往往已经是晚上甚至深夜,超长时间工作的吴志军,又精神抖擞,神奇的出现了。
摸鱼,也是一种哲学。
大概是抽了两根烟,肖琳开始说正事:“我们原先的会议室,领导认为太小了,现在不是电视台要搬迁过去了吗,以后两个地址;我们这种新节目的,反而占了便宜,可以先进去,其他的设备,也在从兄弟单位拿,不是,借……你知道的,体育频道,他们现在多的是空出来的。”
吴志军点点头。作为摄影,这事他是知道的。去年奥运会,上峰从各兄弟台,包括地方卫视调集记者和剪辑师帮忙,到奥运结束,这些人又回原籍;然而,总有一些牛人,来了就不回去了。
——按照配比,不得不采购更多的设备;但奥运会热度过之后,已经不需要这么大编制,人倒是总能找得到事情做,多少人都能忙的刚刚好,设备是不能自己站起来找事情做的,真要这样,这书就进入灵异分类了,于是,老是要闲置;设备配置相当豪华,令兄弟单位狂流口水,渐渐的,其他节目组常常从体育频道要设备,充实自己的栏目组。
这里说个冷知识,体育频道的建台成本是最高的,一般来说只有国家台,或者大资本才有实力开办;其耗资不仅仅体现在出外景和直播必须的专业设备,购买赛事转播权的成本也非常高。甚至远高于电视剧。
那么,《激荡中国》栏目组,也即将要鸟枪换炮了,可以搞一些更大规模的操作。
吴志军跟着肖琳,两个人下楼,打算到央妈的新址;京城的出租车价格不便宜,但肖制片是毫不在乎的。
拦了个正等活儿的。
“打车!”
上去了,师傅问:“到哪儿?”
“央妈大楼的新址。”
师傅一时发愣,问:“不是已经在央妈门口了吗?”
“是新址……”肖制片转口,“就是那个……”
吴志军接嘴:“秋裤衩!”
师傅拍方向盘:“嗨!早说啊!”手按在计数的表,“打表,还是直接给,我知道有近路的,省点。”
肖琳:“打表。”
师傅说:“不打表要省一些钱。”
肖琳坚持:“打表。”
师傅狠踩一脚油门,车窜出去。
冬天的阳光虽然是热烈的,但照人身上,却不显得暖和,车内的节目二人组只觉得刚刚好,吴志军扒窗口,脑袋随外面的风景移动,张大嘴巴,发出轻微的叹;肖制片更气派,正襟危坐,但视线也忍不住旋转,鳞次栉比的大厦中,他的笑容渐渐扩大;今后的工作场所,就要在此地,是全京城最好的位置,甚至,是车上两人以为的,全天下最好的位置。
大概是本世纪初,传来要建设新总部的消息,当时这俩还属于小喽啰中的小喽啰,消息很快成真,先期投入五十亿,一直追加到三百多亿,大楼越来越豪华,知名度越来越高,只独独的属于央妈全体上下的八千多名员工;而他们就是之一,终于更加的感受到,有编制的快乐。肖林常常的来这里,看大楼一点点成型,接近天空。他本人也像大楼一样,似乎要爬上去了。
今年,央妈新址的主楼,已经建好,副楼还在建设中,主楼的部分区域开放使用,其中,就有分给《激荡中国》的地方。
二人组从出租车下来,找师傅要发票,肖琳拿来仔细的放口袋,发票紧贴在他西装的胸膛,感受心脏的呼唤,他心满意足的抬头望。想到自己曾经从湘省邵阳老家农村走出来,考上京影导演系,第一次来京城火车站的那天晚上,心潮澎湃。年轻人们在逃离北上广,而他越来越接近核心。
那时候还流行食指的诗句: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BJ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BJ
一片手的海洋翻动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BJ】
肖琳轻轻的念。他抵达京城了。
打车报销,有编制。
京城户口。
天龙人。
有自己独享的办公区,是小半层楼的王国。
新大楼磅礴的雄踞在天空之上,似要遁入云霄。
“真好。”肖琳眯着眼。
“是啊……”吴志军跟着感叹。
第39章 通知书(一)】
分给《激荡中国》的会议室很大,设备先进,目前还没有人使用过,当中是索尼VPL-DX15——刚进入大陆区域的旗舰级投影仪,被吴志军注意到了,建议用来放片子。
新一期的《激荡中国》特别节目。
刚装修的室内,有一种特别的甲醛味,四面八方扑来,但肖琳觉得这气味无上的美好,它代表的意义是全新的,新的,一切都是好的。他大致打量室内的摆件,也不认识,想到来的目的,就先问当中最显眼的投影仪:“这东西能放电影吗?”
吴志军道:“当然能。”
肖琳:“画面会有损失吧?”
“有,看不出来。”
吴志军对室内的放映设备很痴迷,上上下下探索,不时发出艳羡的叹声,好一会儿,发现都是无关于摄影的,才颇委屈的解释:“以我们拍摄时候的器材水准,足够了。”
因为会议室实在太大,加上其经过特殊的设计,以至于吴的声音隐隐的有回声。
至于拍和放,是一体两面,不存在后者超越前者。
肖琳似懂非懂,却点点头,摆出领导的姿态:“我们以后要换更好的设备,因为我们是专业的栏目组,制作水准向电影看齐。”他下意识的往冲锋衣的腰间拿烟,这次忍住了,砸吧砸吧嘴,觉得很不习惯,口舌发干,反而教训吴志军:“吴哥,你不要抽烟,我们在这里是有纪律的。”
“这是公家的会议室,不是私人的抽烟堂!”
吴志军莫名其妙:“那是当然。”
“那,放片子吧。”肖制片道。
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想了想,他伸长腰,隔了一个座位去拍。
吴志军于是过来,沉闷的坐下,评价说:“我的建议是一刀不剪。”
肖琳:“你又先看片子了?”
吴志军改口:“我没有。”
肖琳不作追究,只是扬下巴:
“下不为例。”
胶片时代,片子的全部素材胶卷能装满整间房,剪辑师在特定的场所剪片,没有条件换场地,除非先搬胶卷。
数码时代,片子的素材可以装进小储存器,却仍然被要求在特定的断网房间,否则有片源泄露的可能。
吴志军不可能老老实实在剪辑室看,他一定是像普通人一样,拷贝来就近欣赏。要是他去修电脑,节目可全完了。
打头的,是《激荡中国》栏目组的动画,多加了“特别版”几个字,随即进入到微电影。
啊!
肖琳觉得宝座格外的舒适,忍不住深深的吸一口,这珍贵的,组织分配给他的,独享的甲醛。他下意识的往口袋摸,再次的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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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年7月底,孙天知道自己的高考分数,在当地的高中排名第二十三,他报考所在省会大学的市场营销,没有听老师的教诲。
老师说:“孙天,你没必要上大学,划不来,就报考我们轻工院的纺织系,轻工院是大专,你考上了就有铁饭碗,出来在本地的纺织厂工作,包分配,你就成为城市职工,不再是农村人,老师帮很多同学填过志愿,不会害你。”
孙天说:“我想上大学,毕业了,我想去南方的城市闯。”
老师又劝:“你的成绩排名,不一定可以上到省城的大学,但是,你去大专,把握是比较大的。大专包分配,厂里给你发工资,过年过节还有米面粮油;你的家庭条件不好,在厂里工作,有保障了,你好回家讨老婆。”
孙天坚持:“我想要到南方去。”
老师不再劝,孙天填上心仪大学的名字
前一年,总设计师南下讲话,好多人都听到了,互相传,但他们不是真的知道,孙天把设计师的画像挂在自己家里,常常翻看,那背景图,正是被圈出来的奇迹之城。
这一股春风,渐渐的从南方也吹入到中部的豫省,吹入到他农村老家连绵不绝的麦浪,吹入到,孙天的心里。
孙天要去南方。
高考是漫长的一个人“渡劫”,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才是完美的收剑回鞘:主角光环加身,各类法宝齐聚,要开启新的故事线。
不知为何,刚填完志愿,亲戚们都比孙天还要自信,个个稳操胜券,好像真正经历高考的人是他们。亲戚们提前办起庆功宴,轮流请孙天吃饭,给人介绍说:“这是我们家的栋梁。”
孙天确实觉得自己成了。但渐渐发胖的他,也越发心虚,“倘若没考上,岂不是白吃白喝。”
他不敢想没考上的日子,却不得不想,孙天开始失眠,胡思乱想,也许录取通知书明天就来,也许永远的都不来,好不容易睡去,又恍惚梦到通知书砸到脸上,猛然惊醒,一切了无痕迹。
孙天焦虑过度,家里人也害上同样的情绪,陆续几家学生收到录取通知书,始终没有孙天本人的,他越发的羡慕,不安;孙天听说,他们这个小地方,曾经有农村的学生因为通知书在路上丢失,错过了大学报到,以至于每当邮递员路过,孙天要追上去问:“有没有收到我的邮件,我叫孙天。”
“有没有收到呢?”
孙天终究没有收到自己的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