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不知。”
“谁指使你的？”
“无人指使，无人同谋，卢剑星一人所为。”
挥手，卢剑星被押出去。
很简单的戏，确实是如陆阳所说，“换上衣服，坐在那，诶，戏好了”。
因为功夫不在演上，而在导上。
《绣春刀》的线挺多，涉及到权谋、江湖，感情，师门……三两句话说不清楚，锦衣卫三兄弟都是大人物的打手，其命运很大程度是背后的大人物在推动。
不过并不怎么有新意，其实前辈们拍过许多次了。
值得一提的是陆阳在灯光上的运用。
在共和时代三千万的投资额度下，陆阳一些想法能够实现了，方沂发现这场戏里面给他补光的不是常见的灯光板，而是跳动着的烛火——共用了数百个蜡烛，将取景的整个厅堂内照得通明，这也是现场的唯一光源。
陆阳要求不许有任何的现代光源存在。
烛火微弱、跳跃、断断续续又始终坚持燃烧着。
方沂一进场就明白了陆阳这么操作的妙用，小弟给自己露了一手啊。他和郭凡确实不一样，两人风格相差很大。
下了戏，方沂见猎心喜，直接问陆阳：“我想猜你为什么一定要用烛光，你不要告诉我答案，你看看我说没说到点上。”
陆阳挺得意，往四处看别人的表情，大声道：“和方导在一块儿拍就是不一样，你马上就懂了。”
“两方面用处，我想到……”方沂没有看监视器，而是直接在脑子里想象那个画面，“一方面肯定是模拟了古代的真实光源，因为烛光相比现代的光源很微弱，所以你不得不用到很多蜡烛，通过量来弥补质的差距。”
“另一方面是艺术化表达。”方沂说。
陆阳：“我想听听方导怎么理解这个表达。”
“你这个确实还挺妙的，算是一个小创新。一般来说烛光用在洞房花烛夜里边儿，是吧，表现情侣之间的缠缠绵绵，那火光时隐时现，好像爱之火一样，也引入了一种想象空间……到你这儿呢，你反过来了，你拿跳动的火光比作人物的内心活动，明明暗暗表示人心的波谲云诡，但是它没有现代光那样生硬，而是一种心理暗示。”
这个是拍摄手法的妙处，就是观众其实不明白这有锤子用，但是他眼睛不骗人，因此潜意识会有反应，想法会跟着导演设计的走。再说一遍，尽管他完全不知道这些手法。
陆阳抚掌而叹：“说的好。”
随后方沂说：“我能不能看下监视器，想看看演的怎么样？”
陆阳做出一副惊讶表情：“你还不能看啊，我们这剧组很平等的，主要演员都可以看。”
这俩一唱一和，其他就知道了，其实说的是反话，你就算是有那本事看了，你也得征得陆阳同意，搞清楚谁是话事人。
因为方大导都要做出姿态嘛。
镜头里，方沂的样子果然挺复杂，他面相一派正气，又剑眉星目，但是阴森森的火光跳动着，并配合他的台词，也就暗示这崇祯帝内心和外表是两码事。
这就是导演的技术了，方沂挺高兴，这类复杂情绪不是演员能演出来的，陆阳表现了他的才华。
而陆阳则说：“正因为是方导来帮忙客串，我们才找到了天底下最适合这一段的男演员，其他人拿不到这种程度的反差感，也不值得我用蜡烛来表情。”
而后又拍了些文戏，方沂又发现些不错的构思，显然陆阳为他的出演精心创作过，他演的并不是一个纯粹卖名气的角。
杀青后，他给郭凡打电话，讲了今天的见闻，希望郭导演能补齐自己短板。
郭凡一直在细腻表达上糙了点，要是能和陆阳这种细腻感相结合……
但郭凡发了张自己身穿防爆服的照片：他扑身在冷爆炸的新容器实验里。
他说：“我知道我毛病，但我发挥我的长处，避开我的短处……而且真的要学，不如直接学既会特效的，也会抒情的，我知道有个年轻导演是这样，我只对他服气，也只愿意学他。”
方沂大惊：“谁啊，我还不知道呢。”
“方导，你竟然问我那人是谁？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第475章 常青藤之歌】
杀了青，下了戏，当晚众人在横店影城附近找了个羊肉火锅店，涮羊肉。
不敢喝酒，只敢喝茶，全剧组都来了，廖帆、陆阳、邓朝……以及周妙彤的女演员，糖糖。
这学姐是从魔都飞过来的，才到不久，一个人也没带助理，来火锅店拖了个行李箱。
方沂见了她挺纳闷：“啊，原来你演的周妙彤啊……”
好久不见他，糖糖又高兴，又像是一种智商不太高的大型犬，微微偏着头表示疑惑，“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啊？”
糖糖语无伦次：“我以为……就是我之所以能面试上，就是因为你推荐的，我承了你的情。”
方沂这下明白了，哦，这陆阳是故意找了个央戏的演员来讨好自己。
陆阳这进取心啊，真不愧是体制内出来的，估计老子言传身教过。
他和糖糖寒暄几句后，找了个由头溜号，接着打电话让陆阳出来，叮嘱他：“你是有创作力的人，要是你戏拍的好，没必要……就是，在其他方面使功夫，我不是很在乎，你很有才华，专注这个就好了。”
语气中，生怕陆阳走歪了路。
因为糖糖是才到不久，所以陆阳知道他说的正是这事儿，就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面试的明星中，好多都是央戏出来的，我有我自己的班底，除了这班底外，我心说用央戏的也无所谓是吧，知根知底啊。”
陆阳这个班底说的是他处女作有合作的那帮人，比如演丁修的周易围。
那除了自己的班底呢？
水平相当的情况下，用老板的校友加熟人肯定不会错，所以陆阳坚持这么选人。
方沂：“那邓朝呢？不会邓朝也因为是央戏的，所以你选他吧？”
“邓朝是靠实力拿的角色。”
“邓朝当时怎么面试的？”
“就按照流程演了一遍，我看了他表演的戏，我觉得他比起演恶搞角色，更适合演苦大仇深的，想了想就定了他。”
“行吧。”
陆阳心里有数就行。
何况糖糖是魔都人，祖上是……方沂也记不太清楚了，总之是江南一块儿的，选她也不算夸张，总比那个西域胡姬好哇。
反正周妙彤也不是多重要的角色，脸谱化的角，谁上不是上呢。
两人回羊肉火锅席上，听见演员们在唱一首歌，唱词是：“在世界的东方，有一个充满阳光的地方，青藤长满学府院墙，团结勤奋活泼向上，攀登共同的理想……”
火锅蒸汽袅袅，升腾而上，迷了方沂的眼睛，这，这是央戏的校歌啊。
因为央戏所有教室的外立面都有常青藤，所以叫《常青藤之歌》，方沂情不自禁就跟着唱了起来，而央戏帮看见方沂进来了，也围着他靠着他，动情之下，众人甚至都红了眼。
这帮人有双金导演，有一线男星，也有至今蹉跎没起色的男女演员——但是比起当年那些转行、籍籍无名的同学们，自己已经特别幸运了。
走到现在，能在圈里能相互扶持，也算是佳话。
陆阳瞧见方老板那样子，心中大定：这次马屁拍到位了。
真正的好马屁不是老板想要什么，你拍什么，而是老板都没有想到的，你提前给他拍了，他才想得到你的好。
果然方沂回头看了一眼陆阳，陆阳就嘿嘿一笑，方沂朝他点了点头。
不久，借着热闹劲儿，邓朝委婉的给陆阳道歉：“我觉得我很有天分，一直以来路也走得顺畅，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小的央戏也出了好多我比不上的人物，比如方导演……这又是我开工作室的头一年，我可能表演的时候操之过急，希望陆导包容我。”
陆阳仿佛失忆了：“嘿，说这些干什么，你演的好，我高兴还来不及。”
廖帆插了一句自我感慨：“确实有的人外形、演技、身段……样样都比人好啊，我不大不小也算是个星二代，从小耳濡目染，也愿意当演员。可惜我长得不好看，所以我爸赏我饭吃，老天爷不赏我饭吃，让我辛苦了很多年。”
听者有意，糖糖也挺低落。她这外貌也不算最顶尖，其他条件差了老远，你廖帆、邓朝都在说自己不行……我今后还有什么前途啊。
方沂举起手里的茶：“不要难过，现在能演到戏总是好事情，超过了绝大部分人，不要自怨自艾，我现在以茶代酒，给各位壮行，三四个月后，肯定能出一部好片子。”
众人都站起来：“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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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糖糖回了酒店，给自个儿闺蜜柳蜜讲见闻，一开口就是：
“蜜蜜啊，我见到方沂了。”
柳蜜这会儿还在京城赶通告呢，当即听出一股火：“见了就见了呗，他是神吗，你还特地打电话给我报告。”
糖糖幽幽道：“方沂真是好看……”
柳蜜想到方沂那样，一口气憋回来了：“是好看……但是，好看又怎么样呢？”
“你说这世上怎么有这种人啊，样样都好，叫别人很难忘记，大家都喜欢他。我隔一段时间就和你见面，我感到你变了，我也变了，可方沂没什么变化，好像时间在他那停止了……”
“打住打住，我时间有限呢，你进入正题吧。”
“我喜欢方沂。”
柳蜜叹了口气，道：“我也喜欢方沂呢，其他人也喜欢……说不定有几十万几百万人喜欢他，这不是求不到吗，你净说些废话。”
“方沂还对我事业有帮助，我才发现我的角色是他给的……啊，也不是他给的，说来复杂。就是他不知道，但是他的一个导演就帮他安排了，我沾了光，而他甚至都不晓得。”
柳蜜愤恨道：“那你穿越回三四年前，你直接飞上他床吧，把肚子也搞大，他道德感重，就算是莫名其妙背了个娃，肯定也要养你的。”
几秒种没回应。
柳蜜怒道：“你还真考虑上了啊，有点出息行不行，糖糖。”
“我只是，我只是想，要是天底下有五六个方沂就好了，这样大家都有得分。”
“哦，你不如把他的一周分为七天，你一三五，别人二四六，星期天留给他自己选，是不是还有点可能？”
糖糖：“单数吉利，我要一三五，二四六给你。”
柳蜜在脑子里想了一下，本能的摇头：“不行，你占太多了，星期五怎么能给你啊，你只能一三……不不，一和三的一半，你是一点五天，剩下的归我。”
又说：“不行不行，我接受不了，”结结巴巴道，“你，你这想法太超前了，我，我一天也不能让！这是不能让的。”
糖糖又不说话。
柳蜜怒道：“怎么没人了？”
糖糖说：“但一二三四五六七……都和我们没关系诶。没有的东西，怎么来让不让啊。”
柳蜜这边发出一扑通的声音，大概是在锤她那脑门儿啊，她说：“被你带沟里了，害我也想东想西！你以后不要和我讲方沂了，我天天刷新闻看都看烦了，就是为了对这个人脱敏，你还来诱惑我，下次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