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电影其实影响不大,反正都是亏钱都是扑街,你操心那些事儿干什么?你那玩意儿根本赚不到钱。
主要受影响的是同日的《十二生肖》和《一九四二》。
《绣春刀》拿两亿多票房后,连带着共和时代也打响招牌,成新势力了。
老总方沂就是踩着华艺上位的:《情书》干碎了《通天帝国》,砸了港产巨星招牌,顺带扶持了一把被封杀的大女友,方沂一战成神。以前一些口角之争都是小事,这事儿威胁到了华艺的核心利益。
你说你是民营影视第一股,结果你干不过别人,靠量取胜,你这种公司不符合制造强国2025,是落后产能,不能代表先进文化的发展方向。
以前这俩都是国庆档怼,没想到贺岁档还接着怼。
众人看好戏呢!
谁能赢呢?
正主方沂回宽甸拍戏去了,来参会的是《绣春刀》下映后的陆阳。这厮家世太好,人情不是很练达,没有郭凡脸皮厚。
研讨会结束后,陆阳非常辛苦的应付完寒暄,正要溜之大吉,被人拦住:“王总有事情想给你说。”
他站在那等了会儿,来的是一戴眼镜的寸头男,他认识,嘿,竟然是不怎么掺和娱乐圈的大王。
华艺二王中,大王社交圈子偏富豪,整天打高尔夫谈资本运作,收藏书画,其他场合很难见到他。
大王表达态度:“华艺没有想和共和时代拼一场,冯导也更不可能和方导对上……选在这个档期,完全是出于商业考量。”
陆阳等他警告教训放大话三连呢,他竟没了。
不是吧?
华娱文的常见剧情呢?
只能回:“我会转告给方导的,哦不是,方总……唉,还是方导吧。”
大王满意点点头,还想请陆阳吃饭。
华艺二王现在和方沂的关系比较诡异,早年有过节,现在双方有杭城马为中间人调停,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起过事端。
该公司股价大涨,二王心思渐渐不在电影上之后,主动给方沂递橄榄枝,希望能做朋友,共同为杭城马的大文娱战略添砖加瓦。
打着打着变友军了,我说大家来赚刀乐吧,拍电影辛辛苦苦就赚几亿,股市大几百亿,你玩什么命啊。
二王也能找理由啊,华艺全年都有电影上映,任何想要出头的电影人,都不可能不踩华艺两脚。方来佛祖是带善人,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于是远在宽甸的方沂接到陆阳电话。
“什么?还请你吃饭?你去了吗?”
陆阳菊花一紧,稍息立正:“没去。”
“去吃一顿也没什么吧。他未必是给我面子,你本身是优秀导演,我听说二王不怎么瞧得起明星,但是挺给导演面儿的,说不定就是给你面子呢。”
“那也不去!我心中只有一个太阳。”
“成吧,先这么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不是第一次对上了,大不了再赢一次好了。”
现在的时间是十一月,从任何角度都进入到了宽甸的冬季。呵气成霜都是小意思,央戏帮最近有个小游戏,就是掏家伙撒尿,由于过于寒冷的天气,尿液在适当的角度下能垒塔。
方沂当然不会参加这么无聊的游戏了,万一被人拍下来,一世英名皆毁矣。
往天上看,基本没太阳,总是被厚厚的云遮住,搞得挺像《楚门的世界》里面那个巨大摄影棚,老是见不到阳光,天空像蜡笔抹出来的。
一切镜头都已经按照原计划拍摄完毕,就剩下该长镜头为代表的硬骨头。
大“浴霸”运到宽甸后发现电不够用,这玩意儿一开附近的变压器直接跳闸,半个村的停电。剧组硬修了一条专线到这儿,供浴霸使用,现在一开就一个字,热。
第535章 天时,地利,人和】
2000盏1k的钨丝灯亮起来,那一刻仿佛见到了太阳,不仅仅有太阳的光,还有太阳的炽热。
副导演郭凡形容这玩意儿像苏联的“巨型雷达站”,就是一开机能监控小半个大洲的那种东西,一旦运行,方圆几公里的鸟都得被雷达波活活照死,“它不该出现在宽甸,而应该在西伯利亚某个人迹罕至的绝密基地里面,打世界大战扔核弹用的……就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啊,它升起来太震撼了。”
话是这么调侃的,讲起来轻松加自豪,过程却充满了电影人的辛苦。
方沂在这个镜头上花的时间是他从业以来的最高,算下来至少有三个月了,区区八分钟而已,其中的困难和坎坷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且还得到了多方单位的支援。他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能力,后来打听到欧美有同类型电影长镜头,至少要用九个月来准备,郭凡又反过来给方沂加油鼓劲儿:“我们在走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道路,而且反而比后来者还要快。”
“浴霸”!
这个大家伙过于显眼,进入剧组后引发了当地轰动,不时有特效行业的从业者跑来观摩。狗仔也不少,不论是菜鸟还是高手,在一览无遗的东北林原上,根本不需要找什么制高点,只要一抬起摄像头,就能看到15米高的超级照明平台。
新闻通告一篇篇的发,嗖狐围脖每隔几天就要更新一次电影拍摄讯息。
一时间,好似全国人民都在关注方导要拍个什么。
央妈新闻栏目得知消息后,派了个采访组跟着,拟了一份主题为“中国电影工业化的探索”的专栏节目,采访记者是主持过国际频道和《朝闻》栏目的胡碟。
实际上,剧组本身也有专人负责拍摄花絮。整个镜头的制作过程会无偿公布出来,据说有不少领导在关注方导的战争片,想看看他怎么“做好自力更生,走好文化自信”。
无论如何,这都是大陆电影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吧。
记者兼主持人胡碟是文艺女,笔下功夫好,其他了解不多,不太明白这个片场的奥妙,她感觉这地方更像是建设工地,当前的支撑团队也以工科生居多,并不是电影这类艺术性质的诞生场所。
你这片场还真是够奇怪的。
大名鼎鼎的央戏帮,反倒没有很多存在感,他们缩在某个角落里像路人甲一样,缩着脖子聊八卦。反而是美术、道具、摄影佬……声音很大又频繁交流。
于是胡碟逮到方沂空隙的时候,问他怎么定义“工业化”?为什么非得搞这么大的阵仗。
方沂拿现场举例:
“电影发展到今天,已经分化成很多类型……像我们这个片子的拍摄压力是巨大的,因为要做约八分钟的伪长镜头。有的时候你拍了七分钟,就会有人被绊倒,或者镜头上沾了点泥巴,或者爆炸装置脱落,你就不能用了。演技可能很精彩,其他一切都可能是对的,但你就得重新开始,因为在这八分钟里,你犯了一个错,而人就是会犯错的,所以我们要尽可能消除掉人的影响。”
“方导,我还是不够明白,能更直白一些吗?”
方沂:“你知道芯片怎么制造出来吗?我听说涉及到几百道工序,几十个行业。即便每道工序良率在99.99%,经过500道工序叠加,最终的良品率也才能超过95%,如果每道工序良品率降低万分之一,最终良品率就会跌到90%。而这个良品率,一般认为是不合格的,因为成本已经无法覆盖掉。”
胡碟惊了:“你们在用制造芯片一样的流程,去完成一个电影——”她恍然大悟,“所以你常常说工业化?我是说,呃,你们的内在逻辑是一样的,环环相扣。”
“你明白了。”
“但以现在电影界的发展水平,恐怕不能满足你这种要求吧,我其实是第一次从你这儿听说,是这样拍一部电影的。”
胡碟还补充:“张一谋没有,陈恺戈导演也没有……”
方沂沉思片刻,答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任务,他们的任务是让世界认识中国电影,而我们的任务可能不仅仅要做到认识这一步……要大场面,要流行化,所以我们才得感谢兄弟单位的支援,”方沂掰指头数了下有代表性的中字头企业,“振华、中化、中影怀柔影视基地……还有辽省气象局。”
“气象局都来啦?”
方沂哑然失笑,抬了抬下巴:“诺,就那儿。”
顺着方向,胡碟看到两位气象局的小科员正在和人聊天,时不时看一下手上的设备。她拎话筒窜过去,“你们是气象局的同志?!”
“是!”气象局的同志早注意到主持人啦,满脸通红,话匣子立刻开灌:“天气也是他这个片子的影响因素,而天气是不确定因素,雪、雨、厚云层都不行……你别看现在天上有云,但是风大,马上就有一个干净天空,这是他们拍摄的周期。我们辽省气象局,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个周期能有多久?”
“十五到四十五分钟?我也不能完全知道,因为我说了,天气是不确定因素。”
胡碟望向天空,那片油墨涂上去的云团,正在以可见的速度南移,而且日光也渐渐消失,为电影拍摄提供了难得的机会。
在这片天空下,摄制组正在最后排练拍摄走位,刚才回答她问题的大导演方沂,现在跳进泥地里,掐着秒沿固定路线踱步,猛然间,一颗照明弹飞起,在八架吊臂的牵引下作匀速抛物线运动,地面随即升起淡淡的影子。
胡碟在笔记本电脑上码文案:“云层、光源、8台吊臂设备,4000多套零部件和连接道具,三家央企组成的‘国家队’……好像数学家写下的长长而又无误的公式,又像是顶尖钢琴师弹奏的曲谱,线条和立体,黑色与白色,我仍然不完全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只能祈祷这一刻不要让努力的人失望……”
写到这里,胡碟又单开了个文档,记载自己初到剧组的印象:“这个剧组的演员也很投入,他们都以角色名互相称呼,我听说他们还煞有其事弄了自己的墓碑去献花,向不存在的人物表达敬意,真是别开生面的开机仪式啊……整个剧组像是在还原某一场从头到尾的真实事件,历史在这里重现。”
当最后一丝辉光也完全消失的时候,云层也恰到好处消失不见。气象员的同志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新闻栏目组的镜头旁,像领导人看载人火箭发射一样的骄傲,轻声说:“开拍了。”
胡碟就此搁笔。
第536章 谈子为(四)】
泥地里的方沂有同样的感觉,太真实了。
以前也感到真,但是今天格外真,可能是一段戏磨太久给弄得分不清现实了,也可能是他本身就在故意的沉沦——这是学习段亿宏的演法,把戏当做自己的当下来过。
老段被关宽甸几个月,现在简直已经神志不清,见到方沂就是满脸深情,见到美国曹操就恨不得艹枪上去给一梭子。
不夸张的讲,方沂回酒店做梦都是他在泥地里面小跑,周边是疮痍的村庄,只有烧不尽的火……和现在一模一样。
想到这,方沂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黑漆漆的摄像头,给扛机器的摄影师吓了一大跳。
——之前排练可不是这么练的,快一点也不行,慢一点也不行。
还好,方沂加快猛跑几步,打了个趔趄,连滚带爬把时间差拉回来了。
众人不知道方沂出神了,只以为他临时发挥了一把,而且这种发挥确实有点“灵机一动”的感觉,实际上让情景更加真实了。
战士伍千里被震撼住了嘛。
八分钟的长镜头,一点儿也不能错。
在这条道上,照明弹、摄制组、燃烧的残垣断壁全都按预定流程出镜,大“浴霸”终于通上电,一刹间光芒大作,反映到“伍千里”脸上就是他终于走到了烈火最中心处,火光在他脸上有实质的跳动,这原来是一片被美国佬炸空了的死城,也许在倒塌的石头下就压着他战友的遗体,当地民众的残躯。
他像是飞蛾扑火,也像是怒火生出,茫然、肃穆、死志、悲痛好像全在方沂的脸上浮现出来,这不是他的演技演出来了,人类无法做到这么复杂的表演,而是精心塑造的光影使得观众此刻的情绪,在方沂脸上的火光中得到了投射,这投射的其实是观众心中的感情。
这就是导演方沂使用的顶级技巧,他擅长于把气氛烘托到位。
但是吧,难道因为拍的太好了?郭凡在监视器前纳闷,感觉方沂驻足比平时要久得多。
这不是该喊咔了吗?这段该结束了呀。
而方沂瞪大眼睛,他看到了什么呢?
他吗的,他看到了谈子为!
恨不得揉眼睛啊,谈子为怎么会在这呢?
破旧单薄的军衣,总是沉默寡言的谈子为,脸上有很深川字纹的谈子为,就是那个快被压死在断壁下的倒霉蛋,“扑通”被埋进石堆里,伸出去一截手,艰难的试图往外爬出,而火焰正在往他那边蔓延。
方沂几乎是飞一样的过去,拼命的搬石头:
“老谈?!”
“老谈!”
老谈握住他的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握紧,压在上面的石头渐渐减少,方沂楞把他拖出来,接着大汗淋漓,跌坐在泥地里大口喘气。
“他吗的,就差了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