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可能?他们在这12个小时内饮水量、进食量都是完全不达标的,如果后续发生严重脱水,猝死的概率很大。”
“我觉得,对这两人,试着缓一缓策略吧。”
“给他们安排点有限刺激——找个闹钟吊到天花板上去,要能发出哒哒声的那种,但实时改变位置,不要让他们找到。”
“明白,按你说的做。”
陈沉毫不犹豫地回答,紧接着,他又看向了另外两名被审讯者。
这两人的表现比另外两人要活跃一些,其中一个状态还好,还在保持着规律的运动和看似规律的睡眠。
但哪怕是陈沉这样的门外汉,也明显能看出他已经出现了机械重复的刻板动作,走上了精神崩溃的高速公路。
而最后一人、也就是此前陈沉跟夏星讨论时看到的那人,则是这四个被审讯者中状态最差的。
他非常活跃,动作非常多。
探索牢房边界、摸过每一寸墙壁、吃饭、睡觉、锻炼保持体力、大喊大叫试图引发回应、降低呼吸压低心率试图听到外界杂音、甚至还开始背诵文学经典、一人分饰几角来保持思维运转
或许他自认为自己的行动很有逻辑性,因为他正在按照严格的日程表执行一系列的动作。
但在陈沉这些观察者看来,他其实只是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崩溃不断累积重量。
这并不是主观的揣测,之所以有这个结论是因为.他自认为严格执行的动作中,已经出现了错乱。
上一秒,他还在扮演莎士比亚作品里的角色大声朗读台词,下一秒,他就做起了俯卧撑。
然后突然之间,他又完全安静下来,一动不动。
而他对这样的错乱完全没有感知。
这很可能意味着,他的思维逻辑已经开始坍塌了
陈沉毛骨悚然地看着监视器上的一切,连他自己都已经开始感觉到了恐惧,甚至要陷进去了。
——
不过也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把陈沉从沉浸式体验中拉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是苏海尔,而他带来了一个陈沉意料之外的消息。
哈姆瑞特有一伙恐怖分子正在筹划对阿勒颇发起袭击,而他们手里,有大量来自伊拉克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苏海尔打来这个电话的目的,是想让东风兵团参与对这伙恐怖分子的围剿,毕竟在苏海尔看来,陈沉对此很有经验。
陈沉本来确实不会拒绝,但,他的直觉突然给他报了警。
有任务是好的。
可这个任务.会不会太完美了?!
第503章 崩溃
陈沉是一个天生的怀疑主义者,实际上,哪怕是最开始跟小鱼接触的时候,他都是产生过怀疑的。
当然,这种怀疑并不等同于“不信任”,而是在跟她、以及她背后势力的交往中,往往会先对各自的意图做一个判定,如果认为对方的潜在意图超过自己的接受范围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终止合作。
当然,直到现在,这种情况也没有出现。
但话说回来,陈沉连对自己人都还要保持怀疑,对这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消息,他更不可能在没有任何怀疑的情况下一头扎进去。
恐怖分子?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精确位置?精确目标?
什么鬼反恐行动能拿到这么准确的情报?以叙利亚政府的水平,他们能做到这种程度?
想到这里,陈沉立刻开口问道:
“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的苏海尔回答道:
“消息从线人手里来的,但我们最开始拿到的不是准确消息。”
“线索是从哈希哈村的恐怖分子开始的,在处理掉那个营地之后,我们也一直在关注附近恐怖分子的动向。”
“我们发现他们有报复的意图,进一步监视发现,近期有大量人员跨越边境从伊拉克入境。”
“紧接着,我们发现这些人员全部聚集在了哈姆瑞特附近,并且全部跟当地一个首脑发生了联系。”
“我们对这個团体进行了渗透,盯梢了两天,大致掌握了他们的计划”
“有问题。”
陈沉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苏海尔的话,随后继续问道:
“你们怎么做的渗透?”
“我们有线人。”
“你确认你的线人可靠?”
“百分之一百可靠!”
苏海尔的语气极其笃定,陈沉眉头紧皱地追问: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苏海尔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说道:
“消息是在他死前传出的,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对方已经知道了我们正在监视。”
“他们不可能放弃行动,反而一定会加速。”
“我们必须在他们真正实施袭击之前抓住他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袭击是假的呢?”
陈沉下意识地发问,但紧接着又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荒诞。
假的又怎么样?
不管这些人有没有恐袭的计划,但可以确认的一点是,他们一定与恐怖分子有关联。
既然如此,无论出于什么立场,把他们干掉都是理所应当的。
现在,叙利亚政府军有主动出击的意图,自己不仅不应该反对,反而应该将其视作一个良性的进步
可为什么,自己总是觉得那么不对劲?
这事儿太完美了,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程度。
可越是无懈可击,他越是觉得不踏实。
不,自己还是不能鲁莽地去参与行动。
至少要再观望一段时间,或者.让还没暴露的柴斯里去探探路?
柴斯里不需要做什么高风险的动作,以胡狼的能力,只要去哈姆瑞特逛一圈,他大概就能做出个基本的判断了。
他们后天就到了,时间再怎么紧,也不会紧到两天都等不了的程度。
想到这里,陈沉开口说道:
“先放一放。”
“这件事情问题很大,我们不能草率行事。”
“哈姆瑞特可能是个陷阱-——不管是针对我们,还是针对你,风险都很高。”
“你可以组织加强阿勒颇城内的安保和人员审查,但一定不要去哈姆瑞特,我会派人处理,明白吗?”
“.明白,但是你得尽快。”
“我知道。”
陈沉简短回答,随后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他转向一旁的平川,开口说道:
“我们得加速了。”
“想想办法,给他们上点猛药吧。”
“我得快点从他们这里拿到进一步的情报,因为我感觉,我们的敌人那边,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阴谋.”
接下来的36个小时,在平川和夏星的协助下,对四名军情六处特工的审讯进一步升级。
最先登场的是针对两名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被审讯者的装备。
“闹钟”的方案最终被摒弃,因为把闹钟送入审讯室的过程有太多不确定性,如果操作不好,很可能因为一次“露馅”让整场审讯的效果全部清零。
为了应对这种风险,陈沉采用了更加简单、也更加有效的方法。
——
他直接找来了几把水琴放在审讯室的隔音层外,每隔几分钟、十几分钟就来一场大合奏。
经过扬声器放大,高达80分贝的声音最终成功穿透了隔音层,若有若无地出现在了两名被审讯者的耳边。
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他们的身体和大脑仿佛被突然激活了一般,整个人都突兀地活跃起来。
他们疯狂地在审讯室里跌跌撞撞地转着圈,想要去找到那一丝缥缈、微弱的声音的来源。
他们的脚步无比急促,仿佛这就是他们存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但陈沉当然不会那么容易让他们如愿。
水琴乐队的位置不断变化,每一次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抓住了声音的尾巴时,从红外监视器中看到一切的陈沉便会立刻停止演奏,随后又将扬声器调往别处。
在过程中,他还会不断调整水琴演奏的“曲目”,配合平川的观察,力图用不同的音效、不同的音量强弱,去彻底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你在洁白的布上看到了一片若有若无的、极浅极浅的污渍,你拼了命想要找到污渍具体的位置和范围、拼了命地用手去搓、去洗,但那污渍却始终在那。
这种手段非常有效,在这两人已经几乎困死在完全无刺激的环境中时,有限的刺激先是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希望,紧接着又带来了天量的焦虑。
你不知道污渍是不是存在,但你就是想要证明它存在。
利用这样的焦虑,陈沉一点一点地将两个正常人转变成了强迫症。
到了这一步,他们的所有思维都已经维系在了那时常出现,但却永远捕捉不到的琴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