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一份报告被递了过来。

　　乔治·加西亚接过报告，开始翻开，随后脸色开始变得苍白。

　　事实第N次证明，没有什么造假是查不出，只是看查的人是否认真而已。

　　乔治·加西亚能看出出具这份报告的人对他们的工作日常非常熟悉，必然是内行中的内行，仅从系统日志报告，就得出他们备案的报告百分之八十根本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就直接结案的结论。

　　好吧，他们的确是这么做的。

　　这帮人明显是动真格的了，甚至还拿到了诸多监控。很多违规行为也直接被曝光了出来。

　　好消息是，他不是最出格的。

　　跟他搭班的同事擅自离岗都被全程拍了下来。

　　当看到最后一页报告签署人中一个熟悉的名字时，乔治·加西亚顿时了然了。

　　难怪对他们的工作流程这么清楚……

　　曾经带过他的师傅明明已经退休了，却又被请来趟这浑水。为了赚那点退休金之外的外快至于么？

　　“说吧，你怎么想的？”

　　对面负责审查的约翰·贝鲁什看到乔治·加西亚已经翻到最后一页，立刻开口问道。

　　其实按照正规的询问，他此时应该问的是对方是否认可这份报告。但约翰·贝鲁什并不喜欢原本的套路。

　　他喜欢设置一个渎职者狡辩的环节，也是他个人认为最有意思的环节。

　　这个时候他总能看到人性最光辉或者最不堪的一面，无一例外。

　　让约翰·贝鲁什意外的是，乔治·加西亚竟然还挺平静的，一副根本不在乎的神态。

　　“没什么想法。当然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觉得你们的调查范围应该扩大。不应该只看最近的备案，我建议延长到三年。这样你就能看到如果按照正常的处理流程会发生什么。

　　我不是为自己辩护。哪怕我按照流程检查又能怎么样呢？上报之后，没人会在意的，如果每次防火墙报警，都在第一时间进行系统隔离跟访问限制，接下来就是一堆的投诉。

　　你以为隔壁部门的技术员会觉得我们严格按照规章进行处理，值得赞赏？呵呵……他们只觉得我们多事。明明是小问题，偏偏要放大处理。还有，如果最终排除是假警报，我们还要挨顿骂。

　　对了，我看到这份报告上有卡特·史密斯的署名。你为什么不问问他，这些都是谁教给我的？哦，对了，我强烈建议顺便你们还应该查查，关于防火墙响应漏洞，提交过多少报告，对面的修复反应速度如何。

　　哦，对了，负责维护这套安全警报系统的技术人员工资是我们的三倍，但他们的效率如何，你们也该查查。如果你真有那个能力，更应该查查每年数千万美元的维护跟修复费用，到底进了谁的口袋。”

　　“呵……”约翰·贝鲁什笑了笑，说道：“这些就不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了，该查的东西我们肯定会查。”

　　“对不起，不是我小看你，虽然我不知道这次调查是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里，乔治·卡西亚顿了顿，随后又开口道：“不如我们打个赌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这次调查是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真出现了资料外泄的情况，你们的调查大概到了我们这里就差不多了，不会继续扩大化，因为更往上的话，就瞒不住了。

　　如果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真就是例行检查是否有渎职的情况，而你又恰好是个喜欢较真的家伙，那你更不可能继续扩大化了，因为哪怕你真想这么干，也不会有人同意的。如果你强行这么干，相信我，你在兰利就呆不久了。”

　　“呵……抱歉，我不喜欢跟人打赌。不过在问题没有调查完成之前，只能委屈你现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了，卡西亚先生。希望你能理解。”

第351章 帝国的黄昏（下）

　　事实证明，乔治·加西亚跟约翰·贝鲁什都是对的。前者的判断是对的，后者不跟前者打赌也是明智的。

　　虽然约翰·贝鲁什也不知道突然让他负责这次系统安全内部调查的原因，但当他把所有文件形成报告递交上去之后便没了下文。

　　从约翰·贝鲁什的视角来看，他的报告应该会引起上层的警惕，起码要在整个系统内进行一次大检查。他也许不会是主要的负责人，但以他的能力以及之前工作的成绩，应该能负责邻近几个部门的审查。

　　然而三天过去了，他没有得到任何正式的文件通知，只是被部门老大叫到了办公室。

　　“好了，约翰，你的工作完成的不错。不过暂时就先这样了，所有调查结果封存。”

　　“调查结果封存？然后呢？”

　　“什么然后？”

　　“布兰科，你看过我的报告，应该懂我的意思。整个网络安全部门都已经烂透了，我是说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所以呢？”

　　“所以当然应该严查！”

　　“严查？”部门老大盯着约翰·贝鲁什那张年轻的脸庞，只觉得啼笑皆非：“然后呢？”

　　“然后当然按照管理规定，渎职如果未造成损失，应该清退，如果造成了重大损失，应该让他们上法庭，然后直接送进联邦监狱！这里可是兰利！”

　　掷地有声的话让布兰科只感觉头疼。

　　他就不该把这事交给一个愣头青。

　　但没办法，如果不让这个年轻人出马，换了别人，他又不太放心。

　　“好了，约翰，也许你是对的。但这种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要考虑很多东西。相信我，这次调查已经能让他们提高警惕了。只是一时的松懈而已，既然没有造成大的损失，没必要这么认真。”

　　布兰科随口解释了句，很多东西他知道，但不能说。

　　有一点乔治·加西亚判断的没错，约翰·贝鲁什的确有位不错的父亲，目前在联邦的国会山工作，任期六年，现在才第二年。属于各方都要正视跟争取的对象。

　　当然这并不代表年轻而正义的约翰·贝鲁什在兰利就能有什么特权。

　　毕竟这是个能让神仙打架的地方。

　　甚至很多时候摆在明面上的力量远不如暗处的力量那么强劲。

　　起码在布兰科看来，这位只是来兰利镀金的。这种二代不管干了什么，都会有人帮着擦屁股。但他没有这么好的爹，自然不会拿自己的CSRS开玩笑。

　　所以约翰·贝鲁什能用而且好用，但怎么用，是一门学问。

　　“可是……”

　　“没有可是，约翰。如果你对此有意见，就要努力去做事。然后成为兰利的老大。相信我，等你到了那个位置上，就会明白有些事情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每一个选择都需要有人愿意承担代价，可惜的是你还没有成长到能够承担代价的年纪，所以暂时只能别人帮你选择。又或者你可以听听你父亲的意见。”

　　大实话，然而不中听。

　　约翰·贝鲁什深深的盯着布兰科看了一眼，说道：“我来到这里是靠自己的本事，跟老贝鲁什没有关系。”

　　布兰科没有反驳这句话，只是耸了耸肩。

　　好在下一秒约翰·贝鲁什便转身离去。

　　只是布兰科很清楚，前辈的经验年轻人大都是不愿意听的，所以目送约翰·贝鲁什离开之后，布兰科便拿起了电话：“喂，请帮我接贝鲁什先生……告诉他我是布兰科，是关于小贝鲁什的。

　　你好，贝鲁什先生。不，不，不，他没有闯祸，事实上约翰很优秀，非常优秀。只是您知道的，现在兰利的情况并不太好。……对，所以我有个小小的建议，不如让他先休息一段时间，可以去夏威夷度度假。是的……哈哈，不客气，参议员先生。”

　　挂上电话，布兰科便不再理会这件事了。

　　该通知的都已经通知了。

　　小贝鲁什不知道轻重，老贝鲁什应该是知道的。如果老贝鲁什也拎不清的话，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当然这种情况的概率几乎为零。事实上这个多事之秋，老贝鲁什大概更怕小贝鲁什惹出什么事来。

　　布兰科伸了个懒腰，一切都在掌握的感觉挺好。

　　……

　　克里斯托弗·布朗办公室内，这位新上任没多久的兰利掌舵人刚刚听完汇报。

　　“所以确定了这些资料都已经泄露了？”

　　“是的。”

　　“有内鬼？”

　　“根据技术部门的分析，合作方Alphabet有人利用跟我们合作的项目，私开了后门，并窃取了许多绝密资料，然后通过谷歌的全球服务器，先是将这些文件分散到了世界各地的存储服务器中，然后汇总到了华夏。我们已经在他的电脑上找到证据。”

　　“你的意思是内鬼在谷歌？”饶是克里斯托弗·布朗见惯了风浪，这一刻也震惊了。

　　“如果这份报告没错的话，大概是这样。”

　　“那我们请的专家呢？我们的防火墙呢？竟然没有察觉？”

　　“嗯……其实防火墙有发出过异常警报，但被忽略了……而且那个人，也就是报告中提到的伊森·威廉姆斯，经过查询发现他在Alphabet的工作经历也很……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需要解释的很多，但很多涉及到具体的技术细节，克里斯托弗·布朗大概率是不懂的，也不需要说的那么明白。

　　当然汇报者也想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一个技术人员，从入职那天起，每天孜孜不倦的往一个正规大型科技公司主持的项目里放后门跟漏洞。谷歌没有察觉也就算了，竟然还让这位成为了项目负责人。

　　当然，这位贡献的代码也的确很具有迷惑性。

　　比如他编写的一套安全响应代码的确很优秀，放在代码里，很容易便能看出他的水平跟对于安全的追求，审查的时候如果稍不注意就会发现在这段代码前一行多了一个点。

　　也就因为这小小的一个点，会让下面的安全响应代码完全失效，根本不会启动……

　　这种错误哪怕被审查出来，一般人也不会多想，只会以为这是一个低级的失误。

　　只能说这人是很有水平的，只是水平放错了地方。

　　好在克里斯托弗·布朗也明白他大概率听不懂这些东西，只是皱眉问道：“华裔？”

　　“不，他出生在华盛顿，母亲是英裔美国人，父亲也是美国人。”

　　长达十秒钟的沉默……

　　“好吧，他人呢？”

　　“就在出现数据异常的那几天，他已经从谷歌辞职，随后不知去向。我们正在找他。他名下绝大部分财产已经冻结，不过我们怀疑他不止一个身份，名下肯定还有其他财产。”

　　克里斯托弗·布朗沉默片刻后，问道：“确定名单没有泄露吧？”

　　“是的，布朗先生。”

　　听了这个确定的回答，克里斯托弗·布朗松了口气。

　　虽然最顶级的外派人员，并没有在电子档案中留下太多资料。但兰利绝大多数外派跟争取到的人员可并不属于顶级人员，如果这些遍及全球数量庞大的外派员工跟追随者名单被泄露了，那兰利现在就不是修生养息了，而是真的要半瘫痪了。

　　想要建设一套完整的情报网络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不是动动嘴巴就行了。要投入无数的人力、财力、物力，还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可能运转，这特么可是正儿八经的技术活。绝对不是那些坐在办公室里担任文职的人能玩的转的。

　　“那就好，赶紧把那个人找到，控制住。记住，悄悄的找，别把他逼急了，这件事绝对不能曝光，起码在11月中旬之前，绝对不能让他把这件事情曝光出去。”

　　“明白了。”

　　……

　　伊森·威廉姆斯大概打死都想不到，他不过是随手安装了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软件，就被这个世界最为庞大的情报机构之一盯上了。

　　如果知道的话，他大概会选择向公司的管理层坦白一切，也绝对不会受威胁去安装任何来历不明的软件。可惜的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华盛顿也没有推出反诈APP。

　　毕竟他玩黑客只是想赚钱而已，并不想把自己玩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