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都憋红了才憋出来的理由, 说得倒还煞有介事。秦婉微笑着走下楼梯来,那娇俏的样子落在卫珩眼里, 让他整个人都十分舒畅,也随之笑起来,看着秦婉来到跟前。待行到四公主三步开外:“四妹妹既然不是来玩的,自该将天家威严显露出来,如此才是前来抚恤之道。即便再看重某人,也不该这样问其名讳,显得有失偏颇,难免落人口实。”
四公主脸儿胀红,当众被秦婉戳穿,滋味实在不好过。好在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温一枫身上,暂且还分不出心来顾及三个姑娘。只是四公主面皮紫胀,她方才就觉得卫珩生得实在好看,一下子就让她心中小鹿乱撞了。人都喜欢美的东西,四公主也不例外,况且这人既然在这里,那么定是中了举的人……有些春心萌动的四公主受宠惯了,除了在秦婉这里,从未吃过瘪,自然就直接问了卫珩是谁了。
想了想,她跺脚道:“和宁,你敢质问我?”又气急败坏的问道,“你说我是来玩的,那你是来干什么的?不也是来玩的?我问男子名讳怎了?你二人难道不是看着今日青年俊彦多,想为以后选夫婿做个事先查察,这才来的?”
这话若是私下玩笑也就罢了,但当众说出来,意味可就不一样了。卫珩蹙着眉头,瞪向四公主的目光十分冷冽。他只当这位四公主骄纵,但没想到,她开口就是要败坏秦婉和宋夷光的名声,这点让卫珩很生气,面前的若不是女孩子,他能直接将其踢出去。
他不乐意了,宋夷光比他还不乐意呢,三两步走到秦婉跟前:“四公主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还是皇女呢,当着一群男人说什么疯话?你这话传到陛下耳中,那可不是禁足一月就能好得了的!”
四公主闻言大怒,上次和宋夷光起了龃龉之后,她就被禁足了,这一点让四公主想起来都是一阵怒火滔天。现在宋夷光还敢出面,让四公主更是怒不可遏。秦婉忙拦住宋夷光:“算了,没必要闹到臣子跟前,多不好看。”
然而四公主可不是受气的人,张牙舞爪的就要和宋夷光并秦婉算账。观望了四公主的一番言辞,卫珩即便再迟钝也知道这位皇女定然是娇宠着长大,行事很是跋扈。未免她伤到秦婉,卫珩想也不想便横在了四公主跟前,四公主才十二岁,被他堵了去路,小脸微微发白,娇声斥道:“你做什么?”
“四公主乃是皇女,行止就是天家的脸面。”卫珩冷冷的看着她,语气也冷冰冰的,一点温度也没有,“如今当着一众臣子,还是谨言慎行,不要让人以为,天家的礼数竟然成了这般。”
“你凶我!”四公主尖声叫了一声,登时将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她自幼娇宠长大,从未被人这样凶过,越想越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居然敢凶我……”
她泫然欲泣,卫珩却没有一点动容,淡淡说:“我无意针对公主,就事论事罢了。”自小及大,卫珩在世人的白眼之中长了这样多年,早就学会了避其锋芒。若是在往日,他自然不会和四公主争执,只会作壁上观。但是现在,四公主想要欺负的,是他的婉婉……
婉婉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往后更会是他的妻子,他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欺负婉婉!
宋夷光重重的咳了一声,顺便拿手肘杵着秦婉。后者脸上慢慢浮出红晕来,扭身就往园子里去了。卫珩听得她的脚步声,见她离开,心中登时慌了。尽管如今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知道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是什么,但他终究很少和女孩子接触,是以对于女孩子的心思还有些捉摸不透,只认为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妥,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幕闹剧自然被温一枫尽收眼底,他抿出一个笑容,看来今日将四公主这位纨绔女带出来,倒也是不虚此行。他暗笑不已,面上却还是担心的模样,温言说:“四公主这是怎么了?”
四公主现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生平第一次对男子生出好感来,谁想转头就被这个男人给凶了,这让四公主萌动的少女芳心很是受伤。偏巧温一枫自作聪明的想要展示京中佳公子的风度,她强压住眼泪,怒视温一枫:“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管我的闲事!”
这几年来,温一枫是京中公认的金龟婿,有不少世家贵女对其趋之若鹜,谁想四公主竟然开口就斥责他,让温一枫蹙了蹙眉,眸中狠辣一闪而过,旋即还是素日里温和从容的样子:“是臣孟浪了……臣只是担心而已。”
“担心?”四公主微微拔高了声音,“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对三哥和父皇不好交差?温一枫,好好去做你该做的事,我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做臣子的管。你扪心自问你什么身份,也敢来过问我的私事!”
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让温一枫脸上肌肉不自然的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还是笑道:“是臣失礼了,还请四公主息怒。”
在场众人不少是温一枫的忠实拥趸,加之四公主的言语实在太过嚣张,温一枫什么都没说,即便是公主,也不能无故就当众下了朝廷正三品大员的脸面啊!而众举子又是吃了酒的,借着酒意上头,便有人要说四公主的不是。能中举之人,自然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说些话一旦弯弯绕绕起来,被骂了还以为对方在夸你呢。没有几句,四公主就给说委屈了,嚷道:“反了反了!你们敢说我的不是,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我回去就告诉父皇,把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全给杀了!”
这话可真是捅了大篓子,在场都是刚得了功名的举子,正等着一展拳脚为国效力,忽的就成了四公主口中的乱臣贼子,如何能忍,立时有人大骂道:“身为皇女,不知体恤臣子之心,反倒是仗着身份欺压臣民,如此德行,切实是败坏天家颜面!我等今日才考取功名,等着为国建功立业,如公主这般言论,往后也不必再行科举之事。明日一早,我等乱臣贼子自去皇宫门前伏下请罪,求陛下收了功名去!”
这话自然得了不少人附和,四公主何曾被这样多人围着斥责过,早就吓懵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上兀自不饶人:“你们反了!全反了!我可是皇女,你们得罪了我,一个也别想跑!”
宋夷光素来是个天真无忧的性子,见四公主被说得泫然欲泣,心中大喜,立在人群外拍手:“该!叫你素日里嚣张跋扈,眼里也没个人了。如今犯了众怒,还敢说自己是皇女,皇女才更该体恤臣民。”又见卫珩似有几分心不在焉,忙说:“你傻愣着做什么呀?园子里黑灯瞎火还没有人,阿婉摔着了怎么办?”
想到秦婉可能摔倒,卫珩心都悬了起来,静默不语,赶紧往园子里去了,一点也不在意这里的争执。一路进了园子,厅中的争执声也渐渐听不见了。刚转过假山,就见秦婉立在桂花树下,月光如水,像是给她披上了一层轻纱。卫珩喉结上下浮动,柔声道:“郡主……婉婉,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别恼我,更别不理我。”
他慢慢靠近,借着月光,见秦婉脸色通红,眸子里也透着几许□□:“我恼你做什么?我高兴呢,你肯护着我,我自然是高兴的。”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脸,“你肯维护我,我很高兴。”
两人离得近,他身上还带着稀薄的酒意,秦婉都要醉了,脸上的温度愈发灼热:“卫珩,我很庆幸我可以遇到你。”她前世被养在雍王府之中,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那种日复一日丝毫不会有任何变化的生活,有时还会有孟岚和朱婆子的恶意挑衅。直到卫珩出现,他将自己娶进了将军府。秦婉还记得,初入将军府之时,她一点初为人妇的喜悦都没有,她只认为,只怕是卫珩被催婚催得厉害了,毕竟他已然二十有六了,这才娶一个他便于辖制的女人。
直到回门那日,他柔声说:“别怕,往后我都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她忽的笑起来,那笑容愈发的漂亮,卫珩不觉看痴了,半晌后说:“我也一样。”他自然不会忘记的,柳姨去世之后,他踌躇了很久,还是向雍王府递了帖子。他早就设想过无数的情况,比如雍王府会闭门不见,甚至当众将他赶出来。但秦婉并没有,她对自己很好,更没有因为所谓皇帝厌恨的传言对自己避如蛇蝎,反倒是细致入微的关心和帮助。直至现在,自己已然离不开她了。
望着她的笑脸,卫珩眉宇间的阴鸷一扫而空,轻声道:“我此生必不负你。”
两人正情浓之际,隐隐的,卫珩听得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他自幼习武,耳聪目明远非秦婉可比,未免人非议,他当即和秦婉保持了一丈开外的距离。那脚步声渐渐近了,似是还有几声啜泣,一个娇小的身影跑过来,飞快的转过假山。月色下,四公主泪眼婆娑,似是受了大委屈。
秦婉并不知她和举子们起了龃龉的事,皱着眉头很是不解。四公主纵然骄纵,但鲜少会服软,这样当着众人哭鼻子的事也是少之又少。但今日她竟然哭了,这让秦婉不得不纳罕,忙问:“出了什么事?谁给了你委屈受?”
“你不要装好人!”四公主嚷起来,声音都带着几分哭腔,“你们都欺负我,那群乱臣贼子也都不是好人,都偏帮着温一枫,你也不是好人,守在这里看我的笑话。”
乱臣贼子?秦婉略一惊,心说她竟然敢称这群刚中举的学子们为乱臣贼子!这话说出来,任是谁也要恼。加之厅中举子们在温一枫和四公主来之前就吃了不少酒,现下酒意上头,听了这番话,自然忍不住。秦婉蹙着眉头,望着四公主带着泪痕的小脸:“温一枫呢?他也不分解劝上一二?”
四公主冷笑道:“他是什么身份,也配管我的闲事!”说到这里,她不依不饶的指着卫珩,“你说,和宁哪里比我好了,你们作甚都偏帮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郑重决定,微博以后不定期更小剧场,嘿哈豁~
欢欢这两天码字真的码得心力交瘁嘤嘤嘤
只有今天和明天两天啦~以后又可以只更三千了好开心QAQ
45 破罐
四公主在宫中素来跋扈惯了, 即便是被皇帝关了一个月, 也不见收敛。而方才温一枫“好心”问上一句, 她便一通迁怒, 更称举子们为“乱臣贼子”,自然激起众怒。她到底说不过那群举子,自行从厅中出来,哭得梨花带雨。不想又在这里遇到了卫珩和秦婉,方才卫珩向着秦婉的事又勾了出来,四公主立时质问起了卫珩。
尽管秦婉不知方才的事, 但听了四公主称举子们为“乱臣贼子”, 也觉得十分憋气。卫珩更是摸清了四公主的品行,对于四公主这样行事嚣张的人, 他素来是敬而远之,从不与之为伍。四公主质问于他,让卫珩蹙了蹙眉, 顿时生了一股子厌恶, 冷冷的望着四公主:“郡主处处都比公主好,公主连这点自知也不曾有么?”
四公主恍如雷击,少女萌动的芳心像是被戳了一刀, 才收回去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你好得很!我不管, 我看上了的东西,全都是我的, 你想溜,除非你死了!待我长大了, 你若不做我驸马而娶了别人,我定然要杀了那个女子,将你抢过来!”
她行事素来极为嚣张,说出这话之后,卫珩目光陡然一冷,瞪向四公主的目光也极为渗人。纵然四公主跋扈惯了,但被他这目光一吓,还是缩了缩脖子:“你、你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卫珩现下止不住的怒意,“我敬公主贵为皇女,不愿与公主争执。公主行事还是三思而行,倘若我心仪之人真因公主而死,血债必然血偿。”
他从来都是韬光养晦,也鲜少和人分辩争执。但今日,他和前些日子不一样,行止间都透着自信和魄力,就像前世那个意气风发的辅国大将军。秦婉忽的笑出来,慢条斯理的说道:“四妹妹情窦初开,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有的,你不要着恼。”见她丝毫不为所动,卫珩神情忽的哀怨起来,望了她一眼,并不说话。秦婉本是恼怒,见了卫珩的眼神,忽的就好笑了,继续慢吞吞的问,“四妹妹这样快就要一个男子做自己的驸马,可知其姓甚名谁,家世如何?”
不拘是什么朝代,婚配之事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大熙的皇女位比亲王,有自己的汤沐邑,是极为尊贵的存在。正因如此,驸马便更要讲求个家世了。若非世家子,想要尚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虽然驸马所受辖制多,但在大熙,尚主是利大于弊的,所以倒有不少人愿意尚主。
而四公主如今不过是小女孩儿的春心萌动,甚至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说出要其做她驸马的话来,自然会被人嘲笑。
听出秦婉的嘲笑之意,四公主脸都憋红了,还是不肯认输:“我如今不知,来日总会知道的。我管他是谁,我看上的,就是我的。”
“好,四妹妹有如此胸襟,做姐姐的佩服。”秦婉心中憋气,故意拊掌笑道,想到前世,孟岚秦仪等人将自己害得那样惨,而四公主还可以这样嚣张跋扈,她心中便有诸多不平。加上她竟然不开眼,敢觊觎自己的卫珩……越想越觉得着恼的秦婉扬起一个稍显恶意的笑容,“那么,就请四妹妹来日到了皇祖母跟前,也要这样说呀。”她语调愈发缓慢,看着四公主,一字一句的说,“你就告诉皇祖母她老人家,说你看上了卫珩,非他不嫁,要他做你的驸马。”
听到“卫珩”两个字,四公主脸色立即白了,在银白的月光之下,更显得没有一丝血色,好像戴了一张白银制成的面具一样。她磕磕巴巴的问:“你、你是卫珩?!”
“正是。”卫珩淡淡的说道,望着四公主惊惧的神情,顿感讽意,负手冷笑道,“公主方才不还说,即便我娶了旁人,也要杀了我的结发妻子,将我抢过去么?既然这样喜欢卫某,何以现下脸色白如金纸,仿佛见了鬼?”
夜色苍茫,他声音凉飕飕的,说出“见了鬼”三个字,四公主当即打了个寒颤,摇头道:“别说那个字,我害怕……”
见她如此,卫珩冷笑连连:“公主不过看上了这副皮囊罢了,何必将自己说得情深义重?”同样都是受宠的天家女,四公主一听他是卫家人,立时就打了退堂鼓,而秦婉自始至终都在身边,从未有过任何怨怼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