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现在的贴身丫鬟就只有两位,内院由华年作为婢女之首,管理所有人。
由于这些都是在余氏手下做惯了的,华年本就在云栖这里,亦是得心应手。
要说这件事,最最懊悔的莫过于曾经与云栖待过一个屋子,但当初随着胡苏一同排挤云栖,把这好机会给白白丢了的一群粗使丫鬟,再追悔莫及她们现在也不可能找云栖评理。
只能含恨地看着佩雯与秦娘子一飞冲天。
时不时守着院子里其他丫鬟的冷嘲热讽,让她们狗眼看人低,可不就自食恶果了。
院门口,有丫鬟通报李三公子过来,云栖还没怎么,佩雯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她想到当初在静居书房见李崇音的一幕幕,实在害怕这位,而且当初她说漏了嘴,云栖能不计前嫌,她已是万分侥幸。
云栖眼神安抚了下她,如果李崇音想知道什么,又哪里能轻易拦住。
“你怎么突然过来?”云栖看他神色有些阴郁,让身边人先离开。
“祖母希望我这几日,选好通房。”李崇音在人都离开后,坐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看了几眼云栖的绣作。
云栖一愣,这在前世不是两年后才发生吗。
这一世,提前了这么多。
记得前世,他选了司琴、司书,至于她是为了当权贵的礼物而训练的,自然是没资格做通房的。
但这事为什么要和她说,云栖:“所以?”
“李映月曾说,身为妹妹的,可为兄长掌眼,合乎情理,你知道,我对于后院并不了解。”李崇音安静地望着云栖,想看到云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你的后院,还有谁能比你了解?
等一下,李映月那是对你有别的企图才这么说,你用自己聪明的脑子想想清楚,这根本不正常好吗。
“依你来看,谁适合做通房?”见云栖不说话,李崇音重复了一遍。
云栖对上他黑黢黢的目光,有些心颤:“这并非闺阁女子能参与的,自然是你喜欢什么样的,就选什么样的。”她这话,好像有点熟悉,是不是哪里听过。
“选谁都可以?”
“当然。”你的院落,谁还能为你做主不成。
“好,如你所愿。”
李崇音转身离开。
“莫名其妙。”云栖嘟囔了一句。
云栖不是没想过某种可能,但她了解了这个人了,他没有心,更不会为某个女子改变。
任何失了心在他身上的人,都会像前世的她那样,万劫不复。
云栖并没有放在心上,虽然提前了,但很多事依旧遵循着前世轨迹。
她以为会是上辈子的司琴和司书,但出乎意料的,李崇音这次居然越过了贴身婢女,选了粗使丫鬟的胡苏与蒟蒻。
这消息让整个西苑的丫鬟们都一轮缝份,窃窃私语了好些天,有羡慕的,有道喜的,有好奇的,都想看看是什么样沉鱼落雁的女子,才被三公子选入了。
不过,很快这些兴奋与喜悦被冲淡,府中渐渐流传着李崇音要去游学的消息,云栖听说静居的丫鬟们个个寻了机会送针线活,荷包、绣帕、穗子,应有尽有,它们寄托了她们的相思之情,等待着某一日三公子的垂青。
云栖被李崇音帮了这许多次,曾允诺他,会送他特别的礼物。
但说实话,她实在想不出李崇音缺什么,既然他没提,她就当忘了吧,轻松又愉快。
云栖握着手中的桃木簪子,正为它涂蜡保养,偶尔看一看屋内架子上挂着的大氅,是那日李嘉玉给她披上的,幸而这样的猩红色即便是女子穿也不太突兀,不然还真不好解释。
给簪子做好养护,才开始每日的女红,一针一线勾勒出那只青雀,每看一眼,就辣眼睛。
李嘉玉干嘛非要青雀,有什么含义吗?
每绣一次,就能想一次那个人,这么多针,要想多少次?简直没比这个更心塞的事。
青雀,是一种强壮的鸟,是圣上对魏司承的美好期许,希望他茁壮成长。
她觉得陛下还真是有先见之明,他长得远比普通人高大强健。
成年后的魏司承,真是处处透着凶悍。
“五小姐也是为三公子做的吗?”佩雯见云栖已经绣了好些日子,问道。
“当然不是,我为他做什么?”这么多女子为他做,他收都收不完,哪里缺她一个。
云栖好不容易将那刺痛她眼的荷包给绣好,真是越看越扎眼,好想扔了。
虽然绣得认真,但她真是一眼都不乐意看上头的那只青雀,偷偷摸摸送到了禇玉院。
三日期限已到,魏司承果然出现在这里,在烛台旁拿到了那只荷包,看着上方果然绣着云上青雀,心中微起波澜。
里头除了晒干的花草干以外,还放了一张纸。
魏司承就着月光看,写的是:若是再让我绣青雀,也要在云下面。
哈。
魏司承知道云栖其实是个私底下很活泼的姑娘,但被压抑太久了,只在放心的人面前才稍稍显露出来。
想到她写这纸条时的样子,他忍不住摸着荷包的纹路,这是她专门为李嘉……哦,为我绣的。
“真调皮。”
第067章
魏司承自从封了端王以后, 就属成年皇子,要与其他出宫建府的皇子一同上朝。
金銮殿依旧气势恢宏, 魏司承看着总是昏昏欲睡的样子,似乎对这朝堂上的争论内容完全不感兴趣,圣上的眼神时不时落在他身上,看着九子那百无聊赖的无趣表情, 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聪明是聪明了, 就是过于懒散了些。
今日大臣们慷慨激昂,说的是胡人在边境屡屡来犯, 犯我大庆者必要受惩,其他大臣纷纷附和。弘元帝年轻时征伐无数, 震慑了不少敌国,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威名也渐渐没落, 现在弘元帝想要御驾亲征却被大臣们联起来反对。
主战派虽然希望御驾亲征,但没看到皇上只是表面说说,他现在正沉迷炼丹,哪有这功夫。
主和派则是主张再嫁一个公主过去,用公主的身份缓和两国矛盾。
这就让主战派不满了, 没看到十年前已经嫁了一位公主去胡国了吗, 这么多年过去,胡人依旧卷土重来。他们冬季闹了灾,边境动乱只增不减,丝毫没把曾经的讲和契书放在眼里。
弘元帝问了几位皇子的意见, 无论是大皇子还是太子都是主和派,三子则是主战,其余没什么竞争力的皇子们不是旁观,就是站队,各自说着自己的意见。
弘元帝特别注意到今日出现在大堂上的小九。
魏司承与其余人一样,和稀泥的回答。
“父皇龙体为重,屈屈蛮人,何须您出征,只要派几猛将扬我大庆朝威。”
“那么谁去呢?”
“儿臣惶恐,相信几位哥哥更了解。”魏司承当然不想这时候得罪人,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引来几位皇子的注视,这老九也学得奸猾了。他们各自党派各抒己见。总体来看,谁都不想去,剿灭胡人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胡人狡猾凶残,骁勇善战,加之地形复杂,稍有不慎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再说这战役还不知要打多久,待回来时京城是否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这或许才是皇子们推拒的根结处。庆朝又重文轻武,这几十年来多少武将没的好下场。
现在这烫手山芋,是没人想接的,朝堂争辩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
弘元帝筑在高台上冷眼旁观,太子与几位皇子暗潮汹涌,他们想要功劳却不想出力。
这时候,肃王眼见情势差不多了,站了出来:“儿臣这里有个好人选。”
魏司承眼皮微微一跳,脸上无聊的表情未变,看来都被李崇音给料中了,好的不灵坏的灵,真该问问李昶怎么生的儿子。
李昶是始终保持中立的,站在后头也不打眼,他躬身站着,突然觉得像是被什么盯了一眼,背脊发凉。
弘元帝示意他说,三子的差事是协助边防要务以及属国纳贡,他是有发言权的。
“司承这些年常对我说想要建功立业,男儿当志在四方,儿臣想这也是个好机会,不如让他试试看,既能为我朝正名,又能锻炼自身。”
“我们疏懒的青雀也会说这种话?”
魏司承先是惊讶,后又挠了挠头:“那都是私下闹着玩的,三哥可就折煞我了。”
九子的话让闹得不可开交的大殿稍稍缓和,就连平日严肃的弘元帝也带着了点笑容,九子是让他放松的存在。
太子等人停了话头,笑看这同一母妃名下的两兄弟窝里斗,形势对他们有利。
他们觉得没了九子,三爷党的势力也相对弱了下来。
于是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肃王当然也有自己的顾虑,自从上次献税法失败被皇帝狠狠批过,淑妃已察觉到魏司承的不可控,倒不如打发到战场,胡人凶悍,魏司承这样在皇宫里娇身冠养的,哪里受得住,死在外头也好过他们来处理。
到这场争辩尾声,弘元帝道:“此事稍后再议。”
御书房中,除了几位肱骨大臣外,只有魏司承一位皇子被太监引入内。
“对你三哥的举荐,你可有话要说?”
平定胡人之事是眼下必然,要扬庆国国威,振奋士兵,必然要有一位皇室之人出面。
此时,有宠爱有名声,偏偏无权无势的魏司承成了最适合出去的。
由皇上说的话,也能看出他心中有了定论。
这就是所谓的宠爱,真到需要时,宠爱什么的没丝毫用处。
九子没有武力,这般弱不禁风,随时都可能死在西北。
魏司承心底有些发凉,他被推到了台前,是一颗被放弃的棋。
只有摸着胸口藏着的荷包,他的心才没有那么冰冷。
他没有退路:“胡国屡次来犯,侵犯我大庆威名,虽远必诛。父皇年轻时打下庆国赫赫威名,儿臣亦是向往之。”
始终没什么表情的弘元帝笑了起来,捋了捋胡须:“好!有志气!比你那几个贪生怕死的哥哥好多了!”
“杜相啊,看来这次是朕输了啊!”来此之前,弘元帝与杜相几人对九子的选择做了猜测,有主战也有主和的。
“九殿下志在千里,臣恭贺皇上,获此麟儿。如果没有您的骁勇善战,也没有端王殿下如今的奋战之心。”杜相笑着附和,又顺带恭维了一下皇帝。
没有陛下您,怎么有这么优秀的皇子,这都是陛下您的功劳!
果然弘元帝听着舒坦,魏司承低头浅笑,心里却道这老狐狸,本事不大,却十成十的爱排斥异己、二面三刀。面上看着像是帮他,实则在为三子铺路,据他的探子报告,私底下又与太子党走得近,典型的左右逢源、口蜜腹剑,这是把宝押在了那两位身上,谁也不得罪。
魏司承哪里不明白,这次不去,三子和淑妃会想别的办法置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