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为了静姝,跑去通州做一城的县令,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谢竹君很想知道,静姝的身上到底有何种魔力,能让谢昭不能把持到这种地步?
“来了来了。”丫鬟们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谢竹君抬起头,看见何老太太领着几个姑娘正从垂花门外进来。
上房里头的隔扇都下了,从厅中便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外面的来人。
静姝跟在何老太太的身后,微微颔首,莲步轻移的往这边来。
谢竹君记得上回见她的时候还有一些孩子气,可这一次再见,静姝身上已完全没有了当年的那种稚气,少女黛眉远岫、鬓染春烟、眼神流转间顾盼生辉,直教是国色天香。
在场的女眷们亦不是那起子没见过世面的人,也都曾听过有关静姝容貌的传言。
但这样一个大美人活生生的就来到了自己的面前,还是让人忍不住惊叹起来。
静姝美的端丽冠绝、又楚楚动人,让人忍不住想柔声跟她说话。
“给老太太请安了。”
何老太太已经进了正厅,年岁小的晚辈们都起身见礼,这样的场合,哪怕是身上有诰命的命妇,遇上年长的老人家,也该行个半礼的。
“姝丫头过来。”何老太太却是唤了静姝到身边,笑道:“快来给侯夫人拜寿。”
静姝其实是不太喜欢康定侯夫人的,这人长了一双势利眼,每次看她的神色都不太一样,竟像是在打量一样货物,估摸着今日是升值了还是贬值了。
但今天是她的大寿,自己肯定是不能失礼的,便盈盈的同她行了一个万福礼道:“给夫人请安,祝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厢康定侯夫人还没发话呢,却听一旁有人笑着道:“瞧瞧这模样,再听听这小嘴说的话,真真是让人喜欢的紧啊!只怕再过不久,就要改口了吧?”
第96章
这开口说话的人不是别人, 却正是方才被谢竹君教训了一顿的锦衣侯夫人。
她终究也是年轻媳妇,瞧见进来一个宋静姝,大家的注意力便都往她身上落, 放佛其他人都不存在一样,心中就觉得很不受用。
不过就是一个落魄臣子家的嫡女罢了,仗着有几分姿色, 还真当自己能开染房了吗?
谢竹君不是不让她乱说话吗?她偏要说,她又没说错, 难道这宋静姝将来还能不嫁这康定侯府?
瞧瞧这康定侯夫人看她的眼神,就跟在看一个装钱的聚宝盆似的。
静姝却不知道这忽然冒出来酸了她一句的人是谁, 她自扬州回了京城之后,也没有跟太多人结交, 若说跟人结怨, 那是更不可能的了,也不知是谁这么大的戾气。
她寻着那声音往边上瞧去,只一抬头,心口却没来由突突的跳了起来,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她是……她……
一个近乎已经在静姝的心中被遗忘的人,如今却正坐在她的面前,眼神轻飘飘的落在自己的身上。
静姝心里很乱, 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却正撞上了身后的何佳蕙, 何佳蕙见她脸色青白,忙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腕问道:“表妹怎么了?”
静姝的掌心全是冷汗,她缓缓的把自己的视线从锦衣侯夫人的身上挪走, 低着头勉强道:“我没事。”
前世静姝杀死谢昭的那些毒⚹药,正是这位锦衣侯夫人亲手给她的。
那些关于谢昭害死周鸿宇、迫害宋家的话, 也都是从她口中听来的。
再后来……谢昭身死,静姝被谢老夫人软禁在小院中,这位锦衣侯夫人也是唯一一个来探望过她的人。
静姝本以为,她来看她,也是念在往日彼此相交一场的情分上,她虽然听信了她的话害死了谢昭,却从来没有记恨过她,因为她一直对她说的那些话都信以为真,静姝自己便是这样看待谢昭的。
可最后的真相,却让静姝完全的陷入了癫狂。
静姝还记得当时那个情景,外头下着大雨,锦衣侯夫人撑着一把油纸扇站在雨中,静姝见她不过来,心里只觉得奇怪,想要出去迎她一迎,却发现房里并没有雨伞。
于是她就站在廊下,隔着雨幕对她道:“夫人不进来坐一坐吗?”
谁知她竟然仍旧无动于衷,过了片刻,静姝才看见她脸上忽然多了一丝的笑意,像是怕大雨遮住了她的声音,她往前走了一步,在离静姝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她道:“宋静姝,我究竟没看错你,你竟真的能下得去手?”
“你说什么?”静姝缓缓愣住,脸上神色疑惑,却只听那人冷笑道:“我让你杀他你便真的杀了他,你是个蠢货吗?”
她的笑中竟迸出了几滴泪来,视线却如刀锋一样冷冽,仍旧看着她道:“我跟你说的那些都是假的,那周鸿宇是自己死的,你们宋家落魄,也跟谢昭无关。”
“你……”静姝只觉得胸口剧痛,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冲入了雨中,那人顺势后退了几步,天际忽然闪过一道惊雷,劈叭作响,正落在两人中间,静姝吓得跌倒在地上,身子不由自主觳觫,那人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你怕了吗?你这样的女人,原就该被雷劈死。”
其实前世有很多情,静姝到死都没有弄明白,她不知道这锦衣侯夫人和谢昭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她也无需知道,毕竟将毒⚹药一分分的喂入谢昭口中的,只是自己而已。
但现在……她又一次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心里唯一有的想法,便是远离她。
“四姑娘,过来这边坐。”静姝还在出神,忽听见一旁有人唤她,抬头看时,却是谢竹君朝她招了招手。
静姝便松开了何佳蕙的手往她那边去,何老太太又拉着何佳蕙去见平安侯夫人。
“你脸色不大好,是哪里不舒服吗?”谢竹君瞧出了静姝的异样,她让丫鬟递了一盏茶给静姝,眼神柔和的看着她道:“阿昭今日也来了,就在外头呢。”
静姝果然就顾不上喝茶了,只抬起头问道:“谢先生回京了吗?”
谢竹君瞧见她这样的反应,顿时就笑了起来,这两人难道真是前世的冤孽?
注定有那么一段缘分?要不然怎么会这般彼此割舍不下呢?
“这就快年底了,朝廷命地方官回京述职,所以他回来了……”
谢竹君的话还没说完,静姝就忙不迭问道:“那谢先生以后还去通州吗?那地方虽然离京城不远,可终究不如做京官舒坦。
况且也不能时时侍奉在老夫人跟前,谢先生最是孝顺的一个人……”
静姝还想继续说下去,忽见谢竹君正看着她笑呢,蓦然就红了脸颊,低着头不说话了。
谢竹君只笑道:“这一次不走了,今上龙体抱恙,太子殿下想留他在詹府。”
静姝只默默点头,果真如前世一般,今上的身子这两年已是强弩之末,谢昭这时候若离开京城,后面的情就都不好控制了。
“怎么?你不想他离开京城?”谢竹君只故意打趣道。
静姝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正是抓耳挠腮一般的尴尬,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便装作捧着茶盏喝茶,谢竹君也不逼着她回答,只是含笑看她,心里却多少有些遗憾,这么好的姑娘,却是已经同康定侯府定了亲的。
这厢平安侯夫人也见过了何佳蕙,显然是非常满意的,都说扬州出美女,这话果然不假,平安侯夫人看着何佳蕙这模样身段,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心中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何家虽然身份地位差了一些,好歹这姑娘的容貌品性都是上等,又有那么多陪嫁的嫁妆,这门亲也算不得赔本。
不过终究是难在众人跟前抬起头的,好在来这里的众人,谁不是当家的主母,个个都长袖善舞,也没几个会像那锦衣侯夫人一样乱说话。
众人有夸赞平安侯夫人好福分的,也有夸何佳蕙容貌出挑的,但更多的是夸赞静姝的。
毕竟今日是康定侯夫人的寿辰,虽说静姝还没过门,可方才被锦衣侯夫人这么一宣传,大家人人都知道了静姝便是康定侯嫡次子安以臣未过门的媳妇儿了。
这时候夸静姝,便等同于夸康定侯夫人好眼光一般。
静姝原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冒尖出头的人,如今被众人围了夸赞,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更有人还提到说:“听说是跟着谢四爷上过学的,想必读书认字也比其他姑娘强些。”
“可不是,谢四爷是这一科的状元爷,咱大魏开国至今,也只有他这么一个连中三元的才子呢!”
说着众人便又围到了谢竹君的身边,好奇问道:“世子夫人,谢四爷定亲了没?怎么也没听人提起过?”
静姝原本只是听她们闲打牙,见问起这个,倒是也好奇了几分,只支着耳朵想听一听谢竹君的回话,只听那人拧着眉心开口道:“我这个兄弟,许是念书念多了,对这些儿女私情上的情,竟一点儿也没有想法,任凭母亲和我怎么相劝,他自己不放在心上,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谢竹君说着,眼神却似有意无意飘到静姝这边,见静姝正一脸专心的听着,只又继续叹道:“也不知道他喜欢个什么样子的,如他已错过了年纪。
倒是找不到年纪相仿的,只怕将来便是找了,年纪上也要差了许多。”
那一众女眷都是有些年纪并儿女双全的,在家中也多少操办过喜,只笑着道:“年纪差一点儿也无妨的,老夫少妻更是多添了几分柔情蜜意,只是谢老夫人如今这个年纪还没抱上孙子,可是要着急了。”
谢竹君只一个劲点头,只笑着道:“如今母亲也看淡了,都等了那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年两年了。”
锦衣侯夫人却在一旁冷笑,心道谢昭这把年纪都不娶亲,分明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就只有这一群女人,因不敢得罪谢竹君,所以才这般奉承。
静姝听了却很为谢昭叹息,原以为帮他避过一个赵品兰,他还能遇上更好的。
可这掐指算来,赵品兰进宫都两年多了,也没见谢昭有别的对象。
她心里正疑惑,却听一旁有人开口道:“听说太子侧妃上个月难产死了,那不就是……”
不就是……赵品兰?
静姝心下一惊,已听谢竹君叹道:“正是她呢,没想到是个没福的,一尸两命,就这么没了。”
这倒是让静姝完全没有想到的情,当年赵品兰是什么时候死的,静姝也不大清楚,可见这一世发生的情,有些已是变了,有些却还同前世一样,竟是改了过程,却仍旧逃不出那结果。
静姝正想的出神,忽听外头有人进来传话道:“回夫人,三皇子亲自过来给夫人拜寿了。”
第97章
一听说三皇子来了, 在场的所有女眷命妇们,竟都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也有窃窃私语的,也有往宋家姑娘这边递眼色的, 谁都知道这三皇子原是宋家的长孙,可自从他认祖归宗之后,便深居简出、行事低调, 但凡朝中一应大小的筵席宴会,从不出席。
更别说这些宗室朝臣家的家宴了, 更是从未见过他的人影。
听说旧年魏国公祝寿,他和那魏国公嫡长女还是有婚约的, 竟也没有亲自到访,只派人送了贺礼过去。
可这一次, 他竟然亲自来给康定侯夫人拜寿, 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当年萧景行还是宋景行的时候,已是京城小有名气的人物了。
如今当了皇子,更是成为京城一众闺秀们心中遥不可及的星星。
只可惜这样的人物,却早已经定亲了,众人只忍不住猜测,大约那魏国公早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因此才肯把自己唯一的嫡长女许配给他,要不然, 就凭从前宋家的家世,魏国公怎么也不会定下这门亲事的。
只是事情的真相又有谁知道呢?
眼下她们所知的,便是这位名满京城的三皇子, 如今圣眷正浓,在朝堂上也初露端倪, 竟隐隐有了和太子抗衡的实力。
他又有魏国公这样的岳丈,实在不容小觑。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亲自来给康定侯夫人拜寿?说出去又有谁能信呢?
“三皇子人呢?”就连康定侯夫人自己,都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只忙不迭开口问道。
那回话的婆子便道:“侯爷已经在前头招待了,不过三皇子说,今日是夫人您的大好日子,他想亲自给夫人您拜寿,因此侯爷便遣了老奴来问一声,夫人可是方便?”
这怎么可能不方便呢?给康定侯夫人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回说不方便啊!
况且三皇子亲自给她拜寿,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她哪有回绝的道理?
康定侯夫人只忙笑道:“那快请三皇子进来!”她顿了顿,想起这里终究都是女眷,怕不失了礼数,只又补充道:“让二少爷陪着三皇子一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