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溪染一路小跑过来,正是气都喘不匀的时候,高初云赶忙倒了一杯茶水,让她润润嗓子。
她没顾得上喝茶,只道:“还不是那个杀千刀的谭家儿子!听说他在赌坊欠下了巨债,债主已经打上门了!”
乔佳觅和高初云都吓了一跳:“那可怎么办?谭娘子在家么?追债的人可是欺负了她?”
洛溪染急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咱们先前找过谭姐姐一次,又想着和她一起合作成衣铺子的生意,才是便不能坐视不理。你们要不要随我一起,去一趟谭家?”
乔佳觅点头:“那是自然!”
如果这时候,二哥或者是顾肆在,多少能壮壮胆……
乔佳觅不知道,今天这件事闹起来,多少和她有些关系。
高初云没有见过谭氏,可这些天也聊了不少关于她的话题,闻言也点了点头:“我与你们同去。”
三人说走就走,套上家里的牛车便往谭家去了。
等到了谭家的小院前,高初云才明白,先前乔佳觅说“家里条件不太好”是究竟怎么个不好法。
她原还是说委婉了!
这样破破烂烂的小院,墙头低矮,有些位置还塌了几块,瞧着就只能用一个“破”字来形容。
走到院子里,也处处显露着穷。
唯一能让人可以下脚的地方,便是这院落里干干净净,称得上整洁。
高初云不由小声对乔佳觅道:“一看这样,就知道谭家已经被败了个干净。如今债主上门催债,瞧见这一贫如洗的院子,还如何讨得来银钱?”
乔佳觅忧心忡忡:“阿云,你想的太简单了。家里穷没关系,谭姐姐手里还有地呢。只怕他们便是盯上了这十亩地。”
高初云不由拧眉:“地是谭娘子用这么些年攒下来的银钱买的,这也太过分了!”
不过就连乔佳觅也没有想到,还有更过分的在等着她们。
三人没有在院子里停留,径直来了没有什么阻挡的前厅,两个守在外面的壮汉瞧见洛溪染,便笑着让了路,十分礼貌地朝她打招呼:“洛大小姐。”
洛溪染没有搭理他们。
还没进去,便听到了里面传来吵嚷的声音:“没钱?!没钱就要谭松的命!”
谭氏的声音带着无奈和无措:“先前赌坊都和我说好了,不许谭松去赌大的……怎会欠了这么多?”
“你以为赌坊的门朝你家开么?咱们开门迎的是客人,谭少爷愿意赌,自然想赌多少便是多少!”
谭娘子道:“可你们明知,明知他还不起债的!”
催债之人朗声笑道:“那不是还有你么?说起来,你到底是他姐姐,还是他媳妇?”
这话说的越来越不像话,洛溪染冷着脸,带乔佳觅和高初云进了前厅。
她从小在父亲身边,板起脸来的模样,竟也有几分大将军平日里的威严:“欠债人是谭家的儿子,你们上门讨债,是不是寻错了人?!”
讨债之人认得洛溪染,只赔笑着道:“洛大小姐,您怎么来了?听闻乔二爷最近帮着乡里乡亲,解决了不少秋收的麻烦和争执,小人当真是佩服极了。今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洛溪染不假辞色,分毫没有理会对方的恭维,而是拧眉道:“若不是我来了,你难不成想强逼着不相干的人还债?”
谭娘子的脸色有些发白,瞧见洛溪染为她撑腰,一时间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大小姐……”
乔佳觅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谭姐姐先别说话。”
谭氏便不再开口了。
讨债之人看了一眼谭氏,心里骂了一句晦气,只弓着腰对洛溪染道:“洛小姐,事情可不是这么说的……要是我们兄弟们能寻到谭松的人,早就找他去了!哪里还会寻旁人的晦气?可谭松跑了,我们也只能来他家里催债了。”
谭氏气得双手直发抖:“你方才还说……若我不还债,就要打死谭松呢!”
原来谭松并没有被讨债的人抓到,而是跑了?
可他这一跑,又让她如何自处?
谭氏不无悲哀地想着,原来谭松从未考虑过她身为一个弱女子,该如何面对这些凶神恶煞的讨债鬼。
乔佳觅见谭娘子面上神色凄然,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她心里的念头。
现在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旁的,只能低声安慰了一句:“谭姐姐别慌,有我们在呢,定不会让这些人欺负了你。”
高初云也心有不忍地在一旁劝着:“我看,谭松是怕极了,慌不择路,这才顾头不顾尾地出去躲一躲。谭姐姐你莫放在心上。”
她话音才刚落,就被乔佳觅的胳膊悄悄捅了一下,后者用眼睛瞪她——
瞎说什么呢?!
谭氏没有瞧见二人的小动作,只是对着高初云道谢,神色还有些恍惚:“多谢姑娘,我,我知道的。”
她不可能让洛溪染一个人出头为她解决困难,谭娘子定了定神,便松开了乔佳觅的手,上前两步对讨债之人道:
“我……我是他的姐姐,也是她的未婚妻子。这位大哥,谭松欠下的银子,我们是会还的。可能否宽限几日,容我去准备银钱?”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洛溪染更是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脸上的怒意连掩饰都不曾掩饰:“开什么玩笑?你真打算挂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面,替他还钱?!你可知他欠了多少?”
谭氏的脸色有些发白,她苦笑一声,低垂下了头去:“欠了三千两。”
高初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千两银子,便是把谭氏置办的田地都卖了,也还不起啊!
乔佳觅忍不住在她耳边小声道:“知道方才为什么我不让你说了吗?就这个时候,你还在替谭松那个混蛋说话!什么慌了神、出去躲躲?他分明就是用这招来逼谭姐姐替他还债!亏得谭姐姐还对他情根深种……”
高初云也觉得方才自己的话说错了,欲哭无泪道:“那怎么办啊!我也没想到,谭姐姐会把自己当作那人的未婚妻。而且,谭松,谭松他……”
他难道就不曾有一点感动吗?
看着谭娘子这般的付出,他为什么还能去赌?!
第109章 恶心的渣男
乔佳觅一眼看透了高初云的想法,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你就是心肠太柔软!跟我娘学了这么久,一点用都没!你还是往后看吧!!”
即便是到了现如今这个境地,高初云仍在心里替未曾谋面的谭松开脱——
他不是还没有露面吗?
没准儿是去想办法凑银子了呢?
赌这个东西,沾上就不好戒掉,若是谭松可以通过这次的事情买个教训,日后好好待谭娘子,她便能幸福了吧?
却没想到,现实狠狠地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
洛溪染说什么都不肯松口,答应让谭娘子替谭松还债。
奈何催债之人逼得紧,最后甚至都开始向洛溪染哭诉起来了:“洛大小姐!我们都是收钱替人办事的,若我讨不回债来,东家便会寻我的麻烦。届时我该如何养活一家老小?!”
洛溪染冷着脸:“你们赌坊害人,多少沾了赌的家破人亡,全是你们干的好事!如今还敢来向我哭穷?!不是之前说过,所有赌坊都不许让谭松进去大赌么!”
当日谭娘子求了洛家,各大赌坊便看在洛城的面子上,给了谭松一个限制。
允许他小赌,可若赌注超过五十两银子,便不能够了。
那人只苦哈哈道:“洛大小姐,这事小人不知情啊!可那谭松确实欠了赌坊三千两银子……若是大小姐真的看不过去,需得找我们东家,跟小人说也没用啊!”
洛溪染面沉如水,没有再说话。
谭氏对她道:“今日多谢大小姐替我出头……”
说着,她苦笑着摇头:“但谭松,我实在不能不管他。讨债大哥,不知能否这样?这笔银子,等谭松回了家,我同他商议之后,便凑出来还给赌庄。”
她这主意,摆明了是想让两方都各退一步,既感念了洛溪染的相助之恩,又安抚了赌坊。
催债之人自是没有异议。
洛溪染心里又气又急,可毕竟路子是谭氏自己选的,她也没有办法干预,只好道:“既然谭姐姐愿意还钱,那便还吧!”
见她终于松了口,催债人顿时喜上眉梢:“多谢洛小姐开恩!多谢!”
洛溪染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
这哪里是她开恩?她又能开什么恩?
不过是谭娘子自己傻罢了!
眼看事情就要这么敲定下来,却听外面守门的两个赌坊之人叫了起来:“谭松!谭松回来了!”
“好啊谭小爷!你竟这般大大咧咧就回了家?看来是我们小瞧了你啊!”
听闻谭松回家,讨债人脸上几乎笑开了花:“好事,好事!天大的好事!如今谭松回了家,不是马上就能还钱了吗?”
洛溪染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
怎得她一松口,谭松便回来了?
就连乔佳觅和高初云也疑惑地互相对视了一眼,这里应该没有耳报神啊?
只见谭松大摇大摆地从院子里走到了前厅,瞧见讨债的人,脸上便堆起了笑容:“哎呀,今日是湘爷亲自上门来讨债呀?家里穷,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只有两口热茶。”
说着,他便自然而然地使唤谭娘子倒茶。
谭氏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发抖地问他:“谭松,你告诉我,当真欠了赌坊三千两银子吗?”
谭松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都解决了。”
众人闻言,全都愣在了原地。
什么都解决了?
三千两银子,谭松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混混,是如何解决的?
就在谭松进门的时候,乔佳觅便自己观察了他,只觉这人生得模样倒也还算周正,只是气质实在差了一大截,瞧着就不像是个正经有本事的。
这种人逢人便是三分笑,混吃混喝倒是熟练的很。
讨债人登时乐了:“哎呀,这可好了!方才你不在,你家这个娇娇美美的未婚妻还说要替你还钱呢。既然有了钱,便是皆大欢喜,就这么地吧!你把三千两银子封好,我这边取了回去给东家复命。”
谭松仍挂着那副笑脸,对讨债人道:“三千两现银,一两都不会少了您。不过得等我姐姐嫁去了张家,第二日张老爷子便去赌坊还债。”
他这话里的信息量有些大,众人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能。
谭氏更是不能理解,一眨不眨地望着谭松:“你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