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订的是北京时间下午四点五十的航班,中间在香港转机,经停四小时后,再继续飞往伦敦,如果不晚点的话,应该是在当地时间晚上十一点半抵达希斯罗国际机场。
因为要办理出入境手续,乘坐国际航班一般需要提前更久到机场。
楚燃收到的通知上写着中午十二点集合,他索性就直接买了当天早上到北京的机票,早上七点一刻起飞,九点半就到了首都国际机场T2航站楼。
左右已经留出了如此充足的提前量,楚燃一路上就都是慢悠悠的,慢悠悠地下飞机,慢悠悠地取行李,然后再慢悠悠地去买摆渡车票。
不说一步三晃吧,反正也实在是没见他有一点着急。
即便如此,楚燃到T3航站楼8号门的集合点的时候也还不到十一点,他看了眼时间,在微信上挨个儿给家长和小伙伴们报了平安,然后去旁边的罗森里随便买了点儿吃的。
大概将就一口,也就算是午饭了。
其实他这会儿正经去吃顿饭也不是来不及——
步行最多七八分钟远的地方就有牛肉面和麦当劳肯德基之类的快餐。
但毕竟集体活动的集合原则向来是宁早不晚,这次又实在是正经事儿,楚燃也就省了这顿折腾。
他一边啃着饭团,一边单手在国家队的通知群里发了个“我到啦!”的猫猫旋转表情包。
一口饭团还没咽下去,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
“嗨,来的挺早的啊。”
声音听着还挺熟。
楚燃转过头,就看见拖着28寸超大行李箱站在自己身后的苏昼。
他也没细打量对方,只抬眼一扫的功夫,一声“嚯”就自然而然地到了嘴边。
苏昼今天的打扮看着实在“略显随意”——此处特指对方身上的黑色T恤,同色休闲短裤和同色可外穿凉拖。
这乌漆麻黑的一身配上对方大概是临出发前一天才刚剪的寸头,轮廓过于锐利的面部线条和“且冷且凶,生人勿近”的眼神。
乍一看去半点都不像是要去考试,反倒有点儿要提着菜刀出门砍人的意思。
楚燃正经懵了几秒,又把他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问他。
“你……就穿这个?”
“啊?”
“啊,没有,我知道英国凉快,这不是咱们这边天儿太热了吗,那正好你帮我看一下行李,我去把衣服换了。”
苏昼没意识到楚燃那个微妙的停顿到底是停顿在了什么上,把行李箱交给楚燃看着,然后背着书包去洗手间换衣服,十几分钟后再回来的时候,除了那双凉拖没变,衣服裤子都已经换成了自己学校的秋季校服。
上一秒还是“超凶社会大佬”,这会儿又成了“高冷三好学生”,楚燃的心理活动一言难尽。
他不由得又多打量了对方几眼,却被苏昼误以为是在研究自己身上的校服,还笑着跟他解释。
“我们班主任说的,让我穿着校服过来,回头集体拍照的照片学校招生的时候正好就能用来宣传,你们老师没这么要求吗?”
“……倒是也说了,不过反正不急,就,回头再换吧。”
其实并没有。
楚燃临出门之前,他们班所有老师关注的重点都是让他“别紧张,好好考”,也就许慷慨多交代了一句“现在IMO是最重要的,考试结束前无论如何都别琢磨别的!”
虽然他只交代了这一句,也只交代了一遍,但楚燃总觉得在这一句话后头,对方其实还有千言万语要说。
毕竟他七月份的行程排的真挺满的。
第一周先飞英国考IMO,回来之后紧接着就是NOI信息学竞赛国决,第三周稍微休整一下,第四周还得和小伙伴们一起去美国参加Robo Cup机器人世界杯青少年组的国际比赛。
——如果他还打算回学校照常参与期末考试的话,那就是连唯一空着的一周也都占上了。
楚然觉得这简直就是地狱般的一个月,还深深怀疑过她哥的心理承受能力。
不过楚燃倒是觉得还好,反正对他来说,最艰难的也只有第一周的IMO,剩下基本都是easy模式。
显然IMO在大家心里的分量都不轻,楚燃是到的最早的,却不是唯一一个早来的。
他们群里通知的是十二点集合,但事实上,包括作为副领队的那位教授在内,没有一个人是超过十一点半到的。
确定人到齐了之后,负责带队的教授就把机票挨个儿发了下来,然后带着这一排六个小朋友去办登机手续。
知道他们是去考试的,连海关那儿似乎都过的更快一些。
他们办完登机牌,通过最后一道安检,找到登机口坐下的时候,时间才刚刚走到下午一点。
从早上六点钟到机场开始,楚燃就一直重复着“坐下等着”,“换个地方”,“站着等着”,“再换个地方”,“再坐下等着”这样无聊的循环。
并且在他们集合之后,这个循环还又接着进行了下去。
他在T3等了三个多小时,然后第一程航班四个小时北京飞香港,香港机场中转再等上四个多小时,最后才是十三小时四十分钟香港飞伦敦。
终于在希斯罗国际机场降落的时候,楚燃疲惫地呼出口气,觉得自己短时间内大概不太想再去一趟美国——甚至他可能都不是很想回去了。
但说实话,这两条里不管哪一条,显然都不由他说了算。
他们拿好行李走出机场,出口外面倒是提前安排了接机的人,有专门的车负责把他们送到承办今年的IMO的大学。
前后折腾这一通,别的不说,倒时差就是个麻烦事儿。
楚燃在飞机上硬撑着没睡,就是怕回头该睡觉的时候又睡不着。
不过他能撑到现在差不多也就是极限了,到宿舍之后第一次连箱子都没打开,整个人几乎是合衣扑倒在北北床上,一秒之后就直接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早上,楚燃倒是起的挺早。
同房间的苏昼还睡的昏天黑地,他却已经在生物钟的作用下自然地睁开双眼。
楚燃是只要醒了,就肯定没法再睡过去的类型,他对着天花板放空了几分钟,然后轻手轻脚地起来洗漱换衣服,准备出门转转。
伦敦也是很神奇的一座城市,没有明确的雨季,但基本上一年四季都没有看上去“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时候,“不下雨”就已经算是比较难得的好天气了。
他们的运气不算太好,但也不是特别糟糕,楚燃走出宿舍楼的大门的时候,外面正下着毛毛细雨。
说是下雨,体感上倒更接近浓稠的雾气,就是让人觉得“好像到处都湿答答的”,但实际上出门转一两个小时回来,衣服裤子也哪哪儿都拧不出水来的那种。
楚燃没打伞,套了件防水的薄外套就直接出了门,他在校园里溜达了一圈儿,欣赏了一下英国大学校园跟国内完全不同的建筑风格,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却好像隐约听见有人在叫他。
“楚燃?”
“楚燃——”
那声音很飘渺,像是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有些断续,又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奇怪。
同时还莫名地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楚燃四下打量片刻,没看见哪里有人,连风仿佛都是安静且收敛的,只有旁边一片人工湖里的湖水上泛着浅浅的涟漪。
他琢磨着大概是自己听错了,收回视线准备接着往前走,却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这次还更清晰了一些。
“楚燃——”
他蓦地停住脚步,凝神细听。
然后远远的,仿佛还是那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这次他能大致分辨出来了,那声音听着像是跟他同龄,但却绝不是这次跟他同行的五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当然更不会是负责带队的教授。
楚燃不觉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儿把自己舌头咬了。
第92章 .重生其九十二这位跟他倒也真算是“老……
几乎是一瞬间,什么水鬼山魈,花妖狐魅之类的民间异闻传说就在他脑海中刷了满屏。
楚燃整个人僵了僵,下意识地横移三步,先离那片人工湖远了点儿。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伸手去口袋里摸手机,翻了一圈儿没找着,才想起来是因为外面下雨,所以临出发前特意把手机留在了寝室里。
当时他想的是“自己不娇贵,但手机比较娇贵”,所以“他可以顶着雨出门,但手机不行”。
不过现在——
得了吧,楚燃还是觉得他自己比较重要。
“楚!燃!”
“楚小燃,你到底听见了没有!”
不过一晃神的功夫,那声音不知怎么忽然又离他近了许多,近到楚燃已经能听清里头的“气喘吁吁”和“气急败坏”。
别的先不论,反正听着像是个人了。
楚燃心头骤然一松,循声望去。
他在一片朦胧阴沉的雨雾中找了半天,终于看见十几步开外,一栋建筑物的窗户里正伸出一只玩命扑腾着的手臂。
其实也就是个幅度“稍大点儿”的打招呼的动作,但在这么个氛围背景下,却硬是被衬托出了丧尸流恐怖片一样惊悚的既视感。
因为这诡异的联想,楚燃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往那边走过去。
心里却是已经大致有了猜测。
走到那栋建筑物底下,楚燃抬头向上看去。
三楼最靠外的窗户里艰难地探出来一颗长着蓬松棕色卷毛的脑袋,五官十分立体,面部轮廓却还是亚洲人式的柔和,甚至相对实际年龄还显得更圆润一点——
确确实实是张“熟悉”的面孔。
对方看见他正脸之后,整个人明显更加兴奋,那双浅棕色的眼睛都好像更亮了些。
“楚燃!我就说是你,刚刚叫你半天了,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说这才两年没见,不至于就不认识了吧?”
“你身上这件外套我都还记得呢!”
“……”
不是,就刚刚那午夜凶铃似的场景,他应该有什么反应,尖叫一声然后撒腿就跑吗?
楚燃完全不想提这个,也不想隔着两层楼靠喊的跟人聊天,扬声问他。
“你先省省吧,神仙!这栋楼从哪儿进啊,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我下去我下去!你等我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