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饭团李玉凤又来气了，真是想想都觉得后怕，三个半大孩子好端端去田里捡稻草，居然遇上这种事，要真出了点什么事，她这辈子也不用活了。

　　刘水仙一个劲地哭：“是我想岔了李婶，但是我真的没别的办法了，你帮帮我好不好？帮帮我……”

　　苏笑笑推门进去：“所以我们家救了你，你现在是打算讹上我们家了吗？你想让我娘怎么帮你？让我娘去逼杨林娶你吗？人家有父有母，凭什么听我娘的呢？你完全可以跟杨林好好说好好处，你真诚待他，让他看到你的优点，他对你有好感，这事自然就水到渠成，你现在是自己堵死了自己的路，他现在还敢娶你吗？你别胡思乱想了，也别再做傻事，人活着总有其他出路，你没事了就先回去吧，等下太阳下山了只会更冷。”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刘水仙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留一下一句“衣服改天还给你们”转身就走。

　　李玉凤看着她的背影叹息：“她这个年纪想要嫁到城里去谈何容易？况且还是个寡妇身份，希望这事不要传出去吧，不然以后怕是更难了，其实想想，如果杨林能和她看对眼其实也挺好的。”

　　苏笑笑想了想，把门关上，拉着李玉凤的手小声说：“娘，我跟你说件事，你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说，你自己知道就好。”

　　李玉凤的心“突突”一跳：“闺女你别吓唬娘，什么事啊忽然这么严肃。”

　　苏笑笑想着杨家人快回城了，这事家里人迟早也会知道，就提前一点一五一十把他们的身份跟李玉凤都说了。

　　最后才说：“娘，咱以前怎么跟他们处，以后还怎么跟他们处，他们都是好人，你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对他们已经很好，他们也很感恩，就是村里是非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也不想惹什么流言蜚语，他们最晚明年应该就能回城，就想着等回城之后才见饭团他们，我们也理解一下他们，你千万要守口如瓶啊。”

　　李玉凤目瞪口呆，想破脑袋也万万想不到他们竟然是饭团和豆包亲外公外婆舅舅，刘水仙当初还跟韩城相过亲呢，虽说只匆匆见了一面，但说出去也是挺尴尬的。

　　李玉凤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饭团为什么不认识舅舅？”

　　苏笑笑说：“两家离得远，杨梅走的时候饭团才三四岁，也没见过几次外公外婆，现在见了外公外婆都未必认得，杨林又一直呆在实验室里，饭团见没见过我都不知道，不认识也不奇怪。”

　　李玉凤点点头：“难怪呢，娘知道了，这事我不会提，亏得他们来了咱们生产队，要是去了其他生产队可没你爹这么尊重知识分子的队长，不知道得受多少罪，以前该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咱两家人还是有缘啊，哎哟我得去看看饭团了，泡这么久也不知道水冷没有，小宝也不知道给没给添热水。”

　　苏笑笑看着她娘的背影笑了下，她娘真的是她见过心地最好的人，不管对谁都好。

　　苏笑笑也起身跟着去看饭团，这崽崽今天差点把她吓死，才跟韩城学了一个暑假游泳，天寒地冻敢往冰河里跳，她得好好跟他谈谈才行。

第137章

　　小豆包和张春英在屋里带弟弟妹妹。

　　饭团喝过姜汤, 正在享受大宝小宝的搓澡服务，一个拿着生姜帮他搓背，一个用水瓢把它淋肩膀, 生怕冷着他, 舒服到他都不想起来：“小宝, 左边左边，大宝右边有点痒，你用力一点。”

　　小饭团平时自己搓不到后背，现在愣是让大宝搓下一层老泥。

　　李玉凤见他半天不出来，在外面喊：“饭团，身子热乎就穿好衣服出来啦, 别等水凉又冻着。”

　　“知道啦姥姥！”小宝一直往木桶里加着热水，加上白酒和生姜, 小饭团的脸被水蒸气蒸得红扑扑，整个人早已经热乎了, 只是太舒服他不想起来。

　　不过泡这么久也泡够了, 小饭团自己擦身体, 大宝帮他擦头发，小宝伺候他穿衣服，今天可真是享受。

　　大宝说：“饭团你滑下去的时候我都吓死了，河里很深的，以前还淹死过人呢, 下次咱们还是等大人来再说好吗？”大宝是大哥哥，他怕水, 对江河湖海都是敬而远之。

　　小饭团想了想说：“再深能有大海深？我跟着爸爸游过大海深处, 潜入过海里, 爸爸带着我往下潜却一直到不了海底, 海里没有氧气，潜一会就得出海面透气，一不小心被海草绊住，都有可能葬身海底，这就是爸爸常说的欺山莫欺水，一定要敬畏海洋，敬畏大自然，因为咱们永远不知道海域有多深，人类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有多渺小，那种很可能下一秒就被海洋吞噬的感觉还是很吓人的。

　　所以我也是怕的，刚刚是情况危急，而且那河很窄，就算没有你们的竹子借力，我随便一蹬都能靠岸，即便救不了人我不会有事，你们放心，我是不会乱来的。”

　　小宝以前只觉得饭团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孩子，经过这次之后，他开始崇拜饭团，他不仅仅是聪明，那种遇到事情后的当机立断和运筹帷幄很值得他学习，他和大宝哥都比他大，但是他们的第一想法都是找大人来帮忙，而饭团有勇有谋，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安排，真等到大人去救的话，刘水仙可能已经淹死了，饭团为了救人二话不说跳进冰河里，还因为水冷不让他下去，当时饭团身上的那种魄力，带给他的那种震撼，小宝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掉。

　　卫生间的门打开，姥姥和妈妈都等在外面，饭团弯着眼睛一笑：“姥姥妈妈你们不用担心，我没事啦，我现在很暖和。”

　　李玉凤用力抱起饭团，把他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肩膀上揉了揉：“姥姥的小饭团啊，你个孩子，胆子真是大。”

　　饭团七岁以后除了爸爸偶尔抱他，家里其他人已经很少抱他，长大了嘛，又沉，妈妈都抱不动了。

　　“姥姥我没事，我太沉了，你放我下来。”

　　李玉凤摸摸孩子的脑门，确定他已经没有任何问题才把他放下来：“你还是个孩子，下次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饭团其实想的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他应该还是会救的，他生在部队长在部队，父母都是顶天立地救死扶伤的军医，爷爷奶奶也都是军人，他的血管里流的就是军人的血，他做不到见死不救，但是为了让李玉凤安心，饭团还是笑着说：“知道啦姥姥。”

　　饭团和大宝小宝的对话苏笑笑一字不落听了进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饭团已经长成了和他爸爸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好像昨天他还是个在她怀里撒娇卖萌的小糯米团子。

　　苏笑笑想起几年前刚刚见到饭团的情形，那时候的他又黑又瘦，对这个世界充满着防备，养没多久就好了，他本性天真又正义，聪明又善良，责任心又强，是个人人都想带回家养的小天使。

　　养着养着这个小天使就长大了，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小小男子汉，明明他的笑容还那样纯真，明明他的脸上稚气未退，明明他只有九岁。

　　苏笑笑红着眼把崽崽拥入怀内，千言万语只说了一句：“你吓死妈妈了，你知道不知道？”

　　作为一个军人家属，她知道孩子见义勇为是理所应当的事，她的儿子是军人的儿子，她该为自己教出这样的儿子而骄傲，但作为一个母亲，她只想孩子平安，站在不同的角度和立场，这是两种极致矛盾的情绪，以至于她无法跟孩子讨论这件事的错与对，他已经为这件事做了最好的安排，并且全身而退，莫说他只有九岁，就算十九岁二十九岁，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苏笑笑说：“大宝小宝也过来，让姑姑抱抱。”

　　大宝小宝去抱着姑姑，苏笑笑一个个摸摸孩子的脑袋：“你们见义勇为都是好孩子，你们都很棒，但是也要记住，以后不管做什么事，大前提一定是保证自己的安全，以后再遇到类似这种危险的事第一时间应该去求助大人，而不是自己下水去救人，因为你们都还是孩子，十八岁以前不能再做这种危险的事，能不能答应？”

　　在苏笑笑这里，孩子的首要任务是好好长大，安全始终排在第一位，当他们年满十八岁，能自己拿主意，苏笑笑会尊重他们的选择。

　　大宝小宝：“知道了姑姑。”

　　饭团抱着苏笑笑蹭了蹭，他知道自己可能吓坏妈妈了：“妈妈，我很好，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每天跟着爸爸锻炼身体很好的，我本来还想去海里游冬泳呢，可惜爸爸不让，我答应过爸爸他不在家的时候要保护好你和弟弟妹妹，我不会食言的。”

　　苏笑笑抱紧孩子，养儿一百岁长忧一百岁才对：“你还想游冬泳呢？饭团，你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抵抗不了的，比如二舅可以轻松挑起一担百斤重的稻谷，你挑不起来，因为你还小，你的力量还没到那个程度，对自己的力量有正确的认知也是男子汉所为，所以以后遇到这些事把它交给大人处理好吗？”

　　面对危险，苏笑笑和韩城在教育孩子上是典型的温柔母亲和果敢父亲的截然不同，苏笑笑会教孩子远离危险，不要靠近危险，韩城会教孩子直面危险，五岁时爬树如是，八岁时游泳也如是，韩城会亲自带孩子上树，也会亲自带孩子潜入海底，让孩子知道危险在哪里，遇险时应该如何避险。

　　这两种理念都没有冲突，不然也教不出饭团这样的孩子。

　　饭团摇摇头：“不游了不游了，冬天的水太冷啦，我才不去受那个罪，妈妈我知道的，我真的都知道，我是判断过没有危险才下去的，你相信我好不好？你快去烧猪蹄，我好久没吃你烧的猪蹄了，坏了，稻草忘记拿了。”

　　饭团知道妈妈担心他，抱着苏笑笑蹭了又蹭。

　　李玉凤已经往外走了：“我去拿稻草，饭团你再喝一碗姜汤，大宝小宝也喝一碗，都进屋好好待着。”

　　崽崽们：“知道啦姥姥/奶奶。”

　　李玉凤很快带了把稻草回来，点着之后苏笑笑把整只猪手放上去烧，直到猪皮微微发黑，发出那种带着稻草芬芳的焦香，苏笑笑才把猪手泡在温水里，轻轻刮掉上面焦黑的部分。

　　孩子们被香气吸引了过来，都来围观苏笑笑焖猪手。

　　李玉凤嫌他们碍事，又通通把他们赶回屋里。

　　苏笑笑刀工不怎么样，猪手是李玉凤负责剁好的，一只整个猪手剁开之后足足满满的一大盘，李玉凤看着又觉得肉痛，想到饭团落了水要好好补补才好受点。

　　锅里下油，白糖下锅融化，焯过水的猪手下去翻炒出糖色，加入适量的水，放入酱油和盐巴调味，最后放上姜片和八角和一把打了结的小葱，加盖大火烧开再小火慢炖半个小左右才把它转到垫着木耳和黄花菜的砂锅里用炭火继续慢炖。

　　差不多一个小时候之后才连同炭炉一起端到桌子上去。

　　软烂脱骨的焖猪手入口即化，烧焦的猪皮还带着稻草的清香，脱了骨之后捣碎加点汤汁拌饭，小肉包就不用说了，连小汤圆都多吃了小半碗饭。

　　李玉凤硬是逼着饭团多吃了两块，说是要好好补补，小饭团本来不想搞特殊，但是姥姥的心意，小饭团也只好笑纳。

　　苏卫民和苏振华去公社开会，还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这件事苏笑笑他们打算到底为止，也就没有再提。

　　杨林没有瞒着杨南怀和董明月，还把饭团跳到水里救人的事也说了。

　　董明月难得寒起脸：“林儿，今天我把话撩这里，你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能把这样的人娶回家，这样不懂自尊自爱的人娶回家也是个祸害，以后你去哪里我都跟着，我不信她还敢贴上来。”

　　原本觉得刘水仙虽然是个寡妇，但人品好的话是可以不计较的，没想到她为了达到目的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害得饭团在这么冷的天下水去救人。

　　杨南怀问：“你确定饭团没事吗？这么冷的天可别冻出肺炎来啊。”

　　杨林说：“我送回苏家以后，他马上去泡热水澡，苏家二嫂也在煮姜汤，饭团看着也结实，应该没什么事。”

　　杨南怀和董明月十分担心饭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怕他们贸贸然出现在苏家给他们添乱，想来想去还是派杨林找个借口去苏家打探消息。

　　反正饭团认不出杨林，不会出什么乱子。

　　家里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是韩城送过来的，董明月觉得没必要再送回去，想了想就把家里的几个苹果和橘子做成糖葫芦，等天黑大家都吃过饭以后再让杨林给孩子们送过去。

第138章

　　李玉凤和苏笑笑还是很担心小饭团, 着凉也不是一下子就会反应出来，万一半夜发烧感冒才是麻烦。

　　李玉凤想了想又去煮了一会姜汤，饭团胃口那么好的崽, 吃饱饱之后又灌下去一碗姜汤都快撑破肚皮了。

　　小饭团：“姥姥我真的不要再喝啦, 我真的没事。”

　　小肉包一听咚咚咚跑过去, 踮起脚尖扒拉着大哥哥的袖子：“葛格喔，喝~~”

　　小饭团把碗递到他嘴边，小肉包两只小肉手抱着碗喝了一口马上推开，辣得他包子小脸都皱成了十八道褶子的灌汤包，“吐吐吐吐”一个劲吐口水泡泡。

　　那滑稽的模样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

　　苏笑笑倒了点温开水跟他喝：“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什么东西都往嘴巴里塞。”

　　小肉包才不怕，吧唧嘴点点头：“要茨~~”

　　真是拿他没办法。

　　杨林就是这时候来的。

　　苏卫民看到他到来很是诧异,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踏进他们家院子：“小杨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杨林摇摇头：“没，没事, 就是来看看饭团，对了, 我娘做了点糖葫芦让我拿过来给孩子们尝尝。”

　　苏卫民看看饭团看看杨林：“看看饭团？”他什么时候认识饭团的？

　　小饭团知道他下水的事姥爷和二舅舅都不知道, 插科打诨上前接过糖葫芦：“哇, 有糖葫芦吃咯，谢谢小杨老师。”

　　小肉包听到“糖”字已经迈着小短腿冲过去：“葛格，铛铛~~”

　　董明月知道苏家孩子多，做得很小一串，一串上面也就三块果子, 小饭团问小肉包：“你要苹果的还是橘子的呀？”其实问了也是白问，小肉包本来就不挑食。

　　人家小肉包都自己伸手去拿了, 随便抓到一串就往嘴巴里塞。

　　其他崽崽也过来一人拿一串, 这一打岔, 苏卫民都忘了问杨林来找饭团什么事。

　　杨林主要就是看看饭团有没有事, 见他活蹦乱跳，精神也很好，也就放了心：“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苏笑笑说：“我送送你吧。”

　　李玉凤从家里拿了点东西追出去，顺手把门带上：“小杨，这个拿回去吃。”

　　杨林连连摆手：“不用了李婶了，你平时给我们的已经够多了。”

　　李玉凤塞他手里：“跟我你还客气什么？对了，李婶提醒你一句，刘水仙对你是真的有那个意思，今天还让我当说客来着，我当然没答应，如果你对她没那个意思就还是注意一点，我真怕她又想岔了乱来。”

　　杨林脸都白了，摇摇头说：“李婶，我们家风严谨，家门清白，我，我跟她没有任何私相授受……”

　　李玉凤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为人，所以才让你注意一点，这种事不管谁对谁错总归是偏帮女同志的。”

　　杨林点点头：“我知道的，谢谢李婶，刘同志她人没什么事吧？”

　　杨林虽然不打算跟刘水仙在一起，但万一她有什么事，杨林还是过意不去的。

　　李玉凤点点头：“只要当时候能醒过来就没什么事，发烧感冒过几天也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