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也如释重负,松了口气交代林皎月后续如何服药静养,林皎月谢过大夫,叫阿环跟着人出去拿药煎药。
确定人都走了,林皎月悄然掀开薄毯,探身拉住了坐在外沿的顾玄礼的手。
“督公,不生气嘛。”
林皎月轻轻勾了勾他的掌心。
顾玄礼看了她一眼:“夫人若想要咱家不生气,就别隔三差五闹出事,叫咱家背这口锅。”
“妾身不是有意的。”
林皎月小声讨饶,水光盈盈的眼瞳在恢复了红润白皙的面庞上看着更加动人心魄。
“再说了,您当时不也是,不也是拿我当过诱饵吗?”她小声嘟囔两句。
顾玄礼当场便气不止,喋喋骂道:“夫人记性倒是真好,就是脑子不聪明,咱家让你受丁点儿伤了?除了啄了你的舌头嘬了你的软肉,哪儿让你伤着了?你就看不明白咱家是在护着你?”
顾玄礼对着她好似没有任何藏话的心思,那日祭拜,拿他自己作饵的真相也毫不遮掩地吐出来,
只是措辞如此虎狼,叫林皎月涨红脸,哎呀哎呀去捂他的嘴,顾玄礼一把将她的手攥回去,紧紧握住。
两人在熟悉的场景下混作一团,诸多绮丽气息再度流溢。
林皎月小声小气地叫他走开呀,压着她了,
顾玄礼咬紧牙,心道,不仅压着她,恨不得将她这个小没良心的扒光了叫她跪地求饶。
可他又想起刚刚老大夫说的,小夫人身子刚受了重药,得养着,不能怠慢了,心里那股子气儿又不得不先压下去。
这是比猫还麻烦了,
可那细软的手指在他掌心动着,又叫他回忆起些昨夜和清晨的旖旎,
比猫也会讨人欢心些。
他憋得身心俱疲。
顾玄礼坐远了些,冷笑着看向她:“夫人可是有工夫同咱家说说,这药是如何吃进去的了?”
林皎月嘴角的笑容一顿。
就猜到,厂卫司的手段,什么都查得出来。
她抿了抿唇,小声将昨日之事简单地告知了顾玄礼。
顾玄礼原本听着神色无异,却在听到她说,她怀疑习秋后面再来时,是要给她下药,而她为了一验真伪,真将对方悄然下药的水喝下了肚,终于变了脸色。
怪不得梅九等人问话查证,如何都想不通,夫人在宁王府安然了大半日,吃食和水都万分谨慎,究竟是如何着了道的,此刻看来,是她自己往上撞的!
“林皎月你好胆量啊,”顾玄礼气笑出来,“知道前头有坑还往里踩?你就没想过咱家不去,你最后会落到什么境地?”
是被旁的男子就地给办了,还是真落到李长夙手中呢?
原本想着不与她再动怒了,但这个答案真叫他始料未及。
顾玄礼的声音蓦然拔高,林皎月亦会害怕,可她仍记着这人早上被自己闹得没法儿,被迫说出的那个喜欢夫人。
她便跌跌撞撞地走下床榻,发未梳,青丝缠绕上他的臂弯与膝前。
“妾身错了,错了呀……督公别生气,妾身当时也想过办法的,真的。”
她像急得也要哭,一声声软腻的妾身妾身,督公督公,叫顾玄礼额角的青筋都在跳。
躲哪儿才行,到底是娶了个什么妖精回来!
“坐好了,别扭!什么办法你用嘴说!”
他伸手箍紧了林皎月细腰,将坐到了自己腿上的人往外压了几寸,嘴角抿得极紧。
林皎月听到他在压抑着呼吸,好似被气急了,心中又不免委屈,
她什么时候扭了,不过是坐上来的时候蹭了会儿他的腿,还没说自己下身还酸着呢。
可她这会儿也知轻重,不敢再同顾玄礼犟嘴,只小声道:“我当时不确定茶水里是否有药,便骗着习秋也不经意沾了点,然后同阿环合力把人塞进了屋里,无事最好,若真有事,首当其冲便是她自食恶果。”
“之后我察觉身体不对,又不方便出府,便挑了个……看起来鲜少来人的地方躲藏,再叫阿环出府去寻您。”
她也同阿环说了,哪怕督公不来,去厂卫司随意找个会些武功的,神不知鬼不觉将自己打晕了带走也行。
她本以为万无一失,因为她清楚记得前世经历,来回思量后,确认这些是完全能避开的,
只是没想到,林觅双心思能歹毒成那样,冒着玉石俱焚的心也要搜查全府,拖她下水,更没想到,李长夙居然也应了她。
如此一来,林皎月便更确定,前世种种都不是巧合,不是她的错,而是受了奸人所害。
她也不问为什么保护阆哥儿的人不出手帮她,顾玄礼做事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规矩和理由,终归,他亲自来救她就足够了。
她心中亦有几分后怕,也暗暗告诫自己,再不可仗着有前一世的记忆就肆意妄为了。
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顾玄礼捏住她腰的手,顿了顿,发觉今日督公的手好似不是那么凉。
甚至有几分发烫。
顾玄礼眉头拧紧,思绪嗡嗡,直觉她话中有些可疑之处,可那双手覆在他手背上,她两条腿也软耷耷地坐在他腿上,他极难得的,思绪断了线。
昨夜是他如鱼入水,游刃有余,今日也是他,被困于樊笼,根根心弦纠结。
他知道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他磨着牙抽出手,额角的青筋一突一突地跳着。
林皎月若有所察,小声且乖巧地讨好道:“督公,妾身没事儿啦,妾身也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好不好?您去睡一会儿吧,妾身守着您。”
顾玄礼冷笑,刚想问夫人您这模样怎么守着咱家,可见到小夫人认真的小模样,习惯性的讥讽如鲠在喉。
他们两人都没有提昨日宁王府意外之前的事,他的小夫人像脾性极软,他前头冷落她,倒了她的药,她只字不提,受了大委屈后,这会儿反倒还关心上他了。
她知不知道,他险些……就将她丢了啊。
他以为那是在冷落她,教她懂规矩,晓分寸,可到了最后,业报几乎全栽在他身上,
心中那不能多揭的伤疤宛若被全盘撕开,面上不显,内里早已鲜血淋漓,烂成一片。
他舍不得,舍不得再丢了掌中心的这个宝贝了,哪怕她犯了错,他也舍不得重罚。
他沉默良久,再度咬了口林皎月的嘴唇,似轻惩,似发泄,小夫人哼哼唧唧,全盘尽收。
林皎月不知道顾玄礼短暂片刻想了些什么,只察觉留在她腰上那只的手越发紧绷,他的呼吸也越发滚烫,与他这个冰冷散漫的人大相径庭。
但不论如何,他主动同她亲热,不再计较她的莽撞冒失,就是最好的!
阿环很快重新回来,带了一包即时可吃的药丸给林皎月,言道其他的药已经在煎了。
两人早在阿环来前就分开了,林皎月捧着黑漆漆的药丸,虽然不喜苦味,可对身体好的东西她不会有任何怨言,说吞就吞,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顾玄礼看了会儿,扯了扯嘴角,回头吩咐下人,记得多备些蜜饯糖果放在夫人屋里。
他的夫人,哪该这么能吃苦。
林皎月吃完了药,顾玄礼也终于打算离开。
林皎月福至心灵,趁着阿环收拾东西去了里间,起身跟上,声音软软的,粘粘的,像有几分不舍:“督公,您要去后院了吗?”
顾玄礼脚步一顿,神色微妙:“夫人还有什么需求?”
他红口白牙,需求二字从唇齿间幽幽流出。
“我,我不是要……”林皎月想起这人说自己重欲,红了脸赶忙解释,“我,我是想问,督公是不是要回去,喝药了?”
顾玄礼眯起眼:“夫人如何知道的?”
“我猜的,”林皎月故作懵懂地眨眨眼,“妾身身子不适,督公关心照料了许久,如今抽空离去,定是为了要紧事。”
“那督公喝完药,今夜还回主屋睡吗?”
她的声音越发小下去,可脸上的红却一路漫到了耳尖尖,饶是如此,依旧目光潋滟地凝望着他。
顾玄礼哑然片刻,如同她大婚那晚,头一次说要服侍他时那般恍惚又喟叹:“夫人,您这皮面,全京中女眷加一块都比不上。”
若未出阁,说这种话,是要被管事的婆子们罚的。
可她现在,是正值盛宠的夫人,有何说不得?
不趁着病、趁着娇的时候说,什么时候说?
林皎月哑着羞怯,义正言辞地回答他:“督公喜欢就好!”
顾玄礼险些被呛,翻着白眼甩袖蹿出屋,连外套都没顾上穿。
阿环原本进里间只打算收拾会儿东西,很快就出来,没想到后来……她出也不是,只能硬生生躲在里面,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走出来,忍不住笑:“夫人,您……”
“别说话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林皎月这会儿也是十分害羞的,小声尖叫着,硬撑着昂首挺胸快步回了房,把阿环看得一愣一愣,随后忍不住笑得要用袖子掩起。
她家夫人如今这神采奕奕的模样,可真好呀!
等到出屋散步时,林皎月恰好撞见了梅九带药回府,林皎月心思微动,赶忙上前叫住对方。
随后林皎月才知道,原来昨日顾玄礼在宁王府后花园救她,是梅九在前厅引人耳目,又狠狠下了一番宁王府的脸。
“你说,宁王将习秋就地处死了?”林皎月略有几分惊讶。
梅九点点头:“替罪羊。”
从厂卫司行事角度来看,也得夸一句宁王杀伐果决。
林皎月的心思却沉寂下来,特别是她听到说,林觅双当场还被诊断有孕,神色就更差了。
梅九不知缘由,以为林皎月是在意自己无法有孕,闻言伤心,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低头看自己手里的药包,觉得真是造足了孽。
随即他仿若想到什么,安慰道,夫人不必愤懑,督公说了,待他休憩好,就去把那个世子妃杀了给她助助兴!
林皎月愕然,没想顾玄礼竟然将这事记在心里了。
可她心中有些顾虑,当着梅九的面不好说,只好勉强笑笑,送走了对方。
她担心,若是顾玄礼为自己杀了林觅双,可否会改变他原本的命运,陷入危险?
旁人道宁王府谦和可欺,宁王世子是个老好人,林皎月却知,都是假的,宁王府藏着多少险恶用心,外人根本不知。
原本对于林觅双,哪日她一脚踏空一命呜呼,自己也会鼓掌一笑置之,可若涉及到了顾玄礼的安危,自己便不能放任肆意了。
这次的事给了林皎月警示,所有的事情并非会完全按照前世来推衍,若是出了意外,顾玄礼还能如前世一眼,安稳度过今年吗?
巧的是,这头她还在犹豫,门房突然来报,宁王世子李长夙求见。
林皎月一愣:“求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