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栎秋的生辰办得很隆盛,没有邀请什么官员,都是褚栎秋认识的同龄之人,却包含京城所有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女。
这日恰好沐休。
姜亦棠醒来后,在铜镜前坐了许久,她往日都是随便佟容给她打扮的,但今日有点坐立不安。
她看着铜镜中自己穿了身月白色的云织锦缎裙,总觉得浑身别扭。
云织锦缎是贡品,只宫中能得,但像褚栎秋这种人,却又不缺。
而且,褚栎秋一贯喜欢穿这种颜色,姜亦棠看着这一身,总觉得自己是和褚栎秋去打擂台的。
她抿了抿唇,还是出声:
“替我换身衣裳。”
佟容不解,这一身衣裳是绣房刚送来的,姑娘穿上去格外好看,越添些许恬静,姑娘往日一向爱俏,佟容还以为姑娘会很高兴得了新衣裳。
佟容再不解,还是替姑娘换了身衣裳。
府中只有姑娘一位女主子,衣裳是不缺的,时不时绣房就送来一套,佟容想了想,挑了件胭脂色的鸳鸯缎织锦裙,上衣下裙,外披鲛轻纱,呈藕粉色。
佟容今日下了狠功夫。
她也听过褚姑娘和殿下的那点传言,但她都来伺候姑娘了,日后就注定是姑娘的人。
她才不想让姑娘和褚姑娘见面时,在梳妆打扮上落了下风。
只是,佟容这一用心,耽误的时间就多了。
等姜亦棠从思甚苑出来,都快到了午时,佟容半点不心虚,她说:
“姑娘和殿下是贵客,去得晚些才是常态。”
往日后宫宴会,邱贵妃和淑妃两位娘娘都是到得最晚的,这其中都有讲究。
姜亦棠不由得朝佟容看了眼,她一直都觉得佟容温温柔柔的,现在才知道原来佟容这般较真。
谢玉照早等着她,早膳凉了又热,松翎都下去吃过一顿了。
松翎时不时勾头去看门口。
姜亦棠拎着裙摆进来时,前院静了片刻,阳光洒在她脸上,她伸手挡了挡,稍仰着头,有点不适地半眯起杏眸,却说不出的娇憨,她肌肤有种欺霜赛雪的白,今日的暖阳和轻风仿佛格外偏爱她,脸侧的一缕青丝随风而起,却无故添了上一抹惊艳。
才短短数月,她仿佛长开了许多。
身高抽条般得长高许多,如今和谢玉照站在一起,勉强勾得着谢玉照的肩膀,她脸上的稚嫩正在一点点褪去,属于她的风姿恬静悄悄地冒出头来。
松翎片刻,才掩住眼中的惊艳。
姑娘日日都在他跟前,让他忽视了姑娘的成长,如今姑娘这一打扮,松翎不得不赞叹殿下先下手的明智。
不然等姑娘真正及笄时,上门提亲的人怕是要把尚书府的门槛踏破。
虽说姑娘庶女的身份有点瑕疵,但世上贪恋美色的人却是数不胜数,烽火戏诸侯的例子可还历历在目。
所有人都在惊艳,只有谢玉照觉得堵得慌。
姜亦棠没注意到旁人的视线,她一进来,就快步走向谢玉照,软声含着撒娇:
“我是不是来晚了?”
根本就是明知故问了。
但姜亦棠知道谢玉照不会说晚。
果然,谢玉照摇头,然后看着小姑娘转过头去偷笑,他伸手弹了弹小姑娘的额头,仿若嫌弃:
“还去不去丞相府?”
姜亦棠忙忙点头,用了早膳,自然而然地拉住谢玉照的手。
谢玉照半垂下眼,扫了两人牵住的手,心中的堵门霎时一扫而散,他反手握住小姑娘,轻缓出声交代:
“到了丞相府,一直待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姜亦棠话中应好,但等一到丞相府,人立刻就被荣凌拉走了。
四周人还处于殿下居然亲自到来的震惊中,就见殿下转身牵了位小姑娘下来,众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暗自猜想殿下的用意。
近来京城一直在猜想三人的关系,如今殿下亲自带姜三姑娘来,这是要澄清传言?
有的人不由得朝姜亦棠打量过去,惊艳之余,倒也觉得殿下的选择情有可原,倒不是褚栎秋容貌不如姜亦棠,而是各有偏爱罢了。
谁都不能否认,姜亦棠生得容貌清丽,偏生一双杏眸干净,整个人都很安静,显得有点轻软恬静,是很难讨人不喜的,反而是容易让人生出爱怜来。
谢玉照见小姑娘转身就没影了,半点没把答应他的话放在心上,不知该气该笑。
他眉眼冷了冷,没有久留,朝小姑娘离开的方向追去。
顾长泽和岑行简也在。
“近来真是多事之秋。”顾长泽摇了摇头,稍顿,他看着某人离开的方向,压低了声,“今日有人要难过了。”
岑行简懒得再看,对于顾长泽的话,呵呵凉声:
“行了,别瞎感慨了。”
她邀请姜亦棠的时候抱着什么心思,只有她自个清楚,种因得果,自作自受。
第46章
转眼, 姜亦棠被荣凌拉远,她回头去找,没找到谢玉照。
她有点迟疑, 频频回头找去。
她们现在处于一条水榭尽头的凉亭中,里面坐了很多人,陈钰磬也在其中, 她觑见姜亦棠的反应, 好奇地问:
“三姑娘, 你在找什么?”
姜亦棠回神, 她有点犹豫,还是摇了摇头, 没说出实情:“没什么。”
陈钰磬和她不熟,没有再问,只是有点不满地吐槽:
“你们都跑去上书房了,只有我整日无聊死了。”
荣凌翻了个白眼:“谁让你不去。”
陈钰磬谢敬不敏。
她最讨厌念书写字, 当初她求了爹爹许久,才从上书房出来,怎么可能再回去?
不喜读书的人有很多,上书房的皇子也有的经常偷懒,姜亦棠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且陈钰磬拼命摇头的动作,让她掩唇偷笑。
荣凌忽然勾头凑近二人, 压低了声:
“听说今日褚府还请了梨园的戏班子来唱戏。”
姜亦棠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安静地听二人说话。
陈钰磬撇了撇嘴:“戏台子都搭起来了,这消息肯定八九不离十。”
话音透着些许轻嘲的情绪。
荣凌拍了拍她, 示意她这里是丞相府,让她收敛点。
姜亦棠有点不明所以陈钰磬的态度。
虽说她知道jsg陈钰磬不是很喜褚栎秋, 但这么明目张胆地流露出嘲讽也是少见。
陈钰磬若是能收敛,就不是她了,她忽然对姜亦棠道:“你待会见了褚栎秋,记得长个心眼,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姜亦棠不解地看向她。
陈钰磬见她这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有点噎住,她瞪圆了眼眸,问:
“你听过戏吗?”
姜亦棠摇头,稍顿,又迟疑地点头:“祖母寿辰时,听过几次。”
陈钰磬一副果然如此地模样嘀咕:
“我就猜到是这样。”
姜亦棠狐疑地看了眼荣凌,荣凌还是有点尴尬的,毕竟她先前还替褚栎秋出面邀请过姜亦棠,虽说姜亦棠后来没对她改变态度,但荣凌自己心里还是有点不自在。
她猜到了陈钰磬要说什么,但没有阻止,给小姑娘提个醒也是好的。
陈钰磬讽刺道:
“人人都说她知礼娴雅,端庄大方,甚至说她是铁板钉钉的未来太子妃。我以前就觉得殿下看不上她,果然就是个笑话。”
姜亦棠抬眸扫了眼不远处的人,有点坐立不安,这种话是能在这种场合说的吗?
荣凌也没好气地推了她一把。
陈钰磬收敛了点不喜,郑重道:“褚栎秋一直把自己当做未来的太子妃看待,你和殿下的关系,她肯定看不惯你。”
“但她不会在明面上针对你,只会明里暗里地让你察觉你和她的差距,让你觉得自惭形秽。”
姜亦棠心尖倏然一颤,她和褚栎秋打过交道,知道陈钰磬说的是真的。
前世就是如此,时间长了,她也觉得自己处处不如褚栎秋,甚至到现在都有她配不上谢玉照的想法。
姜亦棠轻垂眼睑,声音轻细:
“若真有不足,也是事实。”
陈钰磬当即呸了声:“谁能没有一点缺陷?拿自己长处和别人短处作比,倒真显她能耐了!”
“你等着瞧,今日邀请都是同龄人,场面不会太拘束,到时她肯定会让你来点戏,等你捉襟见肘时,她再于你解围,不仅能叫旁人看轻你,还能落个好名声。”
“明知道你往日处境,却做这种手段,她怎么不和你比女红?”
陈钰磬一眼就能扫见姜亦棠腰间戴着的香囊,做工精细,姜亦棠一直待在尚书府,琴棋书画可能不精,但女红未必就差了去。
陈钰磬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就在褚栎秋手中吃过这种亏。
外人也总说她才情比不得褚栎秋,觉得褚栎秋处处都比她高强,虽说陈钰磬压根不在意这一点,也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但心底不爽总是真的。
笑话,她出身将门,褚栎秋怎么不和她比骑射功夫?
还不是世人偏见,觉得女子该是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温柔贤良最好,而不是舞刀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