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钰磬冷呵:
“法子是浅显,但捺不住想看戏的人太多,事情走向自然会顺着她的心意来。”
陈钰磬有一点没说,姜亦棠爬上来得太快了,不是人人都像她和荣凌这样接受良好,总会有人觉得她不配,而且不在少数,这些人都等着看她笑话。
甚至,只要她有一点不好,就会被她们抓着不放。
姜亦棠低着头,她紧攥手帕,陈钰磬的一番话给她带来的冲击不小。
她忽然想起,前世时,褚栎秋就是这般,和褚栎秋见一次面,她总要自卑上些许,以至于对褚栎秋格外在意,哪怕重来一次,也忍不住觉得褚栎秋比她要般配谢玉照。
如果这些都是褚栎秋使的手段,目的本来就是让她自卑呢?
姜亦棠手指轻颤,她一直觉得她和褚栎秋并无龃龉,如今看来,只不过是她蠢笨罢了。
荣凌察觉到她不对劲,皱眉问:
“棠棠,你怎么了?”
姜亦棠勉强抬头,她抿出一抹笑:“没什么。”
荣凌还是有点不放心,但陈钰磬却是耐不住性子的,拉着她给姜亦棠出谋划策。
谢玉照过来时,就见小姑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玉照却是蓦然冷了脸。
他了解姜亦棠,一眼就看出小姑娘情绪不好,仿佛受了委屈,但她在外人面前一贯都是把情绪往心里憋,如今表面看着还算正常。
谢玉照踏上凉亭,四周人看见他,倏然一惊,忙忙起身行礼。
谢玉照没有看向别人,他眼中仿佛只有一个人,径直过去拉起小姑娘,出声问:
“谁欺负你了?”
众人骤然一惊,脸色稍变,生怕会惹祸上身。
凉亭中可就她们这些人。
陈钰磬一头雾水,纳闷地看向荣凌,她只是说了点实话,没有欺负人吧?
荣凌无声地冲她摇头。
姜亦棠一见谢玉照就不得了,心中的委屈一股股地涌上来,再听见谢玉照的话就是杏眸一红,但她忍住情绪,垂眸低声说:
“这里没有人欺负我。”
她没说谎,这里的确没有人欺负她,欺负她的人是前世的褚栎秋。
谢玉照没信,扫了凉亭一周,荣凌轻咳了声,道:
“堂哥,我们和棠棠说话呢,有我在,哪里会叫人欺负她?”
谢玉照是信这话的,所以才会疑惑。
小姑娘不是闹性子的人。
四周人都在看向她们,姜亦棠觉得有点窘迫,也不想被人围观,她拉了拉谢玉照,压低了声:
“真的没有人。”
恰好这时,丞相府的下人来请他们入席。
荣凌也不敢在这时凑近二人,和陈钰磬告辞,等走得远了,陈钰磬才忽然想起来,懊恼道:
“糟了,忘记告诉她,到时候选什么戏了!”
荣凌唇角一抽:“你是不是傻?有堂哥在,谁能欺负她?”
谢玉照没走,垂着视线看向姜亦棠,四周无人,姜亦棠瘪了瘪唇,把刚才陈钰磬的话都告诉了谢玉照。
姜亦棠很委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所有事情这一生都还没有发生,她所觉得的委屈,别人都没办法理解。
但听完她话的谢玉照,眉眼却一点点冷冽下来,卫笠离远了看见,都不着痕迹退了一步。
谢玉照握住姜亦棠的手,他半垂下眼,近乎压不住心底的情绪。
他一直都觉得他前世把小姑娘照顾得很好,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前世她在背地里受过这么多欺负。
第47章
生辰宴开始, 褚栎秋也得到了殿下到来的消息,她重新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她今日和往常一样都穿着绣着玉兰花样的云织锦缎裙。
早在当年, 她知道殿下住了一株玉兰时,就将玉兰视为自己最喜好的花。
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么多下来, 褚栎秋也不记得了。
但殿下从未因此多看过她一眼, 到现在, 褚栎秋都不知道她做得对不对。
如今纠结对错早就没有了必要, 她只能成为太子妃,也必须成为太子妃, 铜镜中女子眉眼闪过一抹狠厉。
红绒一脸高兴:
“姑娘,殿下亲自来给您庆生,说明殿下心中还是看重姑娘的。”
褚栎秋轻扯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年年生辰都会给东宫送去请帖, 这是殿下唯一一次到场,到底是来给她庆生,还是来替某人来撑腰?
褚栎秋心知肚明,越来越忌惮姜亦棠。
如果只是姜亦棠有手段也就罢了,怕就怕,姜亦棠什么都不做,殿下也心甘情愿地对她好。
这才是最无解的。
褚栎秋如常地问:“梨园的人都来了吗?”
“来了, 夫人亲自派人去请的。”红绒回道。
这只是以褚栎秋个人名义举办的生辰眼,都是同龄人,所以老爷和夫人都不前来, 但邀请的人过多,其中还有皇子亲临, 夫人没少操心。
红绒呈上曲单:“这是夫人送来的,请姑娘过目。”
褚栎秋视线落在曲单的第一个曲名《木梳怨》,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眸。
红绒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勾唇道:
“这可是奴婢请梨园的人排了好久,才排好的戏码。”
褚栎秋却是皱了皱眉,有点不安,排这场戏时,她没有料到殿下回来。
红绒看出什么,不以为然:
“只是一台戏罢了,这里是丞相府,殿下总不会因这点小事生怒,替她出头!”
褚栎秋听言,按捺住不安,没再多说,她站起身:“我们也该过去了。”
戏台子搭在摘月楼,宴席也摆在这里,一边享宴,一边看戏,只从这方面看,丞相府安排的确不错。
位置是桌子两侧摆上了两张座椅,案桌上摆满了膳食和茶点,姜亦棠和谢玉照同坐,众人等谢玉照落座后,才在四周寻jsg位置坐下。
中间的位置留给了主人家。
岑行简和顾长泽恰好坐在姜亦棠后面,说是巧合,倒也不是,顾长泽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荣凌,荣凌是和姜亦棠相邻而坐的。
岑行简漫不经心道:
“她都及笄一年了,你这心意要瞒多久?等她成亲后?”
顾长泽噎住,半晌,只是摇了摇头,但若细看,他眼中有些许苦涩一闪而过:
“朝堂形势越来越严峻,对她来说,所谓心意不过是困扰。”
殿下不需要顾阁老,她和殿下同一战线,就绝不会和顾府有牵扯。
岑行简没再说什么刺激他的话,如今形势,不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谁都是身不由己。
岑行简将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前方的女子身上。
褚栎秋来得很快,四周差不离都是她认识的人,寒暄了两句,生辰宴就正式开始,丞相府的下人都是有眼色的,谢玉照的位置安排得和褚栎秋很近。
既体现对谢玉照的重视,又能让自家姑娘和谢玉照亲近,一举两得。
姜亦棠抬头看了眼褚栎秋,自从听了陈钰磬的话,她一时有点不知该如何面对褚栎秋,但前世对她的影响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失的。
她轻抿唇,最终也只是低下头。
忽然,一块糕点被递到她嘴边,姜亦棠茫然抬头,谢玉照举着糕点喂她,低声:
“桂花糕。”
姜亦棠一口咬下,余光瞥见褚栎秋的情绪仿佛淡了些许。
她眨了眨眼,忽然觉得有点乏味。
原来褚栎秋的情绪会随着谢玉照的一举一动而有改变,在她明知道谢玉照会偏向她时,褚栎秋就显得不堪一击。
这和姜亦棠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褚栎秋果然朝她看来,掩唇笑了声:“看来府中的糕点很合三姑娘的口味。”
姜亦棠提不起兴致:
“还好。”
这个回答当然不能让褚栎秋满意,甚至是觉得有点敷衍。
褚栎秋有点疑惑,短短几日不见姜亦棠,怎么觉得姜亦棠好像有了点变化?
褚栎秋朝殿下看去,她眼神明显有了变化,连语气都温柔许多:
“今日多谢殿下来给栎秋庆生。”
谢玉照头也未抬,递给小姑娘一块糕点,淡淡道:“她怕生。”
就差直言是陪着小姑娘才会来这一趟,让褚栎秋不要自作多情。
褚栎秋唇色倏然惨淡。
她一直都知道谢玉照对她心思浅淡,否则二人婚事不可能一直未成,但谢玉照从来没有这么驳过她的脸面,还是在众目睽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