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亦棠手指一颤,差点把糕点给漏了,她瞪圆杏眸看向谢玉照,这样说真的好吗?
四周听见二人对话的人,都不着痕迹地把耳朵竖了起来。
看戏?
有比这台戏好看的吗?
陈钰磬差点没憋住笑出来,荣凌塞了块糕点,堵住她的嘴。
荣凌不着痕迹地瞪了她一眼,褚栎秋没什么好惧的,但这是丞相府!她们可比不了堂哥,可以随心所欲。
褚栎秋似有点怔愣,整个人都仿佛强忍着失落,若是搁旁人,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心悦于自己,怕是根本不可能无动于衷。
众人看见这一幕,也不知该说殿下郎心似铁,还是说姜三姑娘真是好手段了。
半晌,褚栎秋稳住情绪,勉强笑道:
“今日家母请了梨园的戏班子来府中,各位有想看的戏都可以点。”
有那怜香惜玉的,甚至都忍不住同情起褚栎秋。
褚栎秋话音甫落,转而朝姜亦棠看去:
“三姑娘今日第一次来,不知三姑娘想看什么戏?”
陈钰磬小声嘀咕:“来了。”
不等姜亦棠说话,曲单就被下人送到了姜亦棠手中,褚栎秋恢复如常的温和声音传来:
“这里都是梨园的拿手好戏,三姑娘选自己喜欢的即可。”
姜亦棠神情恹恹地,她垂眸扫了眼曲单。
她不爱看戏,前世今生都不爱看,对戏曲没有任何研究,哪怕前世听过几场戏,也不会刻意去记住名字。
然而,姜亦棠却在其中看见了一个有点眼熟的曲目——《木梳怨》,她倏然一怔,脸色都有点白。
谢玉照很快察觉到不对劲,小姑娘刚才攥紧了他的手,她看见了什么,才会这么失态?
谢玉照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那个戏曲名。
谢玉照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他不记得京城出过这样一个戏曲,前世今生都不曾听过。
那小姑娘为何会知道?
反应这么大,只说明一点,她曾经听过。
尚书府不可能有这个条件,那就只能是前世,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小姑娘听过这台戏,而且,对小姑娘来说,这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谢玉照半垂着眼:
“梨园何时出了新戏?”
褚栎秋呼吸稍紧,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没让人发现她的眼神闪烁,她浅笑道:
“也许是梨园新排出来的。”
众人闻言,有点好奇,是什么戏,让殿下都注意到了。
岑行简察觉到什么,抬头朝小姑娘看了眼,隐晦地皱了皱眉。
褚栎秋重新看向姜亦棠,温和询问:“三姑娘,可选好了?”
谢玉照蓦然抬眼,淡淡地扫了褚栎秋一眼,褚栎秋呼吸一顿,她有点心悸,不敢和殿下对视。
不知为何,褚栎秋心中又生出了些许不安。
谢玉照刚要说什么,忽然,一直不语的姜亦棠抬起头,不复往日轻软,她甚至有点平静地说:
“我听戏少,褚姑娘既然把《木梳怨》排在第一栏,想必褚姑娘是满意的,那就听这台戏好了。”
褚栎秋皱眉,事情顺利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她不得不说一句:
“曲单是梨园送上来的,我也没有提前听过。”
姜亦棠淡淡道:“今日是褚姑娘的生辰,曲单没有经过提前观赏,就被报上了名单,难道不担心会有什么忌讳?”
众人再傻,也听出了不对劲。
别说是戏曲了,就是宴会上的菜色和茶点都是经过一层层筛选的,说戏曲没经过审核就直接报上来,怎么可能?
今日来的都是贵人,万一戏中有什么冲撞了客人就不好了,丞相府的宴会有这么纰漏,面上也不会好看,褚栎秋是府中嫡长女,丞相府根本不可能有这种疏忽。
曲单是送到每个人手中的,当即有人看向第一栏的《木梳怨》,有心人对视一眼,知道今日是有好戏看了。
褚栎秋第一次认真地看向姜亦棠,姜亦棠的一番话几乎是和她撕开了脸皮,她不是和姜亦棠第一次见面,先前几次姜亦棠对她都有明显的退让。
偏偏今日,她态度要强硬了很多。
褚栎秋冷了眸,是觉得殿下在这里,会替她撑腰吗?
谢玉照垂着视线看了眼小姑娘,才淡淡开口:
“开始吧。”
褚栎秋咬唇,事到如今,早由不得她后悔了,梨园的人上台,众人都坐直了身子,想看看这台戏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台戏很简单。
讲的是一对青梅竹马,外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感情甚笃,因一场意外,男主遭遇危险,被一位女子所救,后来男主将女子带回府中安排,又因女子的种种小动作,男主因此和早有婚约的女主产生隔阂,但最终男主还是认清心思,对那位女子只有感激之情,和女主成了亲。
一台戏演完,四周鸦雀无声。
毕竟戏中的指代性太强,他们想忽视都不行。
而且……
陈钰磬小声吐槽:“这是唱戏?我差点以为自己在看什么坊市间买来的话本。”
低俗。
褚栎秋的格调仿佛一下子都被拉低了。
荣凌也无语,但细想下来却是皱眉。
如果今日堂哥不在的话,今日姜亦棠未必讨得了好,这台戏是低俗了点,但在场的同龄女子却是很多,别看陈钰磬一副看不上的模样,但只听她的话,就知道她平日没少看这种东西。
低俗却很好懂。
而且,哪怕众人明面上不说,台上那位女子的下场,在很多人心中,也是姜亦棠的下场。
众人无意识中流露出的态度和嘲讽,足够压垮姜亦棠。
荣凌没有忘记,姜亦棠还有两年才及笄,她年龄太小,而且一直被养在深闺中,何时直面过如此多的恶意?
褚栎秋脸色也不是很好,她没直接看过这场戏,只是听红绒描述过。
戏里是贬低了姜亦棠,这种场景,却是也让人看轻了她许多。
但不等众人反应,向来安静到低调的姜亦棠却是忽然问向谢玉照:
“你觉得这台戏如何?”
谢玉照在这台戏开jsg始后,面色就淡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评价,他抬眼,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
“不如何。”
褚栎秋顿时心思都被吸引过来,她问:“殿下是觉得结局不好?”
她攥紧了手帕,等着听试探的结果。
而谢玉照眼皮子都没掀一下:“从头到尾都不好。”
褚栎秋嗓音干涩地问:
“为什么?”
谢玉照抬眼看她:“自幼相识,也不会感情甚笃。”
他没有任何遮掩,话直冲褚栎秋而去,揭开了褚栎秋自欺欺人的假象。
众人哗然。
褚栎秋刹那间惨白了脸色。
她知道,从今日开始,京城不会再有人相信有关她和殿下的的那则传言。
谢玉照话落,直接站起来,牵住小姑娘:
“这里的糕点好吃,还是颂雅楼的好吃?”
姜亦棠毫不犹豫:“颂雅楼。”
谢玉照勾唇:
“那就走吧。”
他没看褚栎秋一眼,带着小姑娘转身离开。
顾长泽皱眉,扫了众人一眼,再看向这偌大的丞相府,压低声:
“今日后,殿下和丞相府是彻底撕破了脸面。”
京城的传言会一直存在,是丞相府无形在向殿下示好,如今传言破碎,丞相府颜面尽失,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不可能在站在同一阵营了,而这一切,都是殿下一手造成的。
顾长泽眼神稍闪,如今情形,对他们顾家而言,却是件好事。
荣凌不再久留,找了个说辞,也转身追着堂哥离开。
岑行简没有管顾长泽在想什么,而是看向殿下离开的方向,半晌,他收回视线。
今日一事,殿下既替小姑娘出了头,又彻底撇清了和丞相府的干系,真是不枉此行。
岑行简瞥了一眼褚栎秋,轻啧了声:
“走了。”
顾长泽回神,同情地朝褚栎秋看了一眼,和岑行简一起离开。
今日过后,褚栎秋的处境要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