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说没问题。”
打捞尸体用的打鱼船,一艘船上五个人,三个人往船上搬尸体,两个人负责装袋子,两个小时候交换。
第一天尸体多,肯定手忙脚乱,去做人口普查的回来不也喊累吗?
比起这个,顾明月更担心楼里人变卦接亲戚朋友来。
政府说的就近分配,除了四个人,其他要么去了彷山,要么去了其他政府安置点,看到受难的亲戚好友,大家心里怎么可能好过?
经过这几天,那些亲戚好友知道道德绑架没用,直接用钱诱惑。
按人头给,一个人两千,加上政府补贴,收留一个亲戚每个月至少三千,三个人就九千,哪有人不心动?
1601的夫妻回来就跟借住的邻居要租金,其他人可想而知。
金钱面前,再稳固的关系都岌岌可危,何况是邻居了,楼里恐怕有几天不清净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顾明月送顾建国下楼,经过十六楼就听到说话声。
“老大姐,你也别觉得我市侩,我表妹她们全家还在鸡棚,我不收你点租金,我小姨不得从棺材里爬起来骂我啊。”
“知道你难做,放心吧,欠你的钱不会少。”
“老大姐你能理解我就好,说实话,大家好几年邻居了,要不是有我表妹她们夹在中间,我绝不会提钱的事儿。”
“我知道。”
事到如今,哪怕对方狮子大开口要每个人二千五的月租她们也得给。
不给就要去养鸡场睡鸡棚,她可吃不了那个苦。
两人看到顾明月,咧嘴笑,“顾老头,又去捞尸体了呀。”
“嗯。”
顾建国跟几个大老爷们待在一起,还不知道大家私下收房租的事儿,问她们工作如何?
“太难做了。”1601满脸苦色,“养鸡场住满了人,以为我们是政府公务员,看到我们就一个劲儿的哭,问能不能到我家住几天,哎…”
小学同学就遇到好几个,还有同村隔着辈的亲戚,她都是哭着拒绝的。
“你们家还有位置,怎么不把亲戚接来啊?”1601说道,“现在月租按人头收的,每个人每个月两千,加上政府补贴,轻松上万。”
她高兴了,她身边的阿姨不高兴。
政府都已经给了补贴她们还另外收房租,太黑心了。
顾建国:“我们这样挺好的,人再多就得吵了。”
1601点头,“是啊,大家生活习惯不同,自己住不用迁就谁。”
以前家里就她们两口子,在家里随便穿,现在住了其他人,进出都得捂严实了。
饭各煮各的,但打扫卫生是问题去。
她旁边的阿姨脸快拉到地上去了,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强颜欢笑地附和,“是这个理。”
仍旧是船来接,肖金花给他裹了两个糯米饭团,装了瓶温水,顾明月把背包放进他雨衣里,“今天打捞哪片区域?”
“老城疗养院那边吧。”
当时好多老人没有转移出来,据说有几十具尸体浮在水里的。
“你注意点。”
“好。”
“生女儿就是好啊。”1601羡慕地说,“我家莹莹要是有明月这么孝顺就好了。”
“莹莹她们那边怎么样了?”
新校区的宿舍高,最后次打电话说没事,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学校有老师们应该没事的。”顾建国说。
“是啊,我现在就怕她脑热去做志愿者……”茨城政府注重志愿者安全是在出事后,她不想女儿是那个政策的拐点。
船已经到了,顾明月看着顾建国上船,转身碰到昨天跟她借雨衣的阿姨,她跟1601说,“我堂姐生病了,还在彷山输着液的,我想接她来住几天……”
“当初大家可是说好了的,你要反悔不成?”
“人心都是肉做的,难道要我看着我堂姐死在彷山不成?”
“我看你是收钱了吧。”
“你说什么?”阿姨龇牙咧嘴,“你自己钻钱眼里了好意思说别人?有种你别收月租,别拿政府补贴啊…”
1601,“关你屁事,我再怎么样也没反悔,你自己说话当放屁就别怪人说!”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自己的房子还不能给亲戚住了?”
担心两人打起来,顾明月缩着身越过去,和她们拉开距离。
之后两人吵了多久她没有仔细听,傍晚她去楼下接顾建国,多了好几张陌生的面孔。
顾建国也注意到了,“那些人是谁啊?”
“楼里的亲戚。”
“不是说了不接人来吗?”顾建国怕臭味熏着闺女,和她保持两步台阶的距离,“他们不会偷东西吧?”
“不好说。”
“咱得把发电机放家里才行。”顾建国有了危机意识,“待会我看看你大哥的水电图纸,看看能不能把接口接咱家电箱。”
之前发电接的是从楼道电箱接的线,现在得改道了。
短短两天他就有这种意识,顾明月很怀疑,“爸,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嘿嘿。”顾建国挠头,“就知道瞒不过你,负责给我划船的警察说青龙江的堤坝毁了,政府分不出人力去修,雨停洪水也不会退。”
洪水不退不是这个原因,不过顾建国相信就好。
“警察还跟你们说这些啊?”
“干这么恶心的活,总得聊些新鲜事。”顾建国戴着防毒口罩鼻子里也弥漫着屎臭味,道,“你不是说小心点不会错吗?发电机说便宜也不便宜,真要被偷了,想买就难了。”
她说十句他不信,警察说一句他就信了,顾明月道,“警察还说啥了?”
“去城外捞尸体的话工资翻倍,不过可能会加班,问我想不想去。”
“出城就算了吧。”
“我也这么想的。”家里没个男人,出事没个出头的人。
再说了,每天三百他已经满足了。
第39章 [VIP] 039 小偷
拔发电机接线头的时候, 对面门开了。
胡阿姨拿着个精致的漏水篮,笑眯眯跟她们打招呼,“回来了啊。”
顾建国抬头看了眼, “是啊, 我们捞了尸体要送到彷山火葬才回来。”
所以回来得比较晚。
胡阿姨是人口普查队的,工作地点在彷山,那儿现在是老弱病残集中营,咳嗽的,发烧的,各种轻重型病人全部安置在那由医护人员统一照料。
她说,“我回来也算晚的, 普查工作没有想象的轻松,老人生病,说走就走,下班前复查人口就要半个小时。”
每天上班前也要先核查之前的人数,工作繁冗无聊, 还要面对无数人的祈求。
特殊时期, 政府禁止土葬,所有死者均在彷山就地火葬, 政府没有骨灰盒, 如果你要家人的骨灰还得自己带盒子或袋子。
家人陪在身边的能想办法借,家人离得远的连人死了都不知道,老人们又特别想给后人留个念想, 见她挂着政府工作证, 捂着输液管, 声泪俱下的求她帮忙找个袋子,不用太大, 装点骨灰就好。
有骨灰才有坟,有坟后人清明才有地祭拜。
老人最看重的就是身后事,不惜花高价托她买。
她这两天流的眼泪比前面几十年流的都多。
“大家都不好过啊。”顾建国感慨。
“是啊。”
顾明月站在电箱边听他们说话,不插话,目光落到胡阿姨背后的两个年轻女人身上,她们衣服灰扑扑的,但脸上带着妆,注意到她的视线后,彼此对视了眼,细长的眼里闪过某种光芒。
“胡阿姨,这是你家亲戚吗?”
胡阿姨回眸,笑容灿烂,“我儿媳妇的表妹,在彷山遇到了,接她们来家里住几天。”
她说,“她们跟着师傅学过推拿按摩,你们哪儿不舒服可以找她们。”
儿媳妇结婚好几年才怀上孩子,有两个懂护理的在,儿媳妇更放心些。
顾建国已经把电箱恢复原样,关上电箱门,耸了耸自己左边肩膀道,“我左肩有点酸。”
顾明月:“……”
“要不要让她们给你按按?”
“不用,搬尸体给搬的,过两天就好。”顾建国没去过按摩店,总觉得那地方不正经,社会新闻报道过好几次了。
他拉开门,弯腰提发电机。
“顾老哥。”胡阿姨竖着篮子扣在小肚前,语气带着丝讨好,“你家不是有辣椒吗?能给我点吗?我做干锅鸡要用。”
门槛不高,顾建国双手使劲,将发电机提起放在鞋柜边,直起腰说,“行,我让明月给你拿。”
顾明月盯着那两个女人。
门开了,两人默契的歪头往家里瞄,她眼快脚快的站去门口,“阿姨,我家辣椒霸道,拉肚子别找我们啊。”
“不会,对了,你家柴油还多吗?能不能借我点啊。”
顾明月回,“当时天气预报说要降温,没想着囤柴油…”
胡阿姨:“我看你们那两天往家里搬了很多东西啊。”
一栋楼的,进进出出免不了碰到,她还问过顾建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