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月脸色微沉,“胡阿姨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胡阿姨笑容讪讪,“我以为你们物资很多。”
顾建国再迟钝也闻到股酸味了,虎着眼道,“胡大姐,你这样不行啊,我家物资再多也是我家的,借不借是我们的事儿,你还想道德绑架不成?”
“……”这话不就挑明她家物资多吗?还不如不说。
顾明月顿感头疼。
顾建国觉得自己很有理,嗓门都大了,“我家没有人在政府部门上班,我们收到消息的时候,超市都挤不进去了,你看我往家里搬东西,就没看到我搬的啥?”
胡阿姨尴尬,她看到过两次。
一次是银耳百合茶叶,一次是桶啊盆的,之前是顾明月的行李。
那两天他家确实没抢到粮食。
她笑容不变,“顾老哥,你别怄气啊,我也是没办法,我家不缺米面,可没柴油了,煮不了饭啊,到处打电话买柴油都买不到。”
“那你找政府啊。”顾建国理所应当的语气,“我和你们说了,我家最多的就是辣椒,谁要我都给。”
胡阿姨被他说得面红耳赤。
邻居多年,顾家人的性格她还是清楚的,无论谁去他家店里吃串串,打完折还送饮料,特别会做生意。
这样问人家确实不好。
她为自己找补,“我想着你们有的话卖点给我。”
“又不是开油厂的,哪儿有油卖?”顾建国嘀咕了句,“明月,给你胡阿姨拿点辣椒。”
顾明月装了小半碗出来,胡阿姨没说什么,她背后的两个女人满脸写着嫌弃,顾建国接过碗,把辣椒往她漏篮里一倒,“少吃点,现在就医这么困难,别辣出病来了。”
关上门,就一副憋了很多话的样子,“看到你胡阿姨的两个亲戚了没?”
他边说边取墙上挂画,“看样子就不是啥好人,你别跟她们打交道啊。”
“……”人就在门外没走呢。
见她低头不语,顾建国把挂画放在鞋柜上,开电箱门说,“年纪轻轻不去做志愿者,窝在亲戚家耍清闲算什么?亲戚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养她们!”
顾建国生平最讨厌好吃懒做的人,不喜欢肖小舅也有鑫威两兄弟的原因,自己不上班,没钱就怨这怨那,典型的没有公主命还犯公主病。
他又说,“往后你胡阿姨再要辣椒咱不给了。”
胡阿姨恨不得把自己耳朵捂起来。
仔细想想,顾建国的话不是没道理,她和老公几十岁的人了都在上班,她们啥也不干确实不好。
“晶晶,你们想不想做志愿者?我跟组长说说…”
“当然想做了,志愿者累是累点,工资高的嘛,但我们前几天没休息好,要不等休息好了说?”
“行,到时看我们能不能分到一起。”
其实如果不是两人懂按摩,她不想接她们来的,最近爬楼多了,她和老头子膝盖不好,有她们在,能帮忙按按。
“阿姨,回家我给你按按。”
“你叔说他肩膀痛,先帮他按吧。”
她家还住着二楼的人,二楼先搬到五楼,五楼被淹又搬到她家,听说两人懂按摩,都凑过去说自己不舒服。
两人也好说话,按摩的时候会讲许多专业知识,还有针对肩颈头部的专项按摩。
两人的到来,给整栋楼的阿姨们找到了舒缓的机会,半小时五十元,价格都能接受。
为了支持两人工作,胡阿姨把自家沙发搬到电梯口,24楼就成了小型按摩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肖金花总觉得脖子僵硬不舒服,“我看她们按了管用,要不我也去按按?”
“你怎么了?”
“脖子动不了。”
顾明月抬着她下巴,示意她扭头,肖金花皱脸,“扭头就痛。”
“落枕了吧。”
顾明月不懂推拿按摩,但看两人手法不像熟练的,劝肖金花别轻易尝试,以免全身瘫痪。
新闻里报道过类似的新闻。
肖金花怂了,“不会吧?”
“我骗你干什么?”
【倒垃圾了,倒垃圾了,家里有垃圾的拎到楼下来……】这时,机械的喇叭音从楼下传来,顾明月提着厕所垃圾出了门。
沙发上躺着两个阿姨,歪头喊明月,“明月,我家垃圾放在楼梯口的,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带下去啊。”
收垃圾的没个确切时间,反正就是喇叭喊再下去。
“好。”顾明月纳闷,“阿姨今天没上班吗?”
“不去了。”左边穿大红色羽绒服的阿姨说,“工资不高,还整天被亲戚朋友追着要搬到家里来,受不了啊。”
“阿姨分配到哪儿来着?”
“通讯公司大楼。”
三大通讯公司的大楼多庄严气派啊,装修也豪华,现在跟难民营是的,过道拥挤得连个下脚的地都没有。
泡面味,脚臭味,狐臭味,简直能把人臭死。
洗澡沐浴露都要比平时用得多。
另外个阿姨舒服的闭着眼,“你那条件算好的,你们去食品厂那边,铺盖像地毯铺在地上,不分男女,大家抱着就睡…”
顾明月若有所思的下楼。
大家一搜皮划艇出去,工作地点不该如此分散才是,还是说政府有意为之。
楼里的人多了,过道没有以往干净,还有股若有似无的臭味,到楼层后,她顺手拎起其他垃圾,一并带下楼。
收垃圾的是四栋的人,见顾明月拎着好几袋垃圾,随口问了句,“你家咋这么多垃圾?”
“有邻居家的。”
现在有专门的人负责收垃圾,怕垃圾多了被人盯上,零食包装袋,骨头那些她都单独收好放空间里的,她家垃圾主要是厕所垃圾。
上楼时,碰到两个吊儿郎当的小年轻冲她吹口哨,“明月,你挺好的啊。”
顾明月看他们顶多十五六岁的样子,问,“哪家的?”
“你管我们呢,主播了不起啊。”
十几岁学生正是叛逆的时候,顾明月不和他们见识,回家后,给赵程打电话。
他估计在忙,第五个电话才接了。
“你现在要用皮划艇?”他掂了掂背上的人,手机紧紧贴着耳朵道,“能不能晚点?”
他不在茨城。
“我就问几个问题。”
“什么?”他侧身,让后面的队友先走。
“政府办事向来讲究效率,这次招募志愿者为什么把每栋楼的人打散?”
接送起来太麻烦了,明显不是政府的风格。
赵程皱眉,“我是消防队的,那些不归我管。”
“政府是不是希望用这种方式激发大家的同情心从而收留无家可归的亲戚朋友?”
她前两天就发现不对劲了,真采取就近分配,小区里还有其他活,完全可以采取岗位调配,但政府宁愿多跑几趟也要浪费时间把人送到工作点,绝对有目的。
大家不出门,感受不到亲戚朋友遭受的苦难,想事情只会从自身出发,然而亲眼看到亲戚凄惨落寞就不同了,无论何时,痛苦和伤心始终是最容易引起共鸣的,只要良心未泯,没几个人能袖手旁观。
这也是越来越多支持慈善的原因。
“你猜到了?”
政府招募志愿者确实有这方面的考量,官方物资不足,又不能强迫囤货的百姓捐,只有用这个办法。
顾明月心里鄙夷,“牺牲小部分百姓的利益保全大部分吗?”
政府真是人才济济!
“政府还有后续的方针政策,这只是暂时的,你家住进亲戚了?”赵程以为她和亲戚吵架了,心情郁闷,不由得说道,“政府已经组织了大批工人进山修厂房,到时会把受灾群众转移到那边。”
修产房要材料,到处都被淹了,哪儿来的钢筋混泥土?
顾明月说,“大家抱团抢粮食怎么办?”
“每个小区都有警察巡逻,一旦发生那种事,立马会砍掉那人的手。”赵程说,“不能寒了老百姓的心,对违法犯罪者,政府处理很严的。”
“政府为什么不发通告?”既然要杜绝犯罪,就要想办法震慑住可能犯罪的人。
“法律上毕竟……”毕竟没这么写。
“关键时期就该采取关键手段,我不信老百姓会反对!”
赵程回味过来,“那我跟上面领导反应反应。”
顾明月拿到政府通告已经是两天后了,大聚在14楼讨论,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
只有胡阿姨突然来了句,“怎么没写出轨劈腿的?”
九楼刘嬢嬢,“那种都是道德谴责,政府才不管呢,谁出轨劈腿了?”
“我就问问。”
她刚从外面回来,步伐沉重,浑身都透着疲惫,刘嬢嬢纳闷,“你没让晶晶给你按摩啊?”
胡阿姨脸色僵住,“我又没啥事,按什么按。”
“瞧你憔悴成什么样了,不是我说,工资再高也得命花,累就别去了。”
“没事。”她问大家,“买到柴油了吗?”
她家柴油没了,煮不了饭,她们还好,但儿媳妇怀着身孕,总吃饼干不是办法啊。
“去哪儿买?都被政府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