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霓儿没急着回答青衣的话,而是指向青衣唇角沾着的黄色碎屑。
“你又偷吃窝窝头了?”
青衣乐呵呵地笑,舔了舔唇角,毫不在意地在袖子上抹了一把,“反正您不喜欢吃,奴婢已经把您的那份一起吃了。”
苏霓儿掐了一把青衣肉嘟嘟的脸,“吃归吃,别呛着,”,又问青衣,“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青衣:“哦,是这样的。”
薛府因贪I腐被查,朝廷派了官员下来。
此次案件的负责人是大理寺少卿,是个俊美的男子,听说生得极好,昨个在薛府进进出出几回,惹得丰县的女子驻足观看,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呢!
苏霓儿不信:“太夸张了吧?”
青衣信誓旦旦:“真的!奴婢来您这儿之前特意去了一趟薛府,外头挤了好多姑娘,穿得可漂亮了!”
苏霓笑着,想起前一世陆卫青时常被一群女子围观,大抵也是这样的景象。
起初她醋意大发,在意得很,生怕哪个狐媚子将他勾去了。
日子长了,她便晓得了,男人若是不愿意,怎样的妖术都是无用的;相反,只要男人愿意,何须勾?一个眼神就能骗到床上去。
她拂开青衣的手。
“我是快出嫁的人了,就不和小姑娘一般凑热闹了。”
青衣缠上她的胳膊:“可是,可是您不想知道,少爷和大理寺少卿,谁更好看吗?”
在青衣见过的男子中,少爷虽是冷得跟块冰山似的,但容貌极好,比画上的神仙还昳丽多姿呢!
那个大理寺少卿,能有少爷好看?
青衣不相信。
青衣苦着脸:“小姐,您是知道的,夫人给奴婢下了死命令......”
夫人说青衣跟个猴似的,管都管不住,叫她没事别往街上溜达。为了不被夫人责罚,青衣只好央着小姐带她。
“小姐,您就陪奴婢走一遭嘛,求您了,求求您了!”
苏霓儿被青衣晃得头疼,拗不过,只能应下。
“行行,去,我去,用了早膳就去。”
言罢,她睨一眼置物架上勾着的男子衣袍。
那是昨日她离开陆卫青的墨雨轩时,披走的。
“你先把少爷的衣裳给他送过去。”
青衣一怔,随即吐了吐舌头,“奴婢才不要呢,您自个送。”,又意味深长地笑,“小姐,您就该和少爷多接触。少爷真的好疼您,满心满眼都是您呢!”
苏霓儿翻了个白眼,想说陆卫青才不是,在你们面前装的呢,面上却是娇羞地笑着、嗲着嗓子应。
“嗯呢,我也好喜欢他呢!”
*
冬雅阁外,陆卫青沉浸在刚才和青衣的对话里。
他将水放在缨儿的盥洗室门外后,在篱笆墙外,遇到正往冬雅阁赶的青衣。
青衣嘴里大口大口咀嚼着,见到少爷过来,慌慌张张把手中的窝窝头藏在身后,很努力地咽了咽,俯身朝陆卫青行了一礼。
“少爷早!”
许是担心少爷责骂,毕竟主子没用早膳,奴婢是不能先吃的。
这不合礼数。
青衣赶紧解释。
“小姐不吃窝窝头,每回都赏给奴婢吃,所以奴婢,奴婢......”
陆卫青犀利的视线扫过瑟瑟发抖的青衣,冷冷道。
“小姐不吃窝窝头?”
“是的,小姐说她小时候吃多了,腻歪,看见就想吐,一口都吃不下。”
陆卫青剑眉紧蹙,“......小时候吃多了?”
青衣见少爷没有要责罚的意思,关注点全在小姐身上,胆子大了些,忙不迭回答陆卫青的话。
“小姐小时候不是乞丐么?她嘴甜、舍得干活,谁家需要帮忙的,她跑得最勤快,故而街坊们喜欢她,总是留口吃的给她。穷人家窝窝头最多嘛,她就吃腻了。”
陆卫青眸色一暗,想起昨日在河畔洗衣裳时,缨儿说的那些话,握着砍刀的大掌紧了又紧。
“她不是总被嫌弃?总被欺负?”
“怎么可能!”青衣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小姐性子开朗又讨喜,在东巷可是孩子头,那些年纪大的男孩都听她的,混得可好了!”
陆卫青阴冷的面色更沉了。
他记得清切,缨儿说她小时候住在桥洞,和东巷的孩子们不熟,挖野菜都得小心翼翼的,若是不小心遇上年长的孩子,很可能会挨揍。
陆卫青沉沉一笑,“谁告诉你的?”
“小姐自个说的呀!”
青衣不以为意,“小姐现在也会提及呢,说哪个大婶最疼她、哪个大爷最大方......还有曾经玩得好的小伙伴,叫什么来着?哎呀,奴婢忘了,反正小姐小时候挺被关照的。”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没说错,青衣又道。
“小姐性子多烈啊,敢拿着棍子跟男孩干架,怎么会允许别人欺负她?没可能。”
青衣碎碎念完,陆卫青沉着脸示意她下去,那单薄的唇线抿得死死的。
恰好清袂寻过来了,“少爷,薛家的案子已经处理了,就等您过去批示。”
陆卫青颔首,幽邃的视线再次望向冬雅阁的方向,寒光凛冽、凉意瘆人。
第18章
薛府因贪I腐被抄家,动静闹得挺大,但前来围观的多不是看热闹,而是为了一睹大理寺少卿的风采。
娇滴滴的富家小姐、穿得清凉的美艳俏妇、衣着华丽的官家千金......
就连对面二楼的露台上,还斜倚着十几位面色含羞的姑娘,摇着扇子不时往薛府门前瞧呢。
薛府门前,几十个带刀官兵进进出出,像是在忙着清点财物,多是些干杂活的,独独没见风口浪尖上的俊美男子。
青衣:“小姐别慌,大理寺少卿该没出来,咱先等等。”
“可美死他了,这待遇,十年不见得有一回,”苏霓儿嗤笑,“也不知他夜里睡觉,牙笑歪了没?”
寻了处视野还算好的花台站着,不多久三三两两的嬉笑声传来,身旁几个女子围在一起低头交耳,时不时捂着嘴笑。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苏霓儿难挡好奇,不动声色地凑近了,听见她们说——
——“现在的人胆子也太大了,青天白日的,哎呀,害不害臊啊!”
说的是昨个上午,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跑去河畔偷I欢,啃得彼此喘I息连连,吓得那些洗衣裳的大娘们捂了好久的耳朵呢!
苏霓儿:“不会吧?这么刺激?不怕被抓了现行?”
若是夫妻还好,顶多被人搓着脊梁骨骂一通,说不知廉耻;
如若不是,偷汉子的会被浸猪笼,勾搭娼I妇的会被打断腿,就算是男未婚女未嫁的,也是失了清白啊!
一个肉嘟嘟的胖女子回眸:“真的,我姨娘亲眼瞧见的,这事儿早传遍了!”
苏霓儿看了眼大家伙,各个点头,方才知晓她怕是在府上闷久了,得知消息的速度忒慢了些,随意附和了几句,又道。
“知道是谁不?”
众人纷纷摇头,“不知道。只听说男子长得十分俊俏,是个面生的;女子戴了个白色帷帽、穿了件鹅黄色纱裙,身材还挺好。”
苏霓儿猛然一惊,恍然间意识到什么,整个人都木了。
......不会说的是她和陆卫青吧?
偏偏青衣是个脑子迟钝的,看向苏霓儿身上的鹅黄色纱裙,“呀”了一声。
“小姐,那人的打扮和您好像!你们都戴着帷帽、穿着一样颜色的......”
“闭嘴!”
苏霓儿急急捂住青衣的嘴,转身对着众人讪讪笑,“呵,巧合,巧合。”
言罢,忙不迭拉着青衣往边上站了些,挺直腰背,假装此事与她毫无关系。
真是的,那些大娘也太鸡I婆了。
她不过同陆卫青去河畔洗了个衣裳,一没牵手、二没拥抱,连羞答答的软言细语也不曾有过,怎地被传成这样?
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行不行,
她不会认的,绝对不会认的!
正尴尬着呢,听得人群中有少女的尖叫——“哇,大理寺少卿出来了!”,众人忙着看美男,很快便忘了刚才那茬了。
一个身形高大的俊美男子,赤着浮云的黑色皂靴踩着地面声响,气势威严地走到门庭前。
他头束玉冠、着赤黑色锦袍、腰间束一把黑色砍刀,那狭长的桃花眼漫不经心地一瞥,多情中透着看不透的危险。
......陆卫青?
被丰县少女仰慕的大理石少卿是陆卫青!
苏霓儿心中大骇,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这些年往来的书信中,陆卫青淡淡提过他在朝中谋了份职务,虽不晓得他具体的官职,但也绝非泛泛之辈。
且他回来之后,一早便告知,他尚有公务在身。
不曾想,他是朝廷派下来的官员、处理薛家案子的!
青衣也惊到了,扯着苏霓儿的袖摆,激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