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贵女直接到景阳宫寻她,傲娇地宣誓主权,说陆卫青前个晚上宿在那儿,荷包是留下的证据。
荷包是苏霓儿亲手绣给陆卫青的,陆卫青一直戴在腰间。
陆卫青解释不清,苏霓儿气坏了,认定陆卫青移情别恋、做了负心汉,一气之下一把大火烧了养心殿.......
在苏霓儿看来,那位贵女是她的情仇,是她永生永世都无法原谅的存在。
她被前世的那些莺莺燕燕缠怕了,下定主意给陆卫青送完衣裳就走,决计不多呆一息、决计不多瞧一眼。
到了一楼宴会厅,厅外的长廊上摆着一张喜庆的方桌,方桌上有一张熨着金边的红色册子,册子上写着办宴者的名字和身份。
苏霓儿淡淡地瞧了一眼,总觉得异常熟悉,熟悉到让人心颤。
“......木莲?哪个木莲?”
清袂:“陈木莲,国辅大人的千金。”
苏霓儿震住。
她想起来了,她前世的情仇、对她耀武扬威的贵女、抢了陆卫青的贵女——正是国辅大人的千金,陈木莲!
她呵呵一笑,觉得命运实在有趣,兜兜转转还是让她们遇见了。
她指向册子上的几个大字,“......及笄宴?今日是她的及笄宴?”
见清袂点头,苏霓儿忽地大笑,笑得肆意张扬、笑得前俯后仰、笑得宛若秋风中剧烈颤抖的落叶,止不住地抖。
前世,她是在一位官家女的及笄宴上被人下I药陷害的。
她一直查不出是谁在害她,也查不出是哪位官家女的及笄宴。所有的线索被人为抹去,相关的人和物不是噤若寒蝉就是消失不见。
她始终想不通为什么。
直至今日,她找到了答案。
若是国辅大人不想她知道、若是陈木莲不想她知道,她又怎能知道呢?
不管陷害她的人到底是谁,都和陈木莲脱不了干系!
苏霓儿的眸底涌起藏不住的恨意。
呵,这梁子,结大了。
第24章
很明显, 桂花楼不在了,可苏霓儿的劫难并没有消失。
她的劫难在这儿——泓记家私,陈木莲的及笄宴上。
她曾经想过无数次, 要避开她的劫难、要逃离上京;
她也曾想过无数次, 若是某日遇见前世的情仇、遇见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该怎么办?
逃么?
避而不见么?
像话本里说得那样, 一个人默默擦干眼泪、潇洒地转身, 让你们玩儿去吧?眼不见心不烦?
还是假装不在意、假装已有佛陀般的境地,原谅尘世带来的所有不公?
不, 她做不到。
有仇不报非君子, 忍气吞声更不是她的性子。
便是她唾弃的东西, 也不想成全别人!
纵然她只是陆卫青名义上的未婚妻,纵然她对陆卫青早没有一丁点的感情呢,那陈木莲也休想和陆卫青双宿双飞、休想过得惬意!
她就是恨、就是不大度、就是要让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才会心安!
她重活一次, 如果不能改变命运、如果不能复仇,那她重生还有何意义!
苏霓儿挺直脊背、深吸一口气,将仇恨深藏,徐徐走进一楼宴会厅。
宴会厅里, 喧哗声切、觥筹交错。
陈国辅站在高台上,向众人介绍女儿陈木莲, 感谢宾客们百忙之中抽空到场庆和。言罢,话头一转, 看向台下的陆卫青。
——“大理寺少卿与我渊源颇深, 借着今日之喜, 我有件好事要宣布。”
陆卫青眸光微暗,却是一瞬, 很快将其掩下,在陈国辅的示意下,不疾不徐走上台。
陈木莲安耐不住欣喜,急急凑过来,美人脸上尽是少女懵动的春I意,浅浅地唤了声“陆哥哥”。
她应是要去牵陆卫青的袖摆,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
陆卫青饶了个弯,站到陈国辅的另一侧。
陈国辅有些叹女儿不知羞,许是碍于宾客们都在,没好发作,左手牵了陈木莲,右手牵了陆卫青,意图将两位年轻人的手叠在一块儿。
——“这件好事是......”
“先生,请稍等,”陆卫青迅速抽回手,白皙俊美的脸上染了冷色,眸底寒意渐起。
他往后退了一步,双手负在身后,根根分明的长睫一掀,望向人群边上站着的少女。
“学生的未婚妻来了,容我先介绍给大家认识。”
宴会厅的入口处、门边上,乖巧地立着一个戴白色帷帽的姑娘,怀里抱着一席月牙色的男子衣袍。
帷帽遮住了她的容颜,却遮不住明艳娇媚的气势和婀娜的身段;
鹅黄色的裙纱如水,勾出傲I人的曲线和不盈一握的细腰。
远远地,她朝着台上的陆卫青微微颔首,将怀中的衣袍交由青衣,再缓缓向他走去。
曼妙前行中,浮动的裙纱下莲足纤纤。
分明她穿得并不出挑,甚至极尽简单,却绕是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风I情,似那树上晨间吊着的青中带红的果子,沾着透明的水珠,诱得谁都想尝一口。
安静的宾客一下子炸开锅。
——“哪里来的姑娘?怎地从前没见过?”
“都说了是陆大人的未婚妻,能舍得给你瞧么?”
“可陈小姐对陆大人一片痴心,国辅大人还有意......啊呸呸呸,我啥也没说,啥也没说!”
众人忙着看热闹,暗叹今个算是来对了,有好戏,默契地不再言语,等着后文。
台上的陈木莲早气得脸色铁青,拧着眉梢恶狠狠地瞪向苏霓儿。
陈国辅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暗地里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女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架住陈木莲,唯恐陈木莲当场做出格的事。
苏霓儿堪堪走了几步,陆卫青便下台来,朝她伸出修长的手臂。
他一句话未说,只轻轻颔首,浑身凌厉的气势却是不见,醉美的唇侧轻扬。
苏霓儿顺势将白嫩的手儿放在他宽厚的大掌中,娇嗔道。
“说是哥哥的衣裳弄脏了,缨儿不请自来,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少女的声音温婉,似一沐春风拂过平静的湖水,不喧宾夺主、不肆意张扬,却能激起点点涟漪。
尤其是她低头时,后颈弯曲的那一抹乖顺的弧度,直叫人心颤。
陆卫青将她拉近了些,高大的身躯挡住某些过于直白的眼神,苏霓儿则往他怀里躲了躲。
两人丝毫不避讳的亲昵,自自然然,落在旁人眼底,便是艳羡的神仙眷侣。
陆卫青斜一眼衣摆上几乎看不见的一个小黑点。
“无妨。既然来了,用过午膳再走。来者是客,先生会欢迎你。”
陆卫青介绍苏霓儿给陈国辅。
“这是当朝国辅大人,也是我的教导先生。”
陈国辅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四十来岁的男人,仕途上得意多年。一路爬到现在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谓风光无限,早已过了情绪浮于表面的时刻。
他和善地弯着眉眼,眼角的细纹堆叠。
苏霓儿却在他眼底看到了犀利与审视,她先前一直假装揣着的不在意瞬间丢盔弃甲。
她当然认识他。
她不仅认识他,还深知他那张伪善的面皮下隐藏着怎样的狼子野心、怎样肮脏又龌I龊的心思!
前世,他极力反对陆卫青立她为后。
为了拆散她和陆卫青,使了数不尽的卑劣手段。
三番五次谏言失败后,鼓动朝中百官挤兑她,那些个说苏霓儿不配为后的“五大罪状”,全是拜他所赐!
简直卑劣!
她强忍下心头的恨意,告诉自己要假装平静。
她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见过国辅大人。”
尽管她掩饰得很好,尽管帷帽遮住了她的神色,但一直牵着她手的陆卫青,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了她情绪的变化。
她的身子变得异常僵硬,她的手心全是密密麻麻的细汗,明明是抗拒的,却能够神态自若地向对方行礼。
这分明不是害怕的表现,倒像是......恨透了某一个人,又不得不做出表面的恭维。
陆卫青淡淡地睨了她一眼。
陈国辅的关注点不是苏霓儿的话,而是她手腕上戴着的血红色翡翠玉镯子。
刚才她和陆卫青牵手之际,抬起的云锦广袖微乱,露出一截纤细无暇的皓腕,皓腕上血红色的翡翠玉镯子极为显眼。
玉镯子是皇室之物,是陆卫青的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
再上一个戴过的人是已逝的先皇后。
在场的宾客或许没谁留意,顶多觉得镯子价值不菲,亦或对戴镯子的人生出旁的心思,唯有陈国辅一眼认出,顿时心下一惊。
他没有回应苏霓儿,而是看向陆卫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