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了!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苏霓儿很是难受,她完全看不懂男人之间的暗示。
陆卫青也不解释,捉了她皓白的手腕把玩,继续道。
“放心,为人夫自该尽力。”
温润的语气极淡,没有多少情绪,却愣谁都能听出一股子无奈和视死如归的坚持。
这种坚持是一种责任、是一种气势、更是一种不可退缩的尊严!
一桌子宾客纷纷起身,接二连三地朝他敬酒。
——“陆大人是真男儿,佩服!”
“某近日深感疲惫,得知陆大人的事迹,总算找到知音。”
“儿郎不容易,只有我们男人懂男人!”
“一切都在酒里,陆大人随意,某干了!”
苏霓儿:“......”
她纵是再傻,也晓得他们在说什么了,莹润的桃颊气鼓鼓的,面上染了绯色,羞人得紧。
暗地里使劲掐陆卫青的胳膊。
常年习武的人肌肉扎实,每一寸肌理都极具线条感和力量感。没把他掐疼,反倒磕得她手儿疼。
她愈发生气,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他不仅不气,微醺的眸子斜挑着,心情似乎极好,一扫先前的阴霾,不管谁来敬酒,通通干了。
苏霓儿忽地觉得好笑,大抵再成熟的男子,卸下那层矜贵的皮,内里也是长不大的幼稚鬼,尤其是在那方面,一定要争个高下。
苏霓儿不闹了,低下头,乖乖吃菜。
反正下I药的酒被他喝了,难受的是他,她也算化解了半个劫难,坐观其变吧!
不多时,清袂急匆匆过来,看了苏霓儿一眼,覆在陆卫青耳畔低语。
——“您的老朋友听说您回京,执意要见您。”
清袂指的是狗子,陆卫青自然知道,“他人在哪?”
清袂:“他在陆府门口等了一个上午,属下觉得不妥,将他暂时安排在大理寺的府衙。”
陆卫青点头,示意清袂先下去,剩下的他会安排。
事关苏霓儿的下落,他得空了自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想起苏霓儿,他浑身的气势陡然沉了下来,面上却是不显。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厮来请陆卫青:“陆大人,国辅大人有请。”
陆卫青颔首,起身之际,苏霓儿忽地拽紧他的衣摆,隔着罩纱巴巴地仰望他,对他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可就是没来由的心慌,左眼皮跳个不停。
可她这样的行为落在旁人眼底,活脱脱一个粘人的小姑娘,放不开,在哪都缠着未婚夫,不懂事得紧。
陆卫青没有责问她,亦没有拂开她,反倒敛下骇人的气势,捉了她的手儿握在掌心,揉了揉。
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风一吹,凉透了。他便取了泛着淡淡荷叶香的绢子替她擦拭,掩下长睫,声音不大,听不出什么情绪。
“莫要乱走,在此等我回来。”
苏霓儿不仅没松手,反将他缠得更紧了,那如葱般的玉指拽得死死的,带着渴求的弧度。
他的眸色一下子就暗沉了。
须臾,他陡然提高音量,语气不重,却如暮钟般响彻整个宴会厅。
“无人敢伤你。”
言罢,他随着小厮上了蜿蜒的大理石楼梯。
苏霓儿的心“砰砰砰”跳,眼睁睁地看着陆卫青穿过拐角、穿过苍翠的绿植摆盆,一步步走向三楼的雅间。
而那间房,恰好是陈木莲呆着的雅间。
苏霓儿的手心更冷了。
回眸,正对上斜对面望过来的侯府世子。
那双贼兮兮的小眼睛,不安分地在她身上乱瞟,似乎没了陆卫青在,他连一丁点的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
苏霓儿赶紧避开他的直视,佯装口渴喝茶,掩下藏不住的慌乱。
午宴渐渐结束,宾客们慢慢散去。
上京的习俗是,用完午膳,主家会邀请宾客们在酒楼休憩,晚间继续用膳。
男子们通常聚在一堆谈天说地,打马吊、玩点小牌;女眷们则去往后院品茶嗑瓜子。
苏霓儿谁也不认识,亦不想混什么贵女圈,好些个年纪相仿的官家小姐约她闲聊,被她婉拒。
一个小丫鬟过来请她:“缨儿小姐,陆大人请您过去。”
苏霓儿不信。
别看小丫鬟慈眉善目、也不是惹事的,但毕竟是生人,多个心眼总没错。
苏霓儿:“可有陆大人的信物?”
陆卫青说了,让她就在宴会厅等他,哪也别去。
小丫鬟拿出一个墨绿色的玉扳指,玉质通透、成色极好。
苏霓儿认得,这是陆卫青大拇指上常戴的。
她将玉扳指放在鼻下,一股淡淡的荷叶清香萦绕,那是陆卫青独有的味道。
他每每沐浴,都要用荷叶香薰,利于安神好眠,日子长了,身上便沾了清淡的荷叶香。
苏霓儿:“行,劳烦你带我过去。”
苏霓儿跟着小丫鬟往后院走,穿过三三两两嬉闹的女眷、穿过迂折的长廊和苍翠的葡萄架,往僻静的角落走。
越行越偏,偏得几乎都看不到旁的人影了。
苏霓儿忽地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哥哥究竟在哪?还有多久才到?”
小丫鬟走在苏霓儿前头,背对着她。闻言稍稍侧目,脚步却不停。
“回姑娘的话,很快就到了。”
苏霓儿心中警惕,想起宴会上侯府世子邪I恶的嘴脸,后背凉凉的,宛若蛇信子游走,再热的天也挡不住毛骨悚然的凉意。
前方是一座溪水潺潺的假山,碧池里锦鲤摇着尾游荡,拍得池水上的无根红莲急漾。
风景是雅致的,可这个地方距离前厅实在太远了。
许是紧张,她仿若看见不远处的香樟树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她心中更慌了,经过拐角处的时候,悄悄拿了根棍子藏在身后。
苏霓儿故意走慢了些:“哥哥不是和国辅大人在一块儿么?我看见哥哥去了前厅三楼的雅间,怎地你带我来这儿呢?”
小丫鬟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说,“姑娘,走快些吧,”,说着便小跑起来。
苏霓儿见势不对,一棍子打在小丫鬟的后脑勺上。
——“哐当”,小丫鬟跌倒在地上。
苏霓儿用脚踢了踢对方,确定对方还有气儿,只是暂时晕过去了,松一口气。
可大热天的,小丫鬟躺在小径的正中间,被火辣辣的太阳烤着,不消多时就会中暑。
苏霓儿只求自保,没想害人。
四处环顾,唯有假山背后有一处阴凉地,寻思着把昏睡的小丫鬟挪过去,然后她原路返回,等着陆卫青回头寻她。
苏霓儿费尽力气拖拽小丫鬟。
她本不是个体弱的,奈何今个一到早到现在,她只吃了极少的东西,饿得慌,没什么力气。
拖不动,使了大力气,拖两下、歇一下,好不容易拖到假山背后。
她叉着腰,喘口粗气。
余光中,瞥见一个衣着打扮差不多的小丫鬟,也躺在假山背后,昏迷了,就是好像比先前那位壮实些、皮肤黑点、年纪似乎大些。
苏霓儿再看一眼。
——“啊!”
苏霓儿吓得跳起来,捂住嘴,将喉间的尖叫声强行压下去。
......两个昏迷的小丫鬟?
怎么回事?!
她分明只打了一个!
另一个哪里冒出来的?!
低头看了眼手心里握着的玉扳指,又看了看两个昏迷的小丫鬟相似的衣裳和体形,再想起小丫鬟寻她时说的话、刚才香樟树前一晃而过的人影。
她恍然间意识到什么。
几番思索,她恨恨剁了一脚,冲着不远处的香樟树大喊——
———“陆卫青,还不快滚出来?吓死个人了!”
第26章
陆卫青从香樟树后面走出来, 斜勾着唇,双臂环在身前,饶有兴致的样子, 像是看了很久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