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做桂花鱼就好啦!只要桌上有桂花鱼,我就只吃桂花鱼,其他的菜我不会碰的啦!”
苏霓儿从回忆里缓过神,想起陆卫青最终学会了做桂花鱼,有空就拧回来两条做给她吃。
不过,他不会做旁的菜,唯一拿手的只有桂花鱼。
不知为何,苏霓儿忽地头皮发麻,后背泛起一阵恶寒。
那道自从她进入到庄园就紧密相随的视线,似乎越来越滚I烫、越来越执着。
她不由朝着那道视线的方向望去。
在月门处的后方,她只看到罩灯下飘逸的帘幔,未见任何可疑。
苏霓儿端起面前的茶盏,浅抿一小口,抿下心底的慌乱,告诉自己莫要胡思乱想。
用过晚膳,短暂地聊了会儿,苏霓儿在青衣的陪同下去到竹园。
庄园很大,占地广阔,有好多个别致的小院子。
太上皇和太后住在秋水园、吴将军和吴夫人住在梅园,苏霓儿则单独住在竹园。
竹园,顾名思义里面种植了大量的翠竹。
晚风卷着深秋的寒意,雨点砸在嫩绿的翠竹上,惊起一段细微的弧度。
在外头行了几日,虽说惬意,但到底是困倦的,尤其是微凉的深秋,沐浴后裹了披风蜷缩在软塌上,不多时就懒懒地睁不开眼。
竹园虫蚁多,青衣燃了驱虫的香薰,收拾完床铺,放下紫色的帘幔。
“小姐,歇息吧!”
在外头,近侍们唤苏霓儿“小姐”,唤太上皇为“老爷”,唤太后为“夫人”。
在青衣眼中,不管苏霓儿是谁家的女儿,都是在陆家生活了八年的小姐。
苏霓儿打了个哈欠,视线扫过翠竹上晶莹的雨珠,叹道,“听说深秋后沾了露水的兰花格外坚韧,放在窗边和翠竹应该般配吧!”
苏霓儿的声音很小,嗡嗡的,青衣没听清。
青衣:“您说什么呢,小姐?”
苏霓儿:“没啥。你也赶紧睡吧,累了一天不容易。”
青衣应下,简单地梳洗后在隔壁耳房睡下。
苏霓儿窝进柔软的被褥里。
不知是她太困,还是香薰具有安神的作用,没多久便熟睡了。
就在这时,一抹高大的身影从半掩的雕花窗飘进来。
是守在暗处多时的陆卫青。
陆卫青先将木门反锁,然后灭了床尾昏暗的罩灯,就着微弱的月光,清风般入了苏霓儿的蚊幔。
蚊幔内,娇嫩的美人儿侧躺在床榻上,猫儿似的,蜷缩成一小团,只露出一张娇媚的容颜。
近两个月不见,她消瘦的脸颊长肉了,粉嘟嘟的、白嫩嫩的,桃腮簇着春天般的浓艳。
许是裹得严实,她白嫩的额间有细细的密汗。
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微翘的长睫轻轻一眨,抖落了满室的温柔。
陆卫青的手就这样抚上她的眼睛,仍有长长的睫在手心颤动。
他猛然缩手,第一次真切且清晰地意识到,她还活着!
不似上回在灵堂的触及,没有温度、没有呼吸、干瘪且冰冷地躺在棺材里......
他颤颤巍巍地再次伸出手,探到她的鼻下。
温热且缠绵的呼吸洒在他的肌肤上,带着细微的痒意,均匀且沉稳,无声地宣誓她蓬勃的生命力。
积压在他心口的思念如洪水般倾泻而下。
他抖着手抚上她的脸颊,贪婪又满是眷恋地抚过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下巴......最后合衣躺在她的身侧,将她死死地揉进怀里、揉进他的骨头里。
许是被他弄得不适,哪怕是在睡梦中,她也拧着眉梢微微地挣I扎,想要推开他的束缚。
他却将她缠得更紧了,霸道又疯狂地吻上娇若鲜花般的唇儿,动作极其地小心翼翼,带着近乎虔诚的怜惜,将她唇瓣的滋味一遍遍品尝......
*
翌日一大早,苏霓儿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昨夜睡得特别实沉。
一夜无梦。
就是不知是不是被褥厚了,有些热,她有好几次都想掀被子,又糊里糊涂盖上了。
窗外雨声不歇,这样慵懒逍遥的日子,最适合缩在床榻上听雨。
她懒懒地翻了个身,斜靠在床榻边上,伸出一截皓白的手腕,拉动床头的摇铃。
外间的青衣听到摇铃的声响,端了洗漱的铜盆进来。
苏霓儿却愣住了,呆呆地抚过床榻边上被压过的痕迹,蹙着眉梢一直不说话。
青衣将铜盆放在置物架上,凑近了:“小姐?小姐!”
苏霓儿“嗯”了一声,抬眸看向青衣,“有人来过我房间么?”
青衣笑着摇头,“怎么可能?奴婢就在隔壁,若是有谁进来过,奴婢能不知道?”
苏霓儿愈发疑惑了。
这床榻的褥子明显塌过,就在她旁侧,摸上去,还有浅浅的温度,和外头冰凉的触感全然不同。
她又低头嗅了一会儿,淡淡的荷叶香袭来,熟悉得让人发颤!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陆卫青的味道,独属于他的味道!
她惶惶然捂紧被子,不确定地看向青衣,“你确定没人来过?”
青衣点头,“奴婢确定!”
青衣的坚持让苏霓儿陷入强烈的自我怀疑。
平心而论,她自然希望是她多想。
她希望陆卫青昨夜没有来过,更希望他昨夜没有睡在她的旁侧!
可一切的一切又在提醒她,似乎他真的寻来了。
联想起让她毛骨悚然的视线、无处不在凝视着她的视线、恨不能将她生吃活吞的视线,她觉得,陆卫青定近在咫尺,就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
青衣将厚实的披风套在她肩头。
“小姐,莫要多想。这儿有太上皇和吴将军呢,还有那么多精卫军,就算皇上来了,能不被发现么?”
青衣给苏霓儿递来一杯暖茶,将她推坐在古铜色的梳妆桌前。
“要奴婢说啊,皇上寻来了也不是什么坏事。您可以装鬼吓唬他、还可以央着太上皇凑他,总归您怎么高兴怎么来!一堆人帮着您出气呢!”
苏霓儿就笑了,侧头看向青衣,“你何时这般聪明了?”
青衣靠在苏霓儿的肩头,莫明湿了眼眶。
“奴婢是不想小姐难受。奴婢没读过书,没什么抱负,觉得开心最重要。小姐死过一回,若真不想和皇上在一起,也不必勉强!”
苏霓儿反握住青衣的手,忽然觉得青衣一下子懂事了好多,之前还跟在她后头怕这怕那的小姑娘,竟也学会宽慰人的话。
真不知该庆幸还是惋惜。
苏霓儿:“谢谢你,青衣!”
主仆说笑间,透过古铜色的铜镜,苏霓儿看见她的脖颈处有殷红的痕迹。
起初苏霓儿以为自己看走了眼,将衣领扯开了些。
那大红色的荼蘼似花儿一般绚烂,连着耳垂一直往后,一片一片的,很显然是谁急急啃咬之时留下的。
青衣自然也看见了。
她年纪小,没经历过□□,自是不晓得这些。
“小姐,您被蚊子咬了?要不奴婢给您拿点药膏来?”
苏霓儿没回话,脑中的猜测已容不得她有半分的退却。
她冷嗤,当着青衣的面看了眼起伏的心口,吓得青衣痛呼,“小姐,您这儿怎么也有?奴婢去拿药膏,马上就去!”
“不用了!”
苏霓儿拦下青衣,一巴掌拍在古木色的梳妆台上,震得梳妆台上的铜镜直晃。
苏霓儿:“陆卫青,你个王八蛋!”
*
苏霓儿气鼓鼓地去了前厅。
临行前,她在白皙的颈间抹了香粉,却怎么都盖不住纠缠的暧昧。
无奈之下,选了条粉色的纱巾围在颈间,挡住那密密麻麻、热切又滚I烫的红痕。
前厅里,四位爹娘围坐在八仙桌前,正等着苏霓儿一起用早膳。
苏霓儿:“爹!娘!那个混蛋跟来了,你们瞧见了没?”
四位爹娘同时一愣,纷纷干咳了一声,不是低头摆弄手中的瓜子就是数地毯上的牡丹图,无一人答她。
深秋的雨不停,从昨个晚上一直淅淅沥沥下到现在。
庄园里青石子路蜿蜒,裙摆拂过不免沾了些污泥。
苏霓儿从竹园过来,一路上挽着裙摆。
跨过前厅门槛的时候气不过,恶狠狠地踢了一脚。
“他什么时候发现我活着的?心思还挺重,居然不声不响地跟来了!”
“他就不怕我打断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