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胖立马附和:“是啊警察叔叔,我师父可是正儿八经的道士,看相算卦无不精通,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让她给你算一卦,你就知道我们没有在开玩笑了,不过按照规矩,算命的人都得给钱,不然沾到了因果会对你不好。”
既然师父打算用这个借口,黄小胖自然不会拆台,更何况这也不算说谎,只是简略了很多重要的过程罢了。
警官接过少女手中的道士证,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下,心中一阵无语,看起来还挺像模像样的,但他还是不信。
他办案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用这种理由,未免也太儿戏了,正常人都不会信。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查出尸骨的来源,在他还想继续追问其他线索的时候,就听到有人高呼:“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
光天化日,竟然有人敢当着这么多警察的面行凶?!
村民们一个个兴奋地看去,那个在询问线索的警官也下意识看向声音的来源,看到呼救人浑身是血的模样,心下一惊。
有个老大爷认出了这人:“这不是李老二家的那个宝贝疙瘩?谁这么大胆敢砍他,不怕被他爸妈砍死啊?”
李家耀这会儿胳膊正哗啦啦的流血,一看就是被人砍了。
李招娣听到和自己家有关系,也连忙看去,但她个子不高,前面又挡了太多的人,根本没看到大家口中浑身是血的李家耀。
“让开,让开,不要挤在一起。”
几个警察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立马拿出配备的警棍,准备在第一时间把行凶的罪犯制服。
李家耀捂着流血的胳膊,不停的往群里挤,直到看到了穿制服的人,才如同见到了救星般高呼:“救我,救我,有人要杀我!”
“谁要杀你?”问话的警官暂时还没发现行凶的嫌疑人。
李家耀疼得身体都在发抖:”是我妈,我妈要杀我,杀我爸!”
人群一阵哗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开什么玩笑,周蓉会舍得动她家这根独苗苗?李老二私底下不是挺横的吗?周蓉敢砍他?怎么就闹到要杀人的地步了?
李家耀一眼发现了警察后面的李招娣,立即扑过去,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哭了起来:“三姐,妈疯了呜呜呜……我要死了呜呜呜……”
李招娣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是我弟弟。”
李家耀呆住,没想到李招娣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在李家耀的印象中,家里的三个姐姐对他都挺好,他要什么给什么,从来不会用这种表情和语气对待他。
人群中骤然传来一阵阵惊呼——
“那不是李老二吗!后面还真是周蓉啊!”
“看,她手上的刀全是血。”
“这是多大的仇啊?”
“她该不会杀红了眼,跑来杀我们吧?”
亲眼见到杀疯了的周蓉朝这边冲来,嘴里还嚷嚷着“你们全部都该死”,大家也终于知道害怕了,再也不敢聚在一起看热闹,纷纷如受惊的鸟兽散开。
警方这边也总算看到了另一个受害者,以及行凶的当事人。
就在他们打好眼色,要一起冲上去制服手拿凶器的罪犯时,这个罪犯却毫不犹豫地丢下了凶器,然后指着那个因为失血过多,几次跌倒在地,还露出一脸惊恐的第二个受害者。
“我要报案!就是这个人,这个叫李根苗的男人,在二十年前奸杀了我大嫂,也就是她——”周蓉手指的方向骤然一转,指向了菩提树下挖出来的森森白骨。
看到这些重见天日的铁证,她痛快地笑了:“她叫朱慧,她不是什么李老大的妻子,不是什么李家媳妇,不是什么漂亮的狐媚子,她只是一个被拍花子拐来的可怜女人,那一年,她才十七岁!她叫朱慧!她叫朱慧!她叫朱慧!听到了没有,她叫朱慧!”
周蓉盯着在场这些暗中观察的人,一遍遍歇斯底里的告诉这些人,那个大家记忆中和外村男人跑掉的女人的名字叫朱慧,她不是什么李老大的妻子,不是什么李家媳妇,她是朱慧,一个不属于这里,却又永远被埋在这里的可怜女人。
周蓉一边又一遍的喊着,众人吓得不敢说话,就连警察都站在旁边束手无措,不知道是该先救失血过多的父子两人,还是按住精神不正常的凶手。
这时候,周蓉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猝然发出一阵接一阵的骇人笑声:“哈哈哈哈不只是李老二有罪,我有罪,你们所有人都有罪!哈哈哈哈……你们谁也逃不了,不信你们看!你们心中的神树变成什么样了,你们完了,你们完了哈哈哈哈哈……”
众人听到她的话,纷纷看向神树的方向。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这棵从村里人记事起就一直伫立在这里,不管春夏秋冬,永远都郁郁葱葱的巨大菩提树,在此时此刻一点点褪l去了生机满满的绿色,树皮迅速变得干瘪,噼里啪啦的裂开了数不清的裂口,总被山风吹得沙沙作响的茂密叶子,也在一道道的目光中变成了干燥枯黄的样子,几阵风吹过,尽数掉落。
也不过是短促的瞬间,原本生机盎然的菩提树,尽数凋零,毫无生气,彻底的枯死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这——!
现在不仅是村民们蒙了,警方这边的人也瞪大了眼,这是什么违背自然现象的可怕画面?幻觉,一定是幻觉!
特别是刚才问过顾音话的那个警官,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去看她的表情,谁让她刚才的口供那么的奇特,还自称是个道士,想不看她都难。
少女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震惊之色,也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的人,她了无生趣的收起了目光,然后迈开脚步,朝不远处那个正颓废地坐在地上的老人走去。
这个老人赫然就是菩提村的村长,从他今早起来,惊愕发现村里没有了丝毫金光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这一幕。
可他依旧没办法接受整个村子的人都在赖以生存的大树,在短短的一夜之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化为了乌有。
村长胡子颤颤,愤怒地看向走到自己身边的少女,手指着她,怒目切齿:“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即使村长没有亲眼见到菩提树被毁的全过程,但他也可以肯定就是顾音干的好事!昨天的那番对话就是证据!
她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怎么把这棵屹立不倒了两三百年的神树毁掉的?村长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想杀了少女的心都有了。
她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没了菩提树的庇护,菩提村就彻底毁了啊!
顾音面无表情地注视这个愤怒的老者,缓慢勾了勾没有温度的唇角:“你可知这棵树是怎么来的?你以为这棵树真能永无止境的庇护你们的子子孙孙?”
顾音一脸冷淡,将这棵树的由来告诉给了这个愤怒的老人,语气讥讽:“下面的阴魂迟早会冲破桎梏,到时候死的可不只是你们这些人了,一个拥有十世功德的人一旦进化成没有神智的厉鬼,再全部吞噬村外那些积攒了上百年的阴气,到时候别说这区区一个村子了,还会波及周围的无数个村镇。”
花奶奶所做的那些事情根本不是无用功,反而误打误撞让底下的阴魂壮大了实力,结界薄弱就是最好的证明,时至今日,不出一个月,底下的阴魂就会借助那些阴气突破桎梏,大开杀戒。
如果没有不怕死的高人站出来加以遏制,怨气滔天的阴魂会发展到什么地步?顾音自己都不敢想。
村长神情呆滞,缓慢消化着听到的这些事情,他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棵树的由来,可是他还是没办法接受神树的死亡。
因为这棵树不仅仅对这些普通的村民有用,对他这个修行者也十分有用,哪怕他因为天赋不行,迟迟停留在入门阶段,但只要功德树在的一天,他就有无限可能,至少他可以利用神树四散的功德和灵气,让自己活得更长一点。
说白了,他同样也是为了一己之私。
作为一个同样自私的人,顾音也早就看穿村长的真实想法,什么无能为力,早已尽力而为,都只是遮掩贪欲的借口罢了。
“事已至此,你也无法挽回了,且你身上同样沾了此事的因果,不仅他们,你也逃不了,作为一村之长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顾音丢下这句话便不再谈下去。
那边,情绪大爆发的周蓉已经逐渐冷静下来,她没有任何反抗就接受了冰冷的镣铐禁锢她的双手。
至于李老二和李家耀则是被警方连忙送下山医治了。
一直到了下午,警方才带着朱慧的尸骨离开,离开前提醒顾音几人,在案件没有查清楚前,他们不可以轻易离开镇子,需要随时接受警方调查。
顾音几人自然没有意见,留了联系方式和租房的地址后,就重新回到了李家。
顾音换回了自己的衣服,重新扎好头发,准备即刻下山。
出去的时候,她瞧见李招娣站在院子发呆,周蓉应该是在家里砍的人,因为院子中间还能看到一路滴落的血迹蔓延到远处。
李招娣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现在心里空落落的,很不真实。
“大师。”李招娣转过身,看向顾音,“我妈妈的灵魂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
既然这个世界上有鬼的话,她的亲生母亲死了之后应该也能变成鬼吧,那天那些她以为的引路萤火虫,会不会就有她的妈妈?
顾音沉吟,在朱慧的尸体被全部挖出来的那一刻,【寻找朱慧】这个任务已经完成了,给了她二十天的寿命,也让她的寿命再次心酸的突破了一百天。
二十天听起来不少,可比起她在完成任务途中掉的那四百多天的寿命,完全可以说是抠门了。
顾音暗中吐槽了一下系统的不仗义,才不紧不慢地告诉李招娣:“根据花奶奶所言,你母亲的魂体已经完全化为了阴气,也就是变成了昨晚我们看到的那些阴火,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并不是魂,也不是单独的谁,只是一堆聚集在一起,还残留部分强烈意识的阴气。”
朱慧死后变成了鬼,自然也就知道了神树的意义,也知道了村外拥有的诸多阴气,因为花奶奶体质特殊,能看得到她的魂体,所以她才会给花奶奶出了这么一个计划,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魂体也无法避免化为了阴气的一部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朱慧已经不算存在了。
了解到了这些情况,李招娣一脸苦笑:“或许那天将我带下山的阴火,就是受到了她意识的影响吧?”
顾音不置可否,那么多意识里面,不仅仅是朱慧一个女性遭受了迫害,被卖到这个山里,所以引路的东西还真不一定是朱慧,不过她也没必要打破她最后的幻想。
李招娣又充满期待的询问:“大师,我母亲的家人还在吗?”
顾音摇头:“你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李招娣神色怔怔,鼻尖一酸:“那她一定很恨我吧?”
一个不在期待中生下的孩子,一个造成她痛苦的来源之一的孩子,她又如何爱她这个不该存在的女儿呢?
顾音不语,恨不恨爱不爱,谁知道呢,她并不是朱慧,又怎么知道她对这个女儿的想法。
一旁的黄小胖忍不住安慰:“如果她恨你,就不会带着那么阴火给你指路逃跑了。”
李招娣闻言,终于忍不住捂住了脸,小声抽泣起来。
“大师,我妈妈她不属于这里,等到案件查清楚后,我想带她的骨灰回到自己的故土,你能告诉我她的家在哪吗?”
这点小要求,顾音还是可以做到的,她颔首:“可以。”
“谢谢。”李招娣吸了吸鼻子,“我们下山吧。”
李招娣跟着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地方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就在三人朝山下离开的时候,村长也把整个村子的人号召到了神树下。
对于神树顷刻之间枯萎的事情,有人忧心忡忡,也有人不以为然,看着这些人的反应,村长只感觉自己的身心瞬间老了十几岁。
他克制着心里的悲凉,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开口,让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话。
“自认为没有做过恶,问心无愧的那些人,在天黑之前快些下山吧,以后也别再回来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明白背后的意思。
其中一个站在前面的男人,嬉皮笑脸的开口:“村长,我们可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哪里会做过恶事啊?”
这人就是昨天调戏顾音不成,反被打的那个,他当时还以为自己真的瘫痪了,过了四五个小时他身体竟然又能动弹了,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在这里插科打诨。
很多人也不当回事,跟着纷纷发笑,认为村长小题大做了。
瞧着这些无药可救的人,村长冷笑:“我话说就到这里,走不走是你们的事情,天一黑你,们想走都走不了!”
他好歹半只脚也踏入了修行的大门,看到的东西自然比这些愚昧的村民多,没了功德光的庇护,那些常年困于村子外的阴气开始弥漫进来了,等到了子时,阴气最浓的时候,这些人就会清楚的知道没了菩提树,对他们这些心术不正的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村长难道不想跑吗?他当然想,在这个世界上谁又会真心想死?他选择修行也是想活得比别人更久,比别人更强,可是就像顾音说的,他也逃不了。
就算在子时来临之前,所有人都下了山又能如何?没了功德光的庇护,那些该来的还是会来。
李招娣逃出去这么久,至今安然无恙,纯粹是因为她即便受到了功德光的庇护,也没有去做恶事,没有做恶事,失去了功德光的庇护也就无关紧要。
可是留在这里的大多村民可就不同了,这些人一旦没了功德光,就算逃得再远,该有的因果报应一个都逃不了。
村长丢下最后一句话:“不管你们是想留,还是想跑,记住,只要你们做了恶事,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会遭到报应的,那些账,老天会一笔一笔的跟你们算!”
村长的大声怒斥,让大家变得沉默起来,一部分人也开始感到害怕了,特别是对神树深信不疑的老人们更加恐慌。
至于年轻一辈,基本都是不以为然,心里虽然也因为气氛诡异而感到不安,但也决定好了现在回家收拾东西,立马下山。
又不是所有人下山都会倒霉,有的人至今都还在外面逍遥快活呢,听说还有人做了大老板,赚的盆满钵满,也没听见他们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