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宁的脸颊这会已经像是晚霞般。
大夫人也不打趣女儿,余光看着周怀宁也到了,就朝着于海桐满是笑意的开口。
“弟妹,这几个孩子都到了,赶紧让她们选了去,我看在这里拘着也都不自在,七丫头说身子还没利索,屋里头的东西也都不缺,分给其他姐姐妹妹罢,谢过弟妹的好意,就不过来了。”
这话一出,厅堂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不知是丫鬟转达有误还是的确这么说的,都显得十分不尊长辈,饶是四夫人娘家式微,但也不该这般轻视。
果不其然,周老太太听见这话眉头就略皱了起来。
周怀宁知道老太太最厌恶的就是小辈不尊长辈,托大拿乔,栖霞苑往日本就是看不上四婶婶的,四婶婶出身并不高,娘家只是个五品小官,又不得今上器重,她嫁进周家时,周家已经大不如从前,所以也不算高攀,而她又性情木讷,远不如这头上的两位妯娌讨巧得人喜欢。
但当真如此吗?大伯娘上次因为自己院里的丫鬟事情被硬生生的冤枉了一次,这转述的话到她嘴里自然可以变了又变,反正左不过就算是被问起,到时候解释也只是顺嘴就说了出来,再说谁还能真的去问周家的大夫人
四夫人像是早就习惯如此,招手让身边的大丫鬟双画过来,几个描着黑漆的实木盒子,里面放着几只攒金钗,几只绢花,虽然并不贵重,但好在灵巧,正是她们这般大年纪戴的,另外几匹时兴的料子。
周怀宁选了两只不出挑的颜色跟款式。
“谢四婶婶。”
周海宁跟周溪宁也都选到了自己喜欢的,分别谢了礼。
周老太太挑眉看了一眼,倒是觉得周怀宁看来是真的学乖了,总算是知道了自己个的身份,也算省心罢。
三个人一同出了立雪堂,周海宁有好几日都没见过周怀宁,亲热的上前搂着她的胳膊,这会可是有个天大的消息要告诉她。
“五妹妹,我舅舅舅母还有外祖父已经在为表哥相看了,听我母亲说,对方出身世家,规矩礼仪是我舅母都十分满意的人呢。”
周溪宁在旁边只低着头走路,像是全然没听见的。
周海宁说完就紧紧的盯着周怀宁的表情,唯恐少看了什么热闹似的。
周怀宁心中毫无波澜,她知道的,陈时砚定下的是江东氏族,宁家的嫡长女,当初听闻这个消息时,她大哭一场又缠绵病榻数日。
“那恭喜陈表哥了。”往日陈时砚来周家,家里的姑娘都是跟着周海宁叫表哥的。
周海宁皱紧了眉头,当下就松开了搂着周怀宁的胳膊站定,“我现在都怀疑站在我面前的是不是五妹妹你了,这一病,你还真是变了个性子,原先你不是还妄想着我表哥吗?我还想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我表哥,我去求了外祖母,让我表哥纳你做姨娘,也不是不可得。”
周怀宁心中毫无波澜,她的表哥是天之骄子,她这样想也是对的,可自己现在连陈时砚长什么样都记不大清楚了。
周溪宁也没并未劝和,她默默听着。
“二姐姐以后莫再说这样的话,我对表哥从未有此意,若是这样的话传出去,外面的人说咱们周家女儿不知廉耻,这就害了两位姐姐还有七妹妹的姻缘。”
周海宁听完这话瞬间就反应过来,气的结结巴巴的,“你。”又非常的无可奈何,抬起来手指着周怀宁,“你真是会说话的。”说完就带着丫鬟转身大步离开。
周溪宁看着周怀宁这样,好生的上前握着她的手。
“五妹妹,千万别生气,二姐姐就是这么个性子,她没什么恶意的。”她笑的温和,好声好气的劝说着。
“我并未放在心上的,四姐姐。”周怀宁道。
周溪宁笑笑,“姨娘还等着我回去做针线活,先回去了。”
周怀宁回江蓠院的路上还在想云鬓,她嘴角的红痕?
立雪堂内。
周老太太打发了众人,看着跪下的沈姨娘,“你说说你今日做的是什么混账事,老四媳妇特意带的东西回来,老大媳妇着人去请,你都不让七丫头过来,就你家姑娘娇贵?”
今日若是周怀宁没过来她都不会如此生气,可沈清是她的娘家侄女,是她的亲人,在这府里做任何事情都代表着她的意思,她的脸面,连着气的摔了好几个茶盏。
沈姨娘这次是真的冤枉,手里揪紧了帕子,忙解释,“姑母,七丫头是真的忽的又病倒了,我刚刚让下人去请郎中。”
周老太太发了一通脾气,气倒是消了不少,坐在大炕边上,听她这么解释也有些信了。
“真的?”
沈姨娘忙点头。
“站起来吧。”
周老太太这一辈子最要强,她要维持这一大家的平和,万不能有一点错,想了又想,“我拨给你一个我身边的丫鬟过去,好时刻叮嘱你,到扶正之前不可有任何错漏。”
沈姨娘知道老太太的意思,虽然不情愿,但也没办法。
“云鬓,进来。”
云鬓走进来,微低着头见礼,t“老太太,见过沈姨娘。”
沈姨娘知道云鬓是老太太一手调教,做事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但极为老太太重用。
“你今日起就到沈姨娘院子里当差,平日里也规劝些姨娘,怎么说话做事。”
云鬓行礼应是。
沈姨娘领了云鬓回去后,满周府就传遍这事情。
青琅轩。
陈泽兰坐在偏厅,手中拿着帖子,听闻这消息,只嘴角微微上扬。
“我得让她知道,这周府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若她的手在三院安安稳稳的,我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若是算计到我头上,那自然别想过安稳日子。”
冯嬷嬷是瞧不上整个三房的,这整个周府,到底是老太太当家,亲儿子跟侄子她分的可最清楚。
“夫人出了这口气就好,千万别因为这点小事伤了身子。”
陈泽兰心里自然舒服,她从小长到大,还没人给过她这样的委屈,沈清算什么东西,看着这帖子,“母亲六十大寿,说是让我把府里的几位姑娘都带去,正巧那日也会来许多人,你说这五姑娘带还是不带?”
冯嬷嬷站在一旁略略思索,“我听巧意讲了今日咱们姑娘跟五姑娘说了陈家的事情,五姑娘像是换了一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想来她果真病了一场长大,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倒是要带去的,老夫人虽说不喜她,但在外人面前这碗水是要端平的。”
陈泽兰听嬷嬷这么说,也不由的想起外甥的这门亲事,满心羡慕,“父亲是用了心的,那宁家姑娘礼仪样貌处处出挑,又是那样的家世,真是良配,就是不知道我们序哥儿的婚事是落在哪里了?”
第13章
冯嬷嬷自是宽慰。
“咱们序哥儿是大福气的,一次就中举,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多是好人家,我看大爷是心中有盘算的。”
陈泽兰当初嫁过来没多久,公公就病逝,周家也大不如前,现如今也只得好好经营。
“那就一会到各院去通告一声吧,也都规矩些罢。”
冯嬷嬷倒也没耽误,半晌到江蓠院。
周怀宁今日看天好,万里无云也没风,十分暖和,就带着几个丫鬟在院子里踢起了毽子,冯嬷嬷到时,她正大汗淋漓。
冯嬷嬷一进院子就看到周怀宁脸颊白里透红,身型纤细,肤若凝脂,想来过几年彻底长开怕颜色更好,说起来周府这几位姑娘里,五姑娘容貌最好,但可惜了,身世也是最差的,上前行礼。
“见过五姑娘。”
周怀宁手里拿着毽子,有些喘气。
“可是大伯娘有什么嘱咐?”
冯嬷嬷微微躬着身子,“后日是咱们陈家老太太六十大寿,说是邀请咱们府内姑娘们也一齐过去,热热闹闹的。”
周怀宁上辈子禁足也并未去过,现下自然是要应下的。
玉竹这边又寒暄着亲把冯嬷嬷送出院子回来。
青墨上前来拿着帕子给姑娘擦了擦额头的汗,又端过来两杯温水递到手里。
周怀宁接过来喝了两口,她心里还在思索着沈姨娘的事情,上辈子被禁足有些事情不怎么清楚,到底中间发生了什么?她那会心思并不在老太太院子里,依稀记得云鬓做错了事情,老太太怜惜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放了身契回了家。
老夫人后日也是要去陈府的,两家是姻亲。
申时饭后,立雪堂里,郑嬷嬷在旁伺候,堂内烛火跳动。
老夫人身着紫色对襟,坐在大炕上,她吃斋拜佛,饮食也多为素,堂内也总是一股淡淡的熏香味。
陈泽兰是晚间用过饭特意过来的,现下在旁坐着,笑意盈盈的,婆媳俩坐在一起商议起后日赴宴的事情。
“我已经着人都告知过各院的姑娘哥们,后日一齐过去,我母亲派人来说过,这次是大办,京内的各个夫人们都会到,我想着也可有意给咱们家这几个姑娘相看着,姑娘们年龄相近,说来也不过这几年的事情。”
老夫人心情也是颇好,笑着点头,“你母亲是想着咱们的,你也是有心的,明个正巧布庄把前些日子要给姑娘们做的衣裳送来,让姑娘们都试试,尺寸或有不合的,做好改制,后日好穿戴整齐的过去。”
陈泽兰也是这般打算的,正欲再开口,就听到外面似乎下人急急忙忙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外头丫鬟婆子的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老夫人皱紧眉头,郑嬷嬷得了眼色就忙向外走了两步要去查看,下人毛躁。
门口的二等丫鬟双合进来,屈膝行礼。
“禀老夫人,是二夫人身边的尤妈妈,说是二夫人跟二爷打起来了,整个冬夏院都砸了一遍。”
老夫人听完只深叹了声气,儿女都是债,从大炕上下来,郑嬷嬷上前扶着,又给披上斗篷,陈泽兰也是要去的。
冬夏院是在立雪堂的右侧,两个院子就隔了一个抄手走廊,一行人过去也不过略略一盏茶,还未到院内,就已经听到里面的吵闹声以及瓷器碎掉发出的声音。
“你说啊,你是去哪里鬼混了,我也不是不让你纳妾,你要是在外面学着别的养起来外室,丢了我的脸面,咱们也就和离罢了。”
谢慕荷在厅内走来走去,脸上涨红,明显气的不轻。
周品正不过三十多岁,长相似他外公,浓眉大眼,多是端正,读书上也算是有些天赋,房内也只有一个妾室,整个周府都知道他平日里他是最为豪爽大气的人,听到话咳咳两声,又有些尴尬的开口。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只是在外跟同僚喝过几杯酒而已,你就闹个不停。”
谢慕荷满是不信,那身上的胭脂味她又不是没闻到。
老夫人到门口丫鬟低着头也不敢说话,只掀开门口的帘子,进到内室里也只有郑嬷嬷跟陈泽兰,不由得带进来一股外面的凉意。
屋内的两人看到来人也都面面相觑,不由的噤了声。
周品正作揖面有愧色,“扰了母亲清净,儿子不孝。”
谢慕荷只哭着福了福身子算是行了礼。
老夫人沉声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转,才又开口。
“二媳妇说的对,你若是在外有了就带回家来,只要出身干净,也不是容不下的,你们二人成亲数载,也只有良哥一人,你应该多多开枝散叶,子嗣不旺家族何以盛。”
陈泽兰在旁没吱声,老太太听着是为儿媳说话,其实在敲打谢慕荷,身为妻,子嗣上不善,到底不对。
谢慕荷自然不是傻子,在旁脸色不大好看,也想起了旧事,她的陪房虽然提了妾室,但当时也是实在的给灌了药,这辈子也生不出孩子来,就连她母亲都说她善妒,可当初刚刚嫁过来后,他亲自跟自己保证的,这一辈子只让自己生出他的孩子,结果成婚不到一年就纳了妾室。
老夫人不过两句话就把事情解决了,后又带着人出去。
翌日一早,青墨去厨房取早饭。
玉竹边伺候周怀宁净面,边把昨日冬夏院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二夫人为人爽利,待下人也宽和,娘家又得势,只善妒,二爷正值盛年,院里就只有一个不会生的姨娘,但这样,二房也是常常吵架,大家也都已经习惯了。
周怀宁这边坐下又漱了口听着这事恍然想起云鬓,应该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