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每次都是兴冲冲跑来开门,看到她后,脑袋肩膀都耷拉下来。
白露摸着他的锅盖头进门,还从背后变出一张人民币,表示安慰。
“干嘛给我钱?”萧伟没接。
小眼神疑惑中带着点儿防备。
白露笑了笑:“糖炒栗子卖完了。”
萧伟“哦”了一声,小脸看不出喜怒哀乐,也没接面前的人民币。
白露不逗他了,直接把二十元人民币塞他手上,“板栗是你捡的,你洗干净晾晒储存的,没有你,哪来的糖炒栗子,你现在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
“而且这几天,你也帮了不少忙,这二十块钱是你应得的辛苦钱。你可以拿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什么吃的用的都可以。你要是看上比二十块钱贵的东西,也可以直接跟我说,我给你买。”
这些天,白露说话语气都很轻松好相处,突然一本正经解释原因,听得萧伟一愣,感觉好像做了一件挺重要的事。
而且,这几天,大哥开始跟他说话了,三天加起来比过去三年都多。
大哥还经常笑,虽然不是对他笑,而是对白露。
萧伟都记不清,从小到大,有没有见过大哥笑了,记忆里是没有的。
好像一切,都是从白露要喝农药,逼他交出二十块钱开始改变的……
萧伟认认真真看了白露一眼,把钱推回去:“我不要。”
“板栗是大哥的,你要给就给他。”
白露坐在书桌前,目光随意扫了一圈桌面上的新书包,侧边那不起眼的角落,竟贴了张泡泡糖纸小公仔。
她唇角不禁勾了勾,目光转回面前固执的小身板,上下打量一眼。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买新衣服?”她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萧伟拧起小眉头:“不用。”
他身上的衣服是旧,变小了一点,但是还能穿,没必要浪费钱买新衣服。
现在又不是过年。
白露也不反驳,轻点了点头:“行吧,那就……我自己去给你挑,要是挑到你不喜欢的颜色,款式,长短大小不合身,你可不要怪我啊~”
“毕竟,这可是你哥同意的,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就去找你哥吧。”
小家伙的眼睛“噌”一下亮起,然后又立马收敛,小手不自觉揪了揪衣服。
“你不用骗我,我哥才不管这些小事。”语气欣喜又紧张,试探中带着怀疑。
“是不管,不过……”白露尾调拉长。
萧伟定定看着她:“不过什么?”
小手揪紧衣服一动不动,小身板挺直绷紧,连稳住呼吸都忘了。
呼吸声轻得白露都差点没感觉到,停了两秒,突然笑出声。
“不过你哥说,你穿旧衣服会让他没面子,所以让我带你去买新衣服呀~”
第四十三章 半夜轻哄
萧伟不知道白露说的话是真是假,因为她说完就走了。
连桌上的贰十圆钱都没带走。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小衣服,煞有其事点头:“好像是有点旧了……”
另一个房间。
男人负手而立于窗前,宽阔浑厚的肩膀,高大伟岸的身姿,被透窗而入的皓澜月光衬下一地长影,如峭壁上刚劲挺拔的青松,任八方风起,岿然不动。
他深眸一片幽暗,目光穿透夜色,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露轻手轻脚走过去,端起桌上的麦芽糖水,递过去打断他沉思:“在想什么呢,糖水凉了都不知道,趁现在还有点温度,快快喝完,早点睡觉吧。”
可别再想李成斌那笔账了。
萧诚看着眼前的糖水杯,面无表情接过,如往常般几大口喝完。
已经习惯烫人的温度,就算再多几次,喉咙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反应了。
白露知道他每次喝完,都要出去倒开水,漱口,早早就倒了一杯回来。
笑脸盈盈替换他手里的杯子。
萧诚刚喝一口,就舌头发麻,也没多烫,就是控制不住咳了两声。
白露连忙给他拍背,苦口婆心劝慰:“喝太多糖水容易体内热量过高,影响消化系统,导致肥胖。就算你喜欢,也不能再喝了,想喝等过段时间再喝,得隔开些日子,而且晚上喝糖水也不好。”
她终于想起要控制一下了。
萧诚看着女孩脸上认真的表情,慎重点头,表示万分认可她的建议。
白露兴高采烈把他拉到桌前,一手拉开抽屉,拿出放在里面的钱。
给他:“这是卖糖炒栗子的钱,有780块,五婶那份我已经给她了。”
白露脸上笑容潋滟,清纯眼眸里隐隐有邀功的喜悦,白玉小手拿着钱,晃出开心快乐新高度,撞碎一地月光。
萧诚眸底沉寂的深潭,落下一抹月光,开始侵蚀那片积郁已久的黑暗阴霾。
“你自己留着。”他说。
白露摇头:“我不用,你之前给的还有呢。”……她要还钱!
萧诚定定看着她,眸光深沉:“不是要给孩子买东西?”
白露心脏微抽,差点忘了,她能卖板栗,全靠肚子求的情。
说好了要给孩子买尿不湿的呢!
白露讪讪收回手,和钱,一本正经说:“孩子还有三个多月才出生,其实我们不用这么着急买东西,过一两个月再买就好了,说不定到时候母婴市场会出更多好东西,比现在卖的那些更好。”
萧诚看了一眼她肚子,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转身往床榻去。
白露把钱放回抽屉,长长呼出一口气,还是多攒点,再还给他吧。
两人一前一后躺回床上。
被子和以往一样,各盖各的。
萧诚抬手拉灯,有月光倾斜落下的房间,并非一片漆黑,只是略显安静,能听到彼此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白露侧躺对着墙,尽管心里有事,数着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安睡气息浅浅飘散在空气中。
黑暗中,男人睁开眼,鹰隼般凌厉冷戾的双眸,俨如挣脱枷锁的猛兽。
掀开被子下床时,却轻手轻脚,似乎担心会惊扰到什么。
慢条斯理穿好衣服,扣好黑色大衣最后一颗扣子,迈起长腿往外走。
“阿诚……”
啪嗒一声,房间的灯随着女孩迷迷糊糊的声音,突然亮起。
萧诚脚步一顿,回头。
发丝凌乱的女孩,躺靠在他起身离去的外侧位置,手从拉灯绳缓慢收回,双眼半睁半闭,目光对着他的方向,眼皮却懒懒在打架,显然还未完全清醒。
“你不睡觉……要去哪儿呢?”
她闭着眼睛,一开一合的樱唇,每发出一个字,就睁开一下眼。
迷迷糊糊还知道证明自己很清醒。
萧诚返回床边,扶她睡回里面,盖好被子,轻轻拍了两下被子。
“睡吧……”嗓音低沉带哄。
白露眼皮子动了动,上下打架,最后似乎终于承受不住困意,缓缓闭上。
手却抓住萧诚衣角不放,眼睛完全闭上也不放,五根手指抓得紧紧的。
萧诚刚掰开小指,闭着眼睛的白露忽然睁开眼,朦朦胧胧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睡觉?”
这次,她没再说一个字睁开一下眼,而是,说完一句话才闭上眼。
却没闭一秒就睁开,半撑着眼睛看他,显然在等他的回答。
萧诚不确定她醒没醒,沉默片刻,见她眼睛快闭上,还奋力撑开。
只能低声开口:“我有事要出去。”
“去哪里?”白露闭着眼睛,抓着他的衣角问:“去做什么?”
萧诚没出声。
她也没再睁开眼睛。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呼吸渐渐变轻缓,似乎已经睡着了。
萧诚再次掰开揪住衣角的手指,动作极轻,连呼吸心跳都轻得彷若无声。
小指掰开。
无名指掰开。
白净细长的中指和食指掰开。
刚触及大拇指,白露突然又睁开眼睛:“你为什么……还不睡觉……”
萧诚:“……”
“我有事要出门。”
他又重复了一遍。
“去哪里?”她又闭上眼睛,慵懒的声音迷迷糊糊:“去做什么?”
一模一样的问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