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门口。
抱着孩子的女人劈头盖脸一顿骂,也不管对面的男人有什么话想说,或什么都不说,骂完就抱着孩子上出租车走了。
男人从始至终没说话,盯着手中的本子,目光微抬至远去的出租车。
不知在想什么。
旁边头发半白的妇人叹了口气,目光随出租车远去,直至消失还未收回,布满老茧的手还拿着一个小奶瓶。
把人接到车上,白露和萧诚才看清,王浩手里的本子是离婚证。
意料之中的答案。
大家都没有多问。
沉默路程离开城区,后车厢才响起男人虚无缥缈的声音:“孩子归她。”
萧诚回了声:“嗯。”
仿佛知道白露关心什么,王浩自觉回答道:“抚养费她说还没想好,到时候会告诉我,我想看孩子就去清水镇看,毕竟是我儿子,该给的一分都不会少,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让孩子吃苦。”
白露也应了声“嗯”:“孩子是无辜的,要多关心照顾些。”
何玉兰什么也没说,这样的结局,也许从开始就注定了。
以后好不好,王浩不敢说,但他现在,是真真正正解脱了。
车祸醒来前,他做了一个很真实,身临其境的梦。
梦见儿子长大后,去了国外留学,打电话跟他说不回来了。
不想再过被控制没有自我的人生。
挂断电话前,都没喊他一声爸。
梦里也许多年没喊了。
从十二岁儿子躲在自己房里反锁,被陈春丽拿锤子砸锁,破门而入开始,从他说一句就被陈春丽反驳一句开始。
儿子也开始觉得他窝囊,在家里没有半点话语权,给他自由都做不到。
只有问他伸手要钱时,儿子才正眼看他,却从没喊过他一声爸。
有时甚至会用憎恨的眼神看他。
第四百六十一章 终于解脱
至于陈春丽……
王浩现在回忆起那些,扑面而来的谩骂,密密麻麻的指责,永无休止的争吵,心如死灰的绝望、麻木、沉默,脑海仍隐隐刺痛,剧痛,抗拒排斥。
被压得喘不过气。
像被绑了千斤石,扔到海底,四周都是密无缝隙的水,每次试图往上游,都会被压得更深,更沉,更窒息。
一开始,他以为,陈春丽的怒其不争,只因为他做得不够好。
陈春丽的恨铁不成钢,攀比,是希望他变得更好,一家人过得更好。
嚣张跋扈,蛮不讲理,无理取闹,是因为结婚时他食言,没能给她婚礼和酒席,没能让她在世人眼中光明正大的风光大嫁,她心中有遗憾。
才会动不动就拿这件事说事,一生气就对他拳脚相加,发泄不满。
直到后来。
他跟萧诚做了一段时间事,有能力出去自立门户后,才知并非如此。
尽管做了老板,在大城市买了车和房,生活已经过得很好,陈春丽仍不满意,喜欢和更高层次的富太太攀比。
花钱如流水,挥霍无度。
对他倒是没再拳脚相加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控制欲显露无遗。
什么事都要按照她说的做,结果不如意,却说是他的错。
是他能力不足,导致事业走下坡路,把她气病了,心衰症。
心脏衰竭,终末期,药物治疗已无效,要换心脏。
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心脏源。
萧诚的商业对手找上门。
说只要他重新入职萧诚的公司,窃取一份机密文档,就送陈春丽心脏源。
并带他去了黑市看心脏源。
陈春丽求他,说她想活下去,以后一定和他好好的,再也不闹了。
数十年的妻子,数十年的兄弟,王浩最后,选了妻子。
他以为,只是一份会令萧诚公司跌入低谷期的机密文档,萧诚的经商能力强于常人,肯定能东山再起。
直到,背负着兄弟的信任,接触到那份文档,王浩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文档若交出去,萧诚的公司不仅会跌入低谷期,倾家荡产,还会被商业对手篡改内容,让萧诚锒铛入狱。
如果商业对手和上面的人有关系,更能下黑手,给萧诚无期徒刑。
那一刻,王浩才意识到,他不是在背叛萧诚,而是毁掉萧诚的人生。
亲手送兄弟上死路。
也在那时才想起,他和萧诚,萧中标,罗十六,萧大壮一起走过的岁月。
从小到大,打打闹闹,从穷的叮当响,到打打杀杀换来的锅里有米,桌上有菜,正常人家的一日三餐。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蹲局子,挨电棍也一起的患难与共兄弟情。
枪林弹雨都斩不断的兄弟情,马上就要被他一个错误决定,毁了。
是的,错误决定,无论如何选择,都是错。
换心脏的成功案例,王浩早就查过,80%的人存活率只有两年。
其余20%,要么是寿命低于两年,要么是高于两年。
高于两年寿命的万中无一。
注定是死,多活两年,少活两年,有什么区别。
也许在陈春丽眼里,区别是他还爱不爱她的证明,他还是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一个合格的父亲的证明。
而在当时已醒悟的王浩心里,是他还配不配做萧诚兄弟的证明。
是兄弟与妻子的生死选择。
他是懦夫。
什么都做不好。
做不好儿子,做不好丈夫,也做不好父亲,更做不好兄弟。
就这样吧。
既然无法选择,那就不选择了。
如果有来生,罢了,像他这样失败的人,有什么脸祈求来生。
就入地狱吧……
地狱才是他的归宿……
“浩子,到家了。”
何玉兰推了王浩两下,还叫了几声他小名“浩子”,发怔出神的王浩都没反应,白露一句“浩子,到家了。”……双眼空洞无神的王浩瞬间回神,双目聚焦。
视线区,是白露关切神色的脸,萧诚一贯如常的冷脸。
萧诚是这样的,永远没有别别扭扭的关切,一个冷眼,有什么事你就说。
少在那悲春伤秋。
王浩抹了把脸,恢复寻常笑脸:“没事,刚才想事情想入神了。”
白露见过王浩抱着孩子满脸欢喜,满脸慈爱的模样,想了想说道:“如果你想把孩子接过来养,也不是没办法。
“虽然开庭,未满两周岁的儿女,属于哺乳期,正常情况下会判给母亲,但如果有相关证据证明,孩子母亲没有抚养能力,或有抚养能力却无法尽到抚养义务,孩子就可以判给父亲。”
想到儿子,王浩神色黯然,除夕夜还给儿子祈福,哪能说断就断。
儿子和陈春丽,他都爱。
只是,不能再爱了。
老胡说,人都有转世轮回记忆,只是规则不允许,所以抹杀。
能在机缘巧合下梦回前世,或忆回前世,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
且这概率,稍纵即逝,梦散忆散。
王浩也不确定,他梦见的是前世,还是预兆之梦。
唯一能肯定的是,现如今的他,与梦中的生活轨迹,发生了变化。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去年,本该锒铛入狱,却被突然出现的白露,打破规则开始。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是他们兄弟之间的默契。
萧诚默认,他们也默认。
阳光透过车窗,洒满白露清丽柔美的脸,宛若神话里的光明之神,王浩终于不再羡慕萧诚,而是庆幸,他能遇见萧诚和白露,关系还如此亲近。
“儿子还小,离不开妈妈,等长大些再说吧。”
“行吧,你自己决定就好。”
白露在萧诚记忆里也没看到太多,只知道个大概,就不多问了。
“你和阿婶先回去放东西,有什么事好好聊,有什么东西要准备就准备了,我和阿诚在这里等你们。
“瑶瑶和小伟已经坐萧大壮和罗十六的车去萧家村了,车上位置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