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骆信说起当年,好像只有简简单单一段话,可其中的风云变化她却能感受得到,不由闷闷呼出口气。
“回来了。”
越修离在门口等她。
姜卿意没想到他还在,小跑过去,快扑到时起身一跳,越修离稳稳将她接住,让她挂在自己身上。
“不太高兴?”
“殿下这都能看出来?”
“感觉。”
感觉她不太高兴,“要聊聊吗?”
“要。”
姜卿意反正还未洗漱,越修离干脆抱着她去了已经放好热水的浴池,氤氲的热气蒸腾满半个屋子,人影也变得有些模糊。
姜卿意直到入了水,贴在她怀中,才有些醒过神来。
这……不对吧?
这导致姜卿意复述骆信那些话,都变得磕磕绊绊起来,好在越修离早已知晓过世扶尘与大梁皇帝之间的事,龙脉之事也已查的差不多。
两人信息一对,发现骆信的确没说谎,只是刻意模糊了有些地方罢了。
譬如在扶尘自戳双眼出现后,文武百官的确被他唬住了,那场涝灾也被控制住了。
但只安定一方,扶尘并不满足。
他故技重施,游走大梁各地,哪里的百姓不服,那就人为制造灾难,死一批人,再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
几年间,他就是靠着这个办法,将整个大梁驯服。
“不过扶尘在杀人上并没有嗜好,得到想要的结果后,他就不再做这些事了,这些年,大梁百姓的生活也的确好过了很多,最起码不再像曾经那样,每年都要饿死数十万人,卖儿鬻女,易子而食,处处是人间炼狱。”
“殿下觉得他是个好人?”
“他当然算不上好人。”越修离道,“但他是个忠臣。”
对大梁来说。
姜卿意也觉得这人复杂,轻轻叹了一声,便听越修离慢声问,“还不高兴?”
“只是觉得心中有一口郁气。”
“孤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姜卿意很快就清楚,他知道什么了,他试图一点一点衔走她的郁气呐!
雾气的温度上升。
这一夜,郁气散的干干净净。
翌日醒来,姜卿意先一拳头砸在越修离胸口,虽然软绵绵的,但必须表达她抗议的决心!
越修离抱着她的脸轻轻亲了口,“好好睡一觉。”
姜卿意迷迷糊糊的在他胸腹的肌肉上流连了一圈,蒙着头嘿嘿傻笑了两声,再次陷入昏睡。
睡得昏天暗地起来,已经日上三竿。
“太子妃,刘公公已经恭候多时。”
侍女进来道。
姜卿意还没回过神,“谁?”
“刘公公。”侍女重复。
“恭候多时?”
“早上就来了。”
侍女看她要崩溃,忍着笑,“奴婢说您昨夜忙着整理编纂医典的笔迹,忙到很晚。”
姜卿意想起这个侍女就是之前那个善解人意的,感动不已,“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暮雨。”
“很好,赏!”
“多谢太子妃。”暮雨笑着扶她起身,招呼外面候着的侍女进来伺候,桑榆也咬着个果子蹦蹦跳跳进来了,“小姐,你脖子上红红的是什么?”
姜卿意幽幽看她,还好有暮雨,要不然她一点儿老脸要被桑榆给丢光。
很快收拾好,简单吃了些,就请了刘公公过来。
“太子妃。”刘公公行礼,“皇上宣召,请您入宫。”
姜卿意猜到了,正好,她也有事要问问皇帝,点点头,随他一起入宫面圣。
皇帝的寝宫还是门窗禁闭着,中间点着一炉香,味道很重。
烟雾缭绕,视线都受了阻碍。
姜卿意飞快掠过珠帘后的龙床,皇帝靠坐在床头,看不清脸色,辨不出情况。
“代柔即将出嫁了。”
他说了句。
姜卿意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回答,“是,就在月初,只有几天了。”
皇帝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朕昨夜梦到年轻的时候了,那时候,武安侯还是朕的好兄弟,我们一起去皇家猎场后的那片瘴林附近,他信誓旦旦说,会替朕杀了叛王,让朕做一个好皇帝。”
姜卿意斟酌道,“对大部分百姓来说,您是个好皇帝。”
比之先帝在时,吏治清明了不少,律法也更加完善。
皇帝呵呵笑了声,又沉默了下来。
姜卿意本来想问一问当年皇帝为何会中断龙脉计划,刚张嘴,皇帝就咳嗽起来,刘公公也来请她离开。
姜卿意看了眼那朦胧的人影头顶越来越弱的命火,提步出来。
“公公,皇上身体怎么样了?”
“尚好。”
刘公公笑着躬身,显然在他这儿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姜卿意干脆转道去了太医院。
因为悬壶,现在太医院的绝大多数人都偏向于她,就算不偏向她的,对她也没有恶意,毕竟悬壶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她很顺利就拿到了皇帝的脉案。
“伤口一直没有痊愈,皇上的身子就是一个漏斗,不管多少好药灌进去,都会慢慢漏了。”
郎院正过来,试探道,“不知太子妃可有办法?”
姜卿意的确有不同的看法,“烂疮不除,恶疾难愈。”
那根胳膊其实当时就被斩断了筋骨,只剩一些皮肉连着,皇帝不肯狠心除去,迟早被拖死。
郎院正愣了下,旋即闭紧嘴,靠近,低声,“这话太子妃千万不可再说。”
“我清楚,我只跟信得过人说。”
她看了眼伸长脖子想偷听的陶谦,浅浅一笑,“若没事,我就先走了。”
姜卿意去下朝的路口等越修离。
越修离过来,问她皇帝今日说了什么,姜卿意想了想,回答,“他应该是想说,他已经后悔杀了武安侯了吧。”
那样过命的交情,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的朋友,他亲手葬送了。
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武安侯了,也再不会有第二个为他命也不要的人了。
悔之晚矣。
第四百零九章 讽刺
越修离表现的很平淡,并不为皇帝的后悔而感到雀跃或释然。
毕竟皇帝的后悔,已经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了,他也永远不会原谅!
“殿下有空吗?”
“想去哪儿?”
“去看看德妃。”
吊死康嫔的人还没找到,康嫔说的那个奸夫十之八九就是逍遥王,但查了这么久都没证据,姜卿意快没耐心了。
她总觉得德妃是个悄声干大事的人,如今不声不响,指不定又在谋划什么。
她最近有些不安,越临近最终真相,越紧张。
德妃被禁足,宫人们也都看菜下碟,见皇上和东宫没有放她出来的意思,齐王又根本回不了京,对这位主子也就也就越来越敷衍了,以至于宫墙内落满的枯叶都没人清扫。
看到姜卿意来,德妃的嬷嬷很是委婉的提了几句。
“德妃娘娘的罪也没定,膝下还有齐王与公主,而且公主很快就要出嫁,这群贱婢,怎么能这么对待德妃娘娘?”
“不来清扫也就罢了,每日的饭菜都是等冷透了以后才拿来。奴婢不过说了他们几句,隔天居然连馊饭也拿来了,真是要造反了!”
“近来天气凉了,也没有送厚些的被褥来,茶叶是碎的,还得我们自己烧热水……”
她一路抱怨着,一路把人领到花厅。
德妃正在花厅里插瓶花,刚剪下来的花鲜嫩的很,听到姜卿意他们来,也没有第一时间转过来,而是问嬷嬷,“你知道本妃的那只蓝纹花瓶在哪儿吗?”
“好像在箱子里。”
“去找来。”
嬷嬷不得不停下嘴,转身离开,走之前,还期盼的朝越修离看去。
越修离并不想来见德妃,也没什么话好说,见这里没有危险,跟姜卿意道,“半个时辰后孤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