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小姐刚才在下面,可不就被这群官兵直接给撞见了?
且不说那大梁人到底打着什么主意,是故意坑害,还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只能以这种办法出现,他对大梁那边都可以说自己是被姜卿意胁迫的,是太子妃借他酒醉,让官兵强押了他来这儿!
虽然这并不太影响两人谈判的结果,但这人一开始就先把锅全甩太子妃身上,也太让人膈应了!
那酒醉男人见无人,似乎也有些愣。
“快说,你把赃物藏在这巷子哪个地方了?”
“我、我记错了。”
男人酒醒了大半,想到什么,抬眼朝楼上看去,恰好对上桑榆那双冰冷的眼睛,瞬时后悔不迭。
早知道不耍这样的小聪明了!
官兵们可不纵容他,扭着他就往府衙去了。
桑榆气哼哼的关了窗,“小姐,我们走吧。”
“再等等。”
“还等?”
“他还会回来,等着。”
姜卿意将桌上刚点的一盘糖渍梅子递给她,桑榆立即抱着梅子盘膝坐在了一旁的圈椅上,塞了一颗,继续朝窗户下盯着。
果然,没多久,之前那醉醺醺的人便回来了,径直上了这酒楼。
听到脚步声,姜卿意让桑榆去接一接。
桑榆昂着下巴,露出谢景教她的那种非常之猥琐的高傲表情去了,以至于那个男人被领进来时,十分警惕桑榆,生怕自己她馋他身子。
姜卿意诡异的看出了这男人在想什么,头疼揉揉眉心,“桑榆,有空再去找谢景打一架。”
“哦?”
桑榆猥琐看她。
姜卿意,“没事儿了,吃你的梅子去吧。”
桑榆又猥琐的瞥了男人一眼以作警告,才美滋滋的走了,这梅子怪好吃的。
姜卿意望着瑟瑟发抖的男人,给人倒了杯茶,“怎么称呼?”
“在下只是无名之辈,不值一提,太子妃就……”
“好,无名,坐。”
姜卿意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无名’懂了,他这是真不受待见了。
战战兢兢,为做弥补,也不敢再耍什么心思,径直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这是魏国舅吗,没给您看完的那本国师亲笔所做阵法图。”
“你们人手一本?”
姜卿意确定这本没有问题,随意翻开瞧了瞧,里面阵法布置果然精妙,但有师父那疯老道在前,这本也就不过尔尔了。
无名看她不是太感兴趣,忙道,“国师的弟子们都有,这次来了三位道长,只不过全被大晋太子殿下给抹了脖子,这三本自然就成了无主之物。”
“那你来找本妃,是想求什么?”
姜卿意也不跟他绕弯子。
无名顿了顿,在继续耍他制定的那个计划,还是坦白,终于在这位太子妃冷静到似乎要把他给看穿的眼神中,叹息一声,选择了坦白从宽。
“我要魏令的项上人头。”
他说,“我要亲手,割下他的人头!”
第四百零七章 两面
姜卿意想过,这人或许要钱,或许要权,甚至要美人,却没想过他是要杀魏令!
“为何?”
姜卿意轻皱眉,“你们住的近,你应该有很多机会杀他,不需要本妃帮你。”
无名摇摇头,“魏令并不是个好接近的人。”
他冷笑一声,“又或许是亏心事做多了,他一向很谨慎,身边只让他的心腹靠近伺候,这次他会受这么重的伤,我想都没想过,他自己或许也没想过吧。”
“为何要杀他?”
“因为我妹妹。”
无名身上那股猥琐狡猾的气息散去,肩膀微微挎着,整个人也变得有些萎靡起来。
姜卿意以为又是强抢民女那一套,就听无名道,“在我们启程来大晋的前一晚,我妹妹绑架了他儿子,他那儿子成天在外面鬼混,他应该还没察觉儿子失踪,但此番回大梁,应该就会知道了。”
“他膝下就那么一个儿子,要是知道这件事,不会放过我妹妹,我必须在他杀我妹妹之前,杀了他。”
姜卿意无语了一阵。
无名也知道自己好像很不占理,解释道,“他那儿子并不是什么好人,与那群邪道……咳咳,反正,他会用孩童来炼制邪物,残害了不少无辜孩子,我妹妹绑他也是有缘由的。”
姜卿意肯定他还有隐瞒,譬如,他为何执着的要亲手割下魏令的人头。
但无所谓,魏令想杀她,她本来也不会让他活着离开大晋。
“我总不会因为你一个不知真假的请求,就帮你杀了我大晋的友好使臣,是吧。”
姜卿意慢慢喝茶。
‘无名’骆信嘴角抽了抽,你今儿去探望他,把人吓成那样,可不像是把他当‘友好’使臣的样子。
但他还是学聪明了,点点头,“是,您想要什么,尽管说。”
“我接下来问你的话,你如实回答就行。”
骆信刚要点头,又听她道,“在来问你之前,我已经问过魏国舅,你们的答案若有出入,我会再找第三人求证,你若是骗了我……”
姜卿意浅笑,“我不介意摘下你的人头,送到魏令桌上。”
骆信再一次确信,自己小瞧了这位看起来娇滴滴的太子妃!
“我不会撒谎。”
“好,第一个问题,你可知道大梁对于龙脉的计划?”
骆信脸色一变,又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释然,“不巧,家父当年便是执行这个计划的人之一,或许关于龙脉的来龙去脉,在我父亲死后,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说实话,我会再满足你一个条件。”
姜卿意道,“你应该不打算跟魏令同归于尽吧。”
骆信指尖轻颤,他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他耍那些小聪明,只是不想连累妹妹而已。
“我会实话实说,但我也是从我父亲那儿听说的,我不保证细节的地方有没有错漏。”
“嗯。”
姜卿意自己会分辨。
骆信觉得喉咙有些干,端起一旁的茶灌了一口,思索了下该从哪里开始,然后娓娓道来。
要说‘龙脉’计划,最先是大梁国师提出来的,但那时候他还不是大梁的国师,而是个失意的中年道士,一身落魄,来到大梁想找个机会却到处吃闭门羹,直到遇到了当年的大梁皇帝。
大梁皇帝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但的确是个好人,给了道士扶尘一个居所,一口饭吃。
“大梁先帝膝下优秀的儿子很多,那时候我们陛下只是个不太受宠,被遗忘在破旧府邸里的小皇子,但他有自己一口吃的就不会忘了给国师一口,在皇权激烈的争斗中,他们过得很苦,但也是那段时光,建立了超过一般人友谊。”
“再后来,几位优秀的皇子在争斗中,被杀的被杀,病死的病死,反正皇位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落在了我们陛下头上。”
姜卿意不由感叹,真是时也运也,不像他们大晋皇帝,是亲手一个个把兄弟杀干净的。
骆信也笑,“是啊,陛下运气不错。那时候大梁还很若小,周边都是虎视眈眈的小国,成日来骚扰大梁百姓,每年都要死很多人,再加上陛下登基那两年恰好赶上大旱,大旱后有下了半年的雨,随即而来的涝灾让大梁民不聊生,死了很多人。”
骆信对那样的惨烈没有印象,但他父亲显然是有的,因为父亲经常半夜做噩梦,说看了整个县城的人几乎全在涝灾里传染的疫病病死了,尸横遍野,没人收拾,只有野狗一只只膘肥体壮。
“因为这事,大梁上下开始盛传谣言,说这是老天爷惩罚陛下这个不贤君王降下的天灾。”
“陛下为此茶饭不思,不是去庙里做法事,就是在道观做道场,希望恳求老天爷给大梁百姓一条活路。”
骆信摇摇头,“我想这世上是没有老天爷的,涝灾还有,周边国家依旧趁火打劫伤我百姓,是国师站出来,说他卜算出了天机。”
“他说这一句话你们就信了?”
“当然不是。”
骆信深深看着姜卿意,“可他从他屋子里出来时,他瞎了一双眼,他说那是因为窥看了天机而瞎的。”
姜卿意眉心紧拧,不可能有这样的事,那双眼,多半是国师扶尘为了取信于民,自己生生戳瞎的。
“现在我们或许会猜得到,但那时候百姓是猜不到的,太苦了。”
骆信说,“陛下也太苦了,没有办法了,国师才铤而走险。而后,他开始招募道士,去往各个小国破坏他们的风水,坏他们的国运并渡到大梁身上,也不知真是风水的作用,还是巧合,从那之后,大梁的确开始风调雨顺了。”
姜卿意闻言,既有些为大梁陛下与国师之间的深情厚谊而动容,也未扶尘的果决和狠厉而心惊。
“一个人的野心膨胀之后,很难再安放回去的。”她道。
“是。”
骆信知道她想说什么,并说了出来,“国师盯上了大晋。那时候大晋也正赶上皇位交替之间,我爹那时作为使臣与大晋往来过几次,对大晋如今的皇上、当年的皇子印象很深刻。”
“再后来,双方很顺利达成了合作。大梁要十万士兵去血祭龙脉,而大晋皇帝要势力助他扫清与他相争的皇子,稳定大晋已经开始有乱象的局势,只是后来,出了点意外。”
第四百零八章 后悔
“什么意外?”
姜卿意皱眉,“这群人不是一直拿着鲜活的人命,在填这虚无缥缈的龙脉吗?”
骆信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在我父亲去世后,翻阅他的信件,得知是大晋帝突然反悔了,不肯再跟大梁合作,龙脉之事就此耽搁下来。”
天色已晚,与骆信约定好下次再见的事,姜卿意便心情沉重的回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