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却是,这个小女子,居然把他堂堂大梁所有人玩弄于鼓掌,将大梁搅得一团乱,别说继续与大晋相争,恐怕接下来大梁能否有安宁都不可知了。
当年国师扶尘和父皇算计大晋武安侯时,一定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强的反噬!
“传令下去,严阵以待。”
大晋来犯之日,不会太远了!
一行人离去,谁也没再理会地上的姜淮。
逍遥王一开始带走姜淮,是以为姜卿意身为女子,心肠柔软,不论如何姜淮也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总不至于眼睁睁看他死。
却没想到,这小女子的心肠,如此冷硬。
姜淮作为一颗没有半点价值了的废棋,死在这里,都算他好命!
姜淮倒在地上,一点点黯淡下去的目光倒映着的是女儿们远走越远的背影,众叛亲离,原来,这就是他的报应。
死前的走马灯似乎很漫长,足够他一点点看清他当初是如何追逐着宋雪,被宋雪抛弃后,又如何将郑国那位和亲公主骗回家的。
那个单纯美丽,柔弱又善良的人,却被他一点点,折磨成了个疯子。
而他的两个女儿,更被他折磨着给宋雪的女儿让路。
一生糊涂至此,姜淮都觉得自己是被屎糊住了脑子。
可人生没有重来,他也再不能挽回了。
姜淮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路过的下属看见,拧了拧眉头,“扔去乱葬岗喂狗吧!”
寒风簌簌,卷起雪花打着旋儿飘落。
姜卿意被毒箭伤了肩膀,当夜便发起了高烧,吓坏了桑榆几人。
“放心,没事。”
凌霄道人很镇定的去外面找了草药回来,煎煮了,外敷内服,混混沌沌几日,姜卿意终于退了烧清醒下来。
“怎么样,头还晕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姜卿意睁眼,就看到魂魄几乎只剩下浅浅一层颜色的越修离在一旁看着她。
姜卿意在梦里,又回到了前世,经历了战战兢兢回到京城,以为得到家人保护与疼爱,却很快被推下更寒冷的深渊,等她好不容易爬出深渊,以为找到了相伴一生的爱人,却又被爱人手刃。
那一次次犹如剜心凌迟的痛,让她恨不能死在梦中,再不要清醒过来面对残酷的世界。
直到梦里,越修离的声音传来。
像是破开了层层阴霾的光阳光,投落在遍体鳞伤的她身上,将她救赎。
姜卿意醒来,真的看到越修离,再也忍不住,抱着他哭出了声。
似乎要将前世今生的苦闷,通通哭出来,从今往后,她再不是那个处处谨小慎微,期盼着别人施舍一点点爱都要被辜负的可怜小姑娘。
“不哭。”
越修离耐心的听她哭,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哄着。
良久,姜卿意发泄完了,才露出几分后知后觉的尴尬来。
都是给人当妻子,做一国之母的人了,居然还哭成这样。
“哭乃人之常情,憋久了反而不好。”
越修离轻笑着。
姜卿意发觉他的性子再不是先前那种桀骜别扭,微微一愣,才想起的魂魄已经撑不久的事实。
“我们即刻启程回京。”
“不急。”
越修离安抚道,“有师父在,朕不会那么轻易消散,不过此刻朕的确需要睡一觉了。”
姜卿意抿抿唇,知道他这一睡,可能要到京城才能醒来了,有些不舍。
越修离像是看穿她所想,不等她回过神来,俯身一吻。
这个吻温柔无比,却难掩其中其中的炙热的爱意与占有。
她不舍,他更加不舍。
他恨不得时间停留在此刻,只与她热意交融,永不停歇。
半晌,他松开,看她微微张着小嘴喘息。
红唇水润饱满,一双眼眸湿漉漉的望着他,犹如邀请。
越修离知道再留下去,他剩下这点魂魄都要散个干净了,不再放纵自己的思绪如疯马狂奔,只在她的唇上轻轻舔舐而过,才咬着她的耳珠,慢声道,“朕会等着阿意的。”
喑哑的声音,明明没说旖旎的话,可姜卿意还是耳根红透了。
越修离微薄的唇角浅浅勾起,消失在了她身边。
姜卿意看着身边已然空悬的位置,怅然若失。
“姐姐,你醒啦!”
阿鸾推门进来,看到坐起来的姜卿意,高兴的走过来。
姜卿意立即收起异常,看了眼在枕边睡着的黑猫,起身更衣,“我们现在住在哪儿?”
“小姐醒了吗?”
外面传来声响。
阿鸾应了声,立即有侍女鱼贯而入,开始侍奉。
姜卿意问了问,才知道原来当日救下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北风。
北风在战场上屡战屡胜,如今已经升任六品昭武校尉。
六品在京城算不上什么大官,可在边境却是实打实的握着兵权的官职,那日他隐约察觉边境不对劲,福灵心至,亲自带兵赶了去,恰好救下姜卿意他们,并妥善安置了下来!
“若不是北风,少不得麻烦。”
虽然别的大晋兵也会赶来,但不会像北风那么强势,指不定逍遥王就会不管不顾派人追出来。、
况且就算他们被大晋兵侥幸带走,也不会这样安置,说不定还会因为身份问题而牵扯出一系列的麻烦来。
“北风人在哪里?”
第五百一十八章 流言
“小姐!”
屋外响起北风的声音。
因为不知道姜卿意愿不愿意暴露身份,所以北风只说他们是自己的朋友,并未暴露。
姜卿意穿上崭新的小袄长裙,又被阿鸾塞上暖手炉,披上斗篷,才允许她出门见人。
快一年不见,北风黑了不少,五官却也因此而更加深邃英挺,身上一股边关武将独有的杀伐之气,让他整个人愈发的挺拔威武起来。
“此番辛苦你了。”
姜卿意笑眯眯的瞥了眼后头赶来的桑榆和谢景,“救命之恩,我该怎么报答你,要不然给你赐婚怎么样,你如今也是六品的将军了,京城的大家闺秀你尽可挑选。”
北风与她和皇上都是故友旧臣,他如今身份不算高,可想嫁他的贵女一定不少。
北风微微一愣,还未答话,桑榆先懵了。
北风……要娶妻?
“末将还不急。”
北风有些奇怪,小姐明明知道他对桑榆的心思,怎么还说这样的话?
桑榆已经走来,北风朝桑榆看去,却没想碰了个钉子,桑榆冷冷哼了声,才围到姜卿意身边问东问西。
姜卿意跟谢景对视一眼,谢景也反应过来了,一时间脸色几变。
既愤恨自家水灵灵的白菜要被猪拱了,又气这猪愚钝,居然还不来表明心意,任由他妹妹生闷气!
“既然已经安全了,我们早些上路吧。”
“常贵早已准备好了马车,姐姐想何时走?”
“宜早不宜迟,下午便出发吧。”
几人虽觉得她要在养养,但她的性子他们都清楚,就不说废话了,只嘱咐常贵将马车安置的舒服了,等能走水路了,即刻换船出发就是。
既然下了决定,几人也不耽搁,当即收拾好行装,草草用过午饭,便上了马车。
走时,桑榆稍微磨蹭了一下。
谢景瞥她,“看什么呢?”
“没什么。”
桑榆也说不上来在期待什么,算了,这点点期待哪有整天跟着小姐厮混有意思!
桑榆很快想通,扭头就跟小阿鸾一起比赛骑马去了。
姜卿意拥着狐裘,靠在铺着软垫,放着暖手炉和汤婆子的马车里,看到桑榆离开的背影,嘴角浅浅弯起,“北风,还不追上去?”
一抹高大的身影骑着马慢慢追上来,“还不知京城如今是何局势,末将暂时不露面比较好。”
“你再不露面,桑榆可就真要撇开那点心思把你甩一边了。”
北风难得犹豫。
他不想坏了姜卿意的计划,也放不下桑榆。
他这一辈子没什么求的,唯一所求,只有一个桑榆。
“去吧。”
姜卿意道,“等到下一处驿站我们再分开,这一会儿不会叫人察觉。”
北风见她这样说,终于鼓起勇气,往前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