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瑶瑶掀开帘子出去后,不过一会儿铁青着一张脸进来,那表情都吓到白卿卿了,“怎么?”
白瑶瑶牙齿咬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胸口起伏剧烈,显然是气到了极点,气得甚至说不出话来。
白卿卿见状皱着眉往外走,一出帐子,见到的便是一副奇怪的场景。
裘灵珊穿了一身素色,头上也没有几样饰品,打扮怪异也就算了,她居然是跪着的,跪在一个蒲团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在她身旁,站着她的父亲,满脸陪着笑,“白大姑娘,老夫实在心中有愧,特意押着我这个不孝女来跟你们赔罪。”
白卿卿心念一转,顿时明白了白瑶瑶为何会有那样的表情。
这样兴师动众地赔罪,赔的,也只有阿锐这一件事。
但白卿卿比瑶瑶沉得住气,她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不解和疑惑,往旁边让开了裘老爷的行礼,“裘大人这是何意?恕晚辈不明白。”
裘老爷见她装糊涂不接受,也不生气,态度越发谦卑,“令弟此次遭难,实则是我这个孽障一时糊涂,又受下人教唆昏了头脑,才做出这等无法挽回之事。”
“她自知心中有愧,对不住白家小少爷,老夫也痛恨她如此糊涂无知,幸好白锐吉人天相,否则,否则老夫都不知该如何面对!”
第411章 不能
裘老爷说得痛心疾首,他们裘家这样大张旗鼓,吸引了不少人围观,闻言一个个神色各异,再看跪在那儿的裘灵珊,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
“白姑娘,老夫教女无方,她此番闯下大祸,老夫也不能包庇她,特带着她向白家小少爷请罪。”
白卿卿有些庆幸,自己活了两辈子,也经历了许多,她静静地站在那儿,任由裘老爷老泪纵横地说,待他说完,白卿卿才缓缓开口,“那么裘大人,你要她如何赔罪?”
她看着裘老爷微怔的表情,竟还能轻轻地笑一下,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寒意,“经由太医诊断,阿锐身上共有二十余处伤,胸腹两处,手脚四肢十余处,头上两处,脸上两处,这些伤你说是你女儿造成的,那么既然要赔罪,至少也得有些诚意是不是?”
“老夫定会严加管教……”
“除非这些伤她都受一遍,否则白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白卿卿厉声打断他,目光落到跪在那儿的裘灵珊身上,“险些害了人性命,也敢有脸求人原谅?你算什么东西?你当白家是怕了你们吗?”
裘灵珊垂着的手骤然收紧,指甲死死地掐着掌心,她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但她要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却被父亲一掌又压了回去。
“白大姑娘,老夫明白你们的感受,养不教父之过,是我和她母亲没能教好她,今日之事我以裘家列祖列宗发誓绝不会再出现,还请姑娘能不能原谅她这一回……”
“不能!”
白景怀高声一边回答一边走到白卿卿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这里交给为父。”
说完他扭头瞪着裘老爷,“裘文仲,你女儿差点把我儿子害死,还原谅她这一回?你问问旁边人,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也不等裘文仲开口,“这事儿我可告诉你,我们白家跟你没完!走,你跟我去面圣去,我要请圣上给评评理!”
裘文仲今日押着裘灵珊过来,就是不想将事情闹大,来这里之前他先去了恒家,这事儿受了重伤的只恒一周和白锐,只要求得他们的原谅,此事便能大事化小。
可恒家却含糊不肯松口,说白锐伤得比恒一周重,他们就算要赔罪,也该按着顺序才合适。
裘文仲被白景怀扯住,脑袋一跳一跳地胀痛,白景怀怎么变得这样不讲章法了?
做事趁热打铁,白景怀可刚从皇上那儿哭诉回来,要求严惩,这就给他逮住了人,他一边拽着裘文仲不撒手,一边让人将刚散的几个苦主叫回来,一块儿去讨公道!
白卿卿垂着眼睛看着木然跪在那儿的裘灵珊,“裘姑娘不走吗,此事都是你父亲在低声下气地求饶,看着与你似乎没什么关系似的呢。”
裘灵珊抬头看了一眼,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白卿卿知道自己去了也见不到皇上,但她还是跟了去,她想知道这事儿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第412章 吓坏了
皇上见人又回来了,还以为是什么事,却没想到居然是来找他评理来的,他看着被数人围在当中,脸皮都要挂不住的裘文仲,轻叹一声。
“裘老,他们说的可是真的?这事儿与你女儿有关?”
裘文仲跪在地上,头重重地磕下去,“臣,惭愧!”
旁边白景怀冷哼了一声,皇上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余光却瞥见宁宴带着白卿卿进来了。
皇上:……
白卿卿也没想到他会把自己给带进来,又怕给他添麻烦,又很想弄清楚事情,于是小心翼翼地站到旁边,尽量不让人注意到自己。
皇上收回目光,扫了一眼裘灵珊,“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裘灵珊跪在裘文仲旁边,伏着身子,声音里隐隐有着颤抖,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
按着她的说法,她带着人入林后,无意间发现了猛虎的踪迹,裘灵珊说她吓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惊恐之下,将她猎到的猎物扔下,企图引开猛虎的注意。
后来她见似乎有效,便如法炮制,想把猛虎引得再远些,谁知却阴差阳错将虎引到了白锐他们那里。
“小女子自知犯了错,只是那时也是为了自保顾不得别的。”
裘文仲跟着语气诚恳道,“老臣也心中有愧,因此在知晓此事后,立时带着灵珊去赔罪,只希望能有所补救,此事不管怎么说也是因灵珊而起,我裘家绝不推诿。”
他诚心诚意的做派,让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其他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白卿卿皱着眉,这事儿乍一听裘灵珊也不是故意的,可是,她总觉得不对劲。
正在思索的时候,宁宴不知何时走了出去,“裘姑娘为了将虎引开,引了几次?”
裘灵珊身子一颤,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三次。”
“用的都是什么猎物?”
“我也,记不清楚了,有兔子有野鸡,我哪里还管得了这些,有什么就用什么的。”
宁宴转向皇上,“臣问过王潇,他们想寻一些特别的猎物,因此几人一鼓作气往围场深处跑,中间并未有停歇,而等他们跑了许久后,那虎突然就出现了,若照裘姑娘所言,她有时间猎杀三只猎物,还能将虎引过去,着实奇怪了些。”
裘文仲赶忙抬头,“皇上,小女怕是被吓坏了,因此记不大清晰,但她骑射是有些本事的,行猎也不在话下,为了躲避猛虎追击,定是会拼了命地逃……”
“裘大人,在围场遇险,却往杳无人迹的地方逃,这可不像是擅于行猎之人能做的事。”
“所以说,她是被吓坏了。”
宁宴轻笑一声,“扔了三次猎物逃命,却都想不起该逃向哪里,裘大人觉得这说得过去吗?”
“你……”
皇上头疼,白景怀几人却已经反应过来,“宁大人说的对,什么慌不择路,阴差阳错?我看没准就是故意的!我听说昨晚上你女儿还去白家耀武扬威,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分明就是恼羞成怒想报复!”
第413章 心虚
裘文仲立刻辩解,“这不可能,灵珊脾气是差一些,可还不至于如此不辨是非,再说她又不可能知道那虎是从何而来,怎么可能蓄意报复?这都是意外。”
白景怀他们跟裘文仲吵了起来,等皇上不耐烦了才让他们都闭上嘴,这时宁宴忽然开口,“我让人去问过围场的守卫,听说裘大人方才差人回宣城了?家里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要这样匆忙回程?”
裘文仲面色有一刹那的变化,他慢慢转过身,死死地盯着宁宴,“是……有些事,裘家世代忠良,对皇上更是鞠躬尽瘁,故不想用这点小事烦扰皇上,因此并未告知。”
他语气似乎跟之前变得不一样了,“今日之事,是我裘家理亏,之后不管要如何赔偿我们都绝无二话,幸而也没有闹出人命,乃是不幸中的万幸,不如就将此事了结于此,诸位不管提什么要求,只要裘某能做到,我都答应。”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诚意,裘家在先皇在世的时候就十分兴盛,乃是先皇身边的肱股之臣,如今先皇虽仙逝,但裘家的荣光还在,只要不犯大错,宣城总会有裘家的一席之地。
他今日说出这样的话,便是要舍弃掉先皇赐予裘家的殊荣,往后的裘家,恐怕得缩着脖子在宣城步步为营才待的下去。
另几位大人明显犹豫了,皆因他们的孩子除了受了惊吓之外,并没有受伤。
然而王、白、恒三家却是毫不动容,白景怀站出来,朝着皇上行礼,脊背挺得笔直,“臣亦是对皇上忠心不二,无论何时,都相信皇上能给臣一个公道,皇上,臣年纪大了,膝下也就只这么几个孩子,臣的幼子如今还躺在营帐里生死不明,往后不知会落下什么病根,他何其无辜?”
恒家人也站了出来,“皇上,臣兄长驻守北疆已有三年,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也以自己的父亲为傲,他每日勤学苦练,只想着有一日能同他父亲一般为玄朝效力,可如今,他却浑身是伤,臣都不知该如何与兄长交代啊!”
裘文仲脸色越发惨白,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
恒家把明威将军都搬了出来,显然是不打算大事化小。
皇上沉吟了一番,开口道:“朕自然不会让诸卿失望,宁宴,此事朕就交给你了,裘老也不必多忧,宁宴的本事朕是信得过的,若你女儿当真是无心之过,相信他也不会冤枉了去。”
裘文仲灰败着脸色谢恩,余光瞧见宁宴想说什么,却只张了张口,他又瞧见了角落里的白卿卿,她能出现在这里,很明显是后来的宁宴带进来的。
裘文仲终于闭了闭眼,颓丧着带着裘灵珊离开。
白卿卿也跟着退出去,白景怀这会儿还气得不行,“那老匹夫一看就是在隐瞒什么,还就此了结?谁给他的脸?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竟还把什么鞠躬尽瘁世代忠良拿出来说,可见是心虚!”
第414章 证明
白景怀给白卿卿分析,“宁宴说裘文仲偷偷地派了人回宣城,定是要趁机将知晓事情的人送走,总不能在围场这里灭口,他则带着裘灵珊装模作样地来赔罪,如此便无人会在意其他地方,好在宁宴是个机警的,想来那些人也逃不了。”
“宣城人都知道裘家溺爱女儿,不管什么都是有求必应,也因此她的亲事一直都没定下,说是要她自己同意才行,溺爱不要紧,要紧的是总得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德行吧?”
白景怀颇为骄傲,“像你和瑶瑶,怎么溺爱都不为过,你们是明事理的,再看看他女儿,这次如果查出来阿锐是被她故意害成这样,我可不会心软!”
他顿了一下,苦恼起来,“这事儿我还想好怎么跟你娘说呢,出发前我信誓旦旦跟她保证会照顾好你们几个,她若是知道了……”
白卿卿安抚道,“这也不是爹爹的错,也不是阿锐莽撞,若不是阿锐机敏,事情怕是还要严重,他做得很好,爹爹要多夸他才是。”
“夸!等他醒了我往死里夸!还有恒家小子,是我们阿锐的恩人啊,有情有义,等这事儿了了,我一定登门致谢!”
……
剩下的事,白卿卿只能等消息,因着白锐伤着不能移动,他们就没跟着皇上回宫的队伍离开,恒家也是如此,不过皇上给了恩典,留下了一支队伍和太医数名,一应药材也是管够,又特意让宁宴留下。
据说队伍离开之前,王潇也扯着嗓子抱着自己的腿要留下来,说要跟好兄弟同生共死,被王家人好一顿教训,让他消停些,别影响人养伤。
白卿卿让白景怀跟着回宣城,一来他们都留在这儿,娘和大哥肯定会担心,二来则是要主持大局,别让人将这件事带偏了。
原本白卿卿打算让瑶瑶也跟着回去,这里住几日还成,常住定是没有家中舒坦,不过瑶瑶怎么都不同意,白卿卿也就只好由着她。
数日后,白锐已经清醒了,温江说他年纪小底子也好,所以恢复得会快一些,至少暂时没了危险。
醒过来的白锐虽然身子还不能动,但精神头十足,“阿姐,阿姐你看到我们打死的那头虎了没有!是不是特别厉害?我跟你说它眼睛那一刀就是我扎的,不过肩膀被它的爪子带了块肉下来,但好在是躲过去了,那虎呢?放哪儿了?”
白卿卿摸了摸他的额头,只有微微的发热,让人去给他拿药来,“我不知道,谁还有功夫在意那些。”
“啊啊啊怎么能不在意,那可是虎啊,我这辈子可能就经历这么一次,那可是我英勇的证明呜呜呜。”
白锐跟白卿卿胡搅蛮缠,“就算皮子都坏了,我取一点留个纪念也是好的,有几个人一辈子能有斗虎的经历,阿姐,好阿姐你帮我去找找成不。”
白卿卿被他闹得不行,“先喝药,我让人帮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