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和有属于她的郡主府,那是御赐之地,也有自己的护卫,只是白卿卿去的时候,她的护卫都在府外巡逻,得知白卿卿要见祥和,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为难来。
“莫不是祥和不在府里?”
“并非如此,只是郡主身子重,月份大了之后略有些不妥,大夫要求卧床静养,任何人都不能见,避免劳累。”
第1045章 体恤
“这是郡主亲口吩咐你们的?”
“是仪宾大人吩咐的,郡主隔着屏风也首肯了。”
仪宾就是陆金良,虽然他是入赘,但在外还是被尊称一声仪宾。
“这几个月你们可有见过郡主?”
护卫摇头,“属下们不敢惊扰郡主安养,府里的护卫也都撤了出来,有仪宾大人亲自照顾郡主。”
他很震惊淮西王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且一来便问了自己这些事,心头忍不住生惶恐来,“可是郡主有什么不妥?”
“这会儿还不知,你去通传,说我要见祥和,我乃淮西王妃,于情于理她总不会不见我。”
护卫立刻照办,谁知得到的回复依然是郡主不见客,一切以子嗣为重,等产下孩子之后她亲自来给王妃请罪。
护卫还想说什么,府里的人却尖声呵斥起来,“若是郡主这胎出了岔子你能担当得起吗?淮西王妃心善宽厚,定能体恤我们郡主的难处!你只要好好守着宅子,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惊扰郡主才是!”
白卿卿冷哼一声,人都说自己心善宽厚了,她就该顺着下坡离开才应当?
“他担当不起,我可以。”
白卿卿一挥手,长安带着人就往里面冲,那些神色惊慌要进去尖叫报信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按下,要么打晕,要么塞住嘴巴。
白卿卿让祥和的护卫带路,魏鹏和长安在前面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祥和的院子,在院子外,堵住了架住祥和往外拖的婆子。
祥和被捂着嘴挣扎,见到白卿卿的那一刻,眼里迸发出猛烈的情绪,一下子瘫软下去。
长安一脚将那两个婆子踹到吐血昏迷,长兰和白卿卿上前扶住祥和,神色着急,“快,先抬回床上去,兰兰你快给她看看。”
院子重新被把守起来,这是这一次,换成了祥和和白卿卿的人,之前但凡白卿卿在门口犹豫一下,祥和就不知会被她们藏到哪里,怕是再见就不容易了。
祥和的状态很不好,除了肚子老大,身体却消瘦,一双眼睛都要凸出来,死死地捏着白卿卿的手不放。
白卿卿任她攥着,“没事了,我在呢,我哪儿都不去。”
长兰诊察后脸色有些奇怪,“郡主忧思过甚,心思抑郁,不过腹中胎儿情况尚可,只是……养得过大了,生产怕是不易。”
总得来说就是并无大碍,但精神很不好,只身体勉强还过得去。
白卿卿手上传来更强烈的痛意,低头去看,祥和眼里满是恨意,恨不得要饮血啖肉,生吞活剥了谁。
长兰出去给她开了个安神的方子去煎药,白卿卿在床边坐下,长长地叹了口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祥和的眼睛里立时就落下两行泪来,因着消瘦的脸庞显得过大的眼睛里神采消逝:“是我的错,是我识人不清,以为老天终于愿意善待我……”
许是见着了白卿卿,祥和终日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放了下来,有许多话想要跟她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第1046章 他该死
白卿卿也不催她,“不着急,有我在总不会让人害了你去,你先休息,我不走。”
祥和的精神控制不住开始恍惚,天知道这些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她明明应当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眼皮却控制不住地慢慢往下落,抓着白卿卿手,终于敢放任自己陷入无边的黑暗里。
……
祥和这一觉,睡的时间并不长,醒来的时候满脸防备,一看就是长时间戒备形成的。
白卿卿笑着看她,“醒了正好,汤药还温着,兰兰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不会伤了你的身子。”
祥和看了白卿卿好一会儿,似乎才确定她是真的一样,从她手里接过药想都不想一口喝掉,垂眸看向自己高高耸起的腹部,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恨和厌恶。
白卿卿看见了,只当没瞧见,将药碗接过来放好,“饿不饿?我让人煮了点粥。”
祥和的头摇了摇,然后猛地抬起来,“陆金良有没有出现?你进来的时候可遇到阻拦了?那都是他的人,他一定知晓了,他……”
“他没出现,府里那些人我都让人看管了起来,你身边的护卫去前院查看过,没有寻到人。”
祥和冷笑出声,“他动作倒是快。”
“这个陆金良有问题?可是他对你做了什么?我问过府里的人,他们并未察觉此人的不妥,提到他只有夸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该死!”
祥和瞬间激动起来,表情一下子变得目眦欲裂,“他该死!我定要让他付出代价,让他后悔来这世上当人!”
白卿卿担心她的身子,赶忙安抚了她好一阵,才从祥和愤怒到破碎的语句里拼凑出大概的情形。
她给自己写的那些信里都是真的。
陆金良待她非常非常好,体贴入微地好,尤其是在她有孕之后,陆金良的欣喜若狂一点儿假都不掺,从灵魂深处涌现的高兴是根本装不出来的。
他对祥和的任何事都事必躬亲,不假他人之手,知晓有身子的女子胃口不好,陆金良煞费苦心,变着花样哄着她吃东西。
有时候半夜祥和忽然想吃什么了,陆金良能立刻爬起来,兴冲冲地给她去弄来,看她吃下比自己喝了蜜都要甜。
祥和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好运气,怕是都用在遇见陆金良上面了。
这样细致入微的好,一直到她有孕快五个月,那日她在屋里实在闲得难受,想着给陆金良一个惊喜,就谁也没告诉去了他休息的前院。
陆金良说女子怀了身子后休息最是重要,因此晚上陪着她照顾她,白日里会去前院小憩片刻,但只要她有需要,都会立刻出现。
祥和被他这样娇惯着,在意着,心里开心是开心,但也总担心他太过辛苦,因此她是端了补汤过去的。
却没有想到还没到前院,她就瞧见一人从院子里匆匆离开。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祥和却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她不动声色地回去,越想越不对劲,便让人私底下悄悄地去查,这一查发现,那日出入陆金良院子的人,与她那个难缠的大伯有些关系。
第1047章 算计
可陆金良并非临州人士,也无交际人脉,怎会与那人有关系?祥和还未来得及生出戒备,却不想自己暗查的事被陆金良发现了。
就好像是精心营造的一场戏,被人撕开了口子,暗处涌动的东西控制不住地钻出来,让祥和一度怀疑世上所有的事,是不是都是假的。
陆金良以她身子为由,将她的护卫统统赶到府外,把她禁锢在屋子里,周围全换成了他的人。
因着先前陆金良对祥和的好人尽皆知,根本无人怀疑祥和的处境,每回他都以深情的面目示人,偶尔脸上手上有些小伤,也都不许旁人说祥和半句不是,只说女子有孕辛苦,有些脾气也是理所当然。
无人不称赞陆金良的用情至深,每日祥和的饭食都要他亲自过目,各种营养滋补的东西不间断,这些都是旁人有眼睛能看得见的,谁都羡慕祥和能得如此情郎,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然而祥和却只能被关在屋子里,一步都不允许出门,更别说与谁见面了。
白卿卿从进屋后就发现屋子里的不同,没有一处锐利尖角,地上铺着厚厚柔软的毯子,墙壁桌角都包了起来,放眼望去竟是找不到一个能伤人的器具。
祥和恨得牙齿紧咬,“起先,我并不知他的目的,他将我关在这里,却依旧好吃好喝地伺候,我想要吃什么他都能弄来,我甚至以为是不是我弄错了,是不是我误会了他。”
可后来当祥和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陆金良,不吃不喝让他放了自己时,陆金良竟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食物给她灌下去。
祥和并不蠢,到此时才知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陆金良根本不管她的死活,但她必须吃,必须睡,必须好好养着肚子里的孩子,至于她会如何?会不会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太大惨死,陆金良全然不在意。
“我后来才想明白,或许从一开始,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祥和牙齿都在打颤,抓着白卿卿的手冰凉刺骨,“所以他才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招赘,他要的是这个孩子父亲的身份,要的是我死!”
或许是觉得祥和再翻不出他手掌心,亦或是孩子就快要足月,陆金良在祥和的逼问下承认了她的猜测。
“谁让你油盐不进呢?一个女子也妄图吞下那么大的家业,自然会招惹来祸端,早些拱手让人,兴许还能落个识相的名声,不过也好,若非如此,哪里还有我的事?”
陆金良与祥和的初见,就是算好了的,他的身份背景都是真的,是祥和的大伯精心挑选的戏子,按着祥和的喜好挑出来,不怕她不上钩。
等到有了孩子,祥和“难产”过世,陆金良即便是招赘无法继承家产,但有孩子在,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一切。
祥和在知晓这些之后受不了打击险些动了胎气,倒是把陆金良吓到了,这孩子可千万不能出意外,因此他有阵子没出现,怕祥和太过激动。
也正因为如此,那封信才得以送出去。
第1048章 不想死
“我只有那一个机会,思来想去除了你再找不到有谁可以帮我,只是其实,我心里也没报多大的希望。”
她争取到的时间只够写几个字,没头没脑的求救落到谁手里都会斟酌一下,兴许还会来封信问一问,或是让人先来打听,那样的话,即便是打探到,她的尸骨也该凉了。
可她没想到白卿卿来得这样快,算算时间应当是收到了信就动了身,祥和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下落,“我以为来不及了……卿卿,谢谢你,谢谢你来救我……”
此刻,劫后余生的情绪才汹涌而至,才让她有种真的安全的感觉。
白卿卿拿了帕子轻轻地给她擦眼泪,“别哭了,孕中哭多了伤眼睛,你得更爱惜自己的身子,才不会让那些人如愿。”
祥和闻言果然止住了哭泣,拿过帕子用力地将泪水擦干,“对,我绝不会让他们如愿!我要活得好好的,看着他们的算计落空!”
可很快,祥和脸上又浮现出恐慌来,她的肚子太大了,不用低头就能看得见,根本无法忽视。
“卿卿,我会不会活不了?会不会就算你来了,我也活不了?”
祥和的声音抖得很明显,“陆金良之前哄骗我,说多吃肚子里的孩子才会健壮,我没有生产过,他请来的大夫也都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从没有怀疑……他是故意让我将孩子养这么大,我生不出来怎么办?我不想死……”
白卿卿捉住她冰凉的手,放在掌心里暖着,语气轻松道:“别怕,我不是来了吗?我给你带了淮西最好的稳婆,还有兰兰,不是我夸耀,兰兰的医术连宫里的太医都比不了,而且她尤其擅长女子孕产的症状。”
一旁长兰适时上前,秀气的脸上满是稳重,“郡主放心,先前我也为您诊察过,并不像您想的那样严重,您只需要好好地休养,抓紧时间养些力气出来,生产的时候就会更顺利了。”
祥和因为她们不容置疑的语气,心逐渐平定下来,白卿卿给她掖了掖被子,“先不要多想,事情要一件一件解决,这还是你跟我说的你忘了?陆金良跑不了,当务之急是你要好好的,明白吗?”
祥和轻轻点了点头,她与白卿卿许久不见,发觉她身上的气质越发稳重得令人安心,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依赖相信她。
祥和很快又睡了过去,这一次气息比之前要平静安定,白卿卿等她睡熟了之后,悄悄地出了屋子。
走远了一些,长兰稳重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白姐姐,我对孕产之症虽有了解,但远不达擅长,郡主的情况其实比想象中还要更难一些……”
“我知道。”
白卿卿闭了闭眼,神色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可必须要这么说,不然只能是徒增祥和的恐惧……我记得你之前与我说过,有女子无法生产,大夫剖腹取子保住母亲性命的病案,你觉得很有意思钻研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