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是一座山,稳稳地端坐在自己身后,可以让白卿卿毫无顾虑。
好在,事情解决得很顺利,“蒙滨被王大人带回去,可交代了?”
宁宴说,这位王大人也是个人才,他本身的能耐很大,只是不擅调教人,蒙滨落到他手里,什么陈年往事都能给挖出来一些。
但那些这会儿说太不适合,有些辜负了眼前美景。
有阵子没见着面的小夫妻很快将旁人的事放到一边,白卿卿想看看宁宴这次出征有没有受伤,被宁宴捉住小手,在她耳边轻轻说,“梅林里不是有个庄子?晚上让你好好查一查,我可听话了,一点儿皮都不舍得破,是不是应当有奖励?”
白卿卿咬了咬嘴唇,“……等我检查了再说。”
宁宴就像一只讨人喜欢的大猫,收起自己锐利的爪子和牙齿,慵懒地弯着凤眸,只在白卿卿面前展现乖巧黏人的模样。
白卿卿……可太吃这一套了,心软软地跟他贴贴,细声细气地说起他不在家时的事。
白卿卿和宁宴在梅林庄子上悠闲自在了两日,宁宴决定继续隐藏行踪,准备悄咪咪地离开,“就不惊动多余的人了,祥和那儿稳当的话,咱们过几日就回去,你若不放心,留些人在这儿多待些日子也行。”
白卿卿也是这般打算的,她心里惦记着嫣嫣,不过祥和刚刚经历了人生劫难,她一时又放不下心。
回到郡主府的时候,府里似乎正来了人,在外面都能隐隐约约听见女子的哭声。
白卿卿与长兰对视一眼,慢慢地走进去,那哭声愈发悲凉凄厉,“……你这是要我们孤儿寡母的命啊!”
祥和很听长兰的话,说了最好不要吹着风,她就乖乖地把屋子烧得暖融融的,门上遮了厚实的帘子,只身上穿得并不厚,倒也还舒适。
不过外面来的人在这屋子里就热出了一头一身的汗,头发丝都粘在脸颊脖子上,脸上亮晶晶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祥和瞧见了白卿卿,眼睛都亮了一下,也懒得跟面前的妇人多纠缠,“大伯母来求我也无用,他是被王大人带走的,王大人最是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想来也绝不会冤枉了他。”
白卿卿这才知晓地上哭闹的这位的身份,不由多看了两眼。
第1079章 实不相瞒
那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哪怕是来求人的,眼里也还残留着不忿,可见平日祥和在她心里的地位。
但这会儿她不得不低头,摆出可怜的模样,“大伯母知晓这次是他做得不对,可你终究是好好的,你可能去与那王大人说说情?家里上上下下都指着他,他到底与你是血亲啊!就当大伯母求你了!”
祥和眉间有些不耐烦,“大伯母这是在撺掇我徇私枉法?如今知道是血亲了?他谋算我性命的时候怎么不顾念与我是血亲?不过无妨,我爹娘过世留我一人,我不也好好的,不也还能让害我的人自食恶果吗?大伯母不必忧心,没了大伯父,你们一大家子有商有量,想来定会比我容易得多。”
祥和说的时候笑眯眯的,只笑意不达眼底,堵得这位大伯母脖子涨红,看着一口气都要憋过去似的。
“来人,送客,咱们之间的关系,往后就不必来往了,我与我大伯父不一样,我可没有他心狠,不会趁火打劫,不过您若是再不识趣,那就不好说了,毕竟我这人您也知晓,小心眼得很。”
大伯母眼皮猛地颤动,将想要继续纠缠的话吞回去,从地上爬起来,很快消失在郡主府。
人走之后,祥和立刻变了个表情,“梅林好看吗?怎么也不多待两日?我这儿好得很不用担心。”
说着她主动撩起袖子把手递给长兰,“都是按着你说的做的,一件不允许的事都没做。”
祥和忽闪着清澈的大眼睛,满脸都是期待夸奖的表情。
长兰给她诊了脉,如她所愿地赞许了几句,便出去给她调整温养的方子去了。
祥和眼睛追着出去,好半天才羡慕道,“你都是怎么养的人,一个个都那么稳重可靠,眼馋死我了。”
“不是我的功劳,长兰的性子本就稳重……方才那是你大伯母?怎么想起来见她?这种人你根本不必理会。”
“因为太无聊了。”
祥和身上的从容贵气又慢慢回来了,变成了白卿卿记忆里她在宣城时的模样,“每日吃吃睡睡休养,看书怕坏了眼睛,屋子也不敢出,我就想找点儿事打发时间,她这不是正赶上了嘛。”
王大人果然了得,蒙滨已然认下了此事,以祥和的身份,都不需要那封亲笔书信,他这辈子就算到头了,那一家子也都逃不过。
不过听说王大人还从他口中掏出了点其他的事,祥和并不在意,她只知道,这个企图要将她逼上死路的大伯,是永远不可能再出现在她面前。
“这次多亏了你帮我,这份恩情这辈子我怕是都没办法偿还。”
祥和站起身,还没等她做什么,就被白卿卿的手给按了回去,“行了行了,能帮得上你我就很高兴,我这人也没什么旁的喜好,就乐于助人。”
白卿卿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实不相瞒,我乃菩萨座下仙子,要多做好事才能回去,帮你其实是帮我自己,这事儿我等闲不跟人说,你可别说漏了嘴。”
祥和:“……”
第1080章 不相干
白卿卿自己先憋不住笑出来,引得祥和也没法儿稳住严肃的表情,见她笑了,白卿卿才道,“这才对,别总把恩啊仇的太当回事,我来是因为我乐意,没想要你记着。”
祥和弯着嘴唇,看着白卿卿恣意通透的眸子,心底似有一圈圈涟漪轻轻地荡漾开。
白卿卿身上的这股豁达洒脱,是她打从心底羡慕的,无关其他任何人,祥和相信就算没有宁宴,白卿卿也一定能将自己这辈子活得精彩畅快。
所以菩萨座下仙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
祥和很认真地跟白卿卿证明自己已经无碍了。
“都已经尘埃落定,我身子骨也恢复得很好,长兰可以作证,你就不用在临州耽搁时间,害你与嫣嫣分别了这么久,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待这儿的事都处理好了,我亲自去淮西跟她道歉。”
祥和觉得剩下的都是她自己能解决得了的,让白卿卿在临州陪了她这么长时间,于情于理都不该挽留。
白卿卿细细地询问了长兰,得知祥和确实无碍后,也没有跟她客气,“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多留了,不过陆金良那里……”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都这个地步了不会出岔子。”
白卿卿心想也是,祥和本也是个有主意的姑娘,她要如何处理陆金良定有她自己的打算。
于是白卿卿也不耽搁,立刻就与宁宴踏上了回淮西的路。
祥和说她心里有数,也确实如此,在白卿卿走后,她仔细地养好自己的身子,将郡主府彻底整顿一番,以自己为重,慢慢地恢复着元气。
而陆金良那里,她只再见过一面。
看守的人说他快不行了,祥和才堪堪想起来这个人。
彼时的陆金良,再无记忆中的模样,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只那双眼睛,还残留着一丝不甘的怨愤。
他在看到祥和的那一瞬间,眼里似有火苗跳动,只不过也只是熄灭之前的征兆罢了。
祥和还是他初见时的模样,高傲贵气,浑身都是不好接近的气息,可若她打开心扉,面对信任的人,便又是另一种模样。
陆金良见过那样的祥和,哪怕自己只是入赘,她也不曾轻视了他,处处给他尊重和体面,一点温柔就能换得她柔软的笑意……
陆金良挣扎着想要说点什么,他想象过无数次与祥和再相见时的情景,只是似乎都不太记得了。
他长时间无人说话,连如何开口好像都忘了。
祥和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他,古井一般的眸子里无悲无喜,仿佛只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在被陆金良囚禁的那段日子,祥和郁结心中的恨意几乎要将她吞没,可如今,她竟是连一句话都不想与这个人说。
一直到陆金良咽下最后一口气,祥和都不曾开过口,转身踏出这个院子的时候,仿佛将前尘往事都留在了身后,她裙摆轻盈,走入阳光中。
不过陆金良的死祥和也没捂着,反而给他治了丧,并将他与那个夭折的孩子葬在一起。
第1081章 分享
临州谁人不说祥和郡主有情有义,以德报怨,就是运气不好,遇上这么个丧良心的伯父和仪宾。
朝廷对此也震怒,蒙滨一家从此在临州消失,抄没的家产作为给祥和的安抚,祥和照单全收,在临州越发令人忌惮。
过了些日子,祥和郡主在临州开办了一所学堂,教授的却是女子有孕生产的相关事宜。
不管是什么年纪的小姑娘都可以来听一听,学一学生儿育女究竟是怎样一件事。
女子在闺阁中时,很少会知晓这些事,懵懵懂懂地出了阁,便被催着怀孕生子,在旁人口中生孩子根本就不算一件事儿,那是但凡是个女子就该做就能做的,好像孩子从肚子里“刷”的一下就能出来一样。
而这个学堂,便是要告诉她们,没有那么简单。
简单的是对男子而言,他们只需要快活一下,剩下的痛苦就都由女子来承担。
有了身孕后身体会有哪些反应,头晕,呕吐,乏力,浮肿,性情大变……生产时又会出现何种危险,那一个个真实可怕的先例,听了晚上回去都会做噩梦。
起先有人强烈反对,认为祥和开办的这个学堂用心险恶!且女子生产这样私密的事怎好拿出来大庭广众地说?实在有辱斯文!
但祥和哭唧唧地表示,自己是死里逃生了一回,才想着尽尽心帮人避开危险,她乃一片赤诚,再说生儿育女可是大事,马虎不得,反对的人难道就一点儿不心疼家中女眷?宁愿让她们两眼一抹黑地闯鬼门关?
曾经的祥和傲骨铮铮,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轻了,但如今她发现,有时候胡搅蛮缠和示弱更有用处。
她放下郡主的架子,与临州女眷大肆结交,这些人都是经历过生产的痛苦,更能与她共情,家家都想开枝散叶,子孙满堂,可其中的危险数不胜数,谁愿意生孩子的时候死了给人腾位子?
于是一些身份不低的女子,也会让身边信得过的丫头婆子去学堂里学,那学堂还就磕磕绊绊地维持住了。
到后来,有人因为在学堂里学到的东西救了命,才终于逐渐被认可。
传宗接代在哪个朝代都是最大的事儿,即便知道对女子来说九死一生,她们也还是会去做,而学堂能帮她们规避掉一些可控的危险,渐渐就被人所接受。
祥和永远记得,有个人因为她寥寥数语的求救,千里迢迢来到她身边,将她的命救下,她愿意将这份救赎分享给更多的人,这样,菩萨座下的小仙子才能平平安安地回去。
……
白卿卿和宁宴还在回淮西的路上。
“也不知回去后嫣嫣还认不认识我,都说小孩子忘性大,一阵子不见就会不记得。”
她摸着给嫣嫣买的小玩意,语气里有些发愁,“她若是不与我亲了怎么办。”
宁宴觉得她想多了,“不可能,那丫头粘你得很,不过这点大的娃娃肯定会闹腾一下,哄哄就好。”
第1082章 不见了
宁宴对小娃娃的经验全来自于嫣嫣,因此他也不觉得养孩子麻烦,不挺好养的,吃吃喝喝睡睡玩玩,爱撒娇爱哼唧嘴巴闲不住,还是挺乖巧可爱的。
“那是我们家嫣嫣乖,我也没离开过她这么久……”
白卿卿归心似箭,路上半点不耽搁,只想着赶紧回去见到嫣嫣。
只是离淮西大约还有两日的时候,府里忽然传来了消息,白卿卿一听脑袋“嗡”的一下,嘴唇都白了,“你说什么?嫣嫣不见了?”
宁宴用力握住她的手,让来人说明白点,只是来送信的人也说不明白,只说出来报信的时候还没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