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9章 不放过
“不行!露着外面会加重伤势,您也经常受伤,怎会不知?”
“我知道,但我就想如此,一点点小伤算什么,这身子总不能连这点伤都熬不过去,那也太废物了。”
宁宴混不在意,语气里夹着隐隐的轻蔑,一边说,一边还用手在那道伤上按了两下,血水混着透明的体液从伤口里渗了出来。
“你住手!”
宁宴只觉得手背吃痛,他的手被用力地打开,白卿卿那张一向温柔娇美的容颜满是愤怒,一双杏眼里盛满了怒火,失去了往日的理智。
“你凭什么这么做?这又不是你的身子,你凭什么这样这样对待?”
白卿卿好像一只发怒的凶兽,恶狠狠地盯着宁宴,“他的身子若是因此落下病根,我绝不会放过你!”
这是宁宴未曾见过的样子,白卿卿眼睛里的火仿佛有了实质,灼灼燃烧,汹涌又灿烂,是另一种令人挪不开眼的模样。
“呵,你说不放过我?”
宁宴阴恻恻的笑声透着无尽的危险,他的手慢慢地挪到白卿卿的颈项上,贴上她柔嫩的肌肤。
那儿软得不可思议,似乎只要他稍微用点力就能轻易地折断,那样脆弱纤细。
白卿卿没有闪躲,美目依然盛满了怒意,像是压抑了许久,不想再继续忍耐一样。
宁宴的手在她的脖子上流连了片刻,似是觉得没意思,才又收了回去。
“不接着装了?我最厌恶有人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更厌恶将我当做旁人,碍眼得很,滚吧。”
他垂下眼帘,微薄的唇抿着,锐利得可怕,白卿卿从盛怒中回神,理智逐渐清醒过来,心头立刻涌上无限懊恼,她怎么就没沉得住气?
这下可如何是好?
白卿卿用力咬了咬唇瓣,起身将温江留下的药取来,一声不吭地重新给宁宴包扎伤口。
其间她一直提防着宁宴的举动,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寒凉刺骨,但她强忍着将伤口包扎好。
宁宴倒是没有再把伤口揭开,只带着讥讽的笑,嘲弄道:“可以出去了?”
白卿卿神色犹豫:“我方才,只是……”
“出去。”
白卿卿只得闭上嘴,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着走出屋子。
她在屋外站了许久,深切地反省着,到底是哪里没做好让大人察觉出怠慢来?又或者自己太过殷勤?
可那是宁宴的身子,受了伤自己如何能做到不在意?
只希望大人贵人多忘事,将此事快些忘记才好。
……
白卿卿的祈祷没能如愿,这位大人偌大的名声里,“睚眦必报,心胸狭窄”也不是空穴来风。
他一下子就变得极不好接近,任凭白卿卿伏低做小,跟他赔礼道歉,他根本理都不理,只当瞧不见她。
不过伤口倒是没有再去折腾,宁宴冷嘲热讽轻哼,“怕你不放过我。”
白卿卿:“……”
她只能忍受着阴阳怪气,努力想要讨好,缓解僵局,“这是新腌渍好的梅子,温大哥开的方子极苦,难以入口,喝完了药含上一颗会舒服些,大人可要试试?”
第1250章 你什么意思
宁宴斜了他一眼,“怎么,这又是他的习惯?喝个药还嫌苦?”
“大人误会了,并非如此,只是想着能让大人喝药喝得舒坦一些。”
白卿卿捧着青瓷的梅子罐,里面飘出酸酸甜甜的味道,惹得人胃口大开。
宁宴却忽然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温江开的方子苦?他跟你说的?”
“……是,不过良药苦口,温大哥医术精湛,方子也都是有利于大人养伤。”
白卿卿手里一轻,梅子罐被拿了过去,宁宴拈出一颗丢进嘴里,皱着眉品了品,又将罐子塞回白卿卿手里。
“酸唧唧的,你留着自己吃吧。”
之后温江再来诊察的时候,白卿卿去看看药膳好了没不在屋里,宁宴随口问他,“你跟她说我喝的药很苦?”
温江忙着换药头都没抬,“我跟她说这个做什么?还有我那方子怎么苦了?良药苦口懂不懂?更苦的我还没开呢。”
宁宴于是不说话了,嘴角滑过微不可查的笑意,只是转瞬即逝。
处理好伤口,温江没头没脑地忽然说:“你也多注意注意自己的身子,不是已经很顺利了?何至于忧思过虑?伤了心神又要惹得卿卿担忧。”
宁宴看了他一眼,敷衍地应下,“知道了,也没两日了。”
白卿卿知道宁宴近来不耐烦看到自己,因此尽量少出现在他面前,在屋外拦住要离去的温江仔细问了情况,得知恢复很好才安心。
她端着刚做好的药膳进屋,见宁宴下了床坐在桌边,于是走过去将食盒放下,脸上笑容温和,“大人可饿了?今日的粥我尝了,一点药味都没有,还有您爱吃的菱菜。”
白卿卿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热腾腾的饭菜来,虽清淡但依旧香气诱人。
宁宴瞥了一眼,“你尝过了?我的药苦你也是尝出来的?”
白卿卿楞了一下,连忙解释:“我只是想试试烫不烫口。”
“你这样周到体贴,可惜他全然感知不到,倒是都给我享受了,我就在想,莫非你是故意为之?”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没有听出来吗?”
宁宴笑容里藏了些许恶意,细长的凤眸闪动着不怀好意,看起来十分邪恶:“我占据这个身子这么久,你什么法子都试过一遍,皆未有效,你自己也是经历过的,难道就没有想过他永远也回不来?”
白卿卿的脸色倏地发白,手里的汤羹险些脱手,她快速放下,用力捏住自己颤抖的指尖,虚弱地笑笑,“不会的,你说了与我是不一样的,还、还有不是已经有些端倪,他并未远离……”
“那也不过是些莫须有痕迹罢了,兴许,只是这身子残留的习惯也未可知。”
白卿卿的嘴唇被她咬出深深的齿痕,她骨子里的血一阵阵发凉,手需得撑在桌子上才能稳住身形。
而宁宴的嘴仍旧在开开合合,“你也是个聪明的,怎么会想不到这种可能?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对我事无巨细地照料,究竟是为了他,还是说,你在给自己打算后路?”
第1251章 你最好是
白卿卿不解地看着他,宁宴却耸了耸肩,“当然,这也无可厚非,人嘛,总是该时时刻刻为自己打算才对,只是太过明显与拙劣,就显得不那么美了,我的喜好也未必与他一样,你可明白?”
至此,白卿卿完全明白了他说的意思,他是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在讨好他,好让自己继续做这个淮西王妃。
呵。
白卿卿发白的唇瓣微张,溢出一丝轻蔑来,“大人多虑了,我没有半点大人所说的心思,倘若,我是说倘若,造化弄人,他从此消失……”
哪怕只是说出这几个字,都让她有些无法喘息,停顿了一下,白卿卿眼中迸射出明亮坚决的光来,“我不会懦弱到随他而去,那不是他希望看到的,我也不会贪恋王妃之位,大人尽可以放心。”
她会好好地活着,不让人担心,赚多多的银子,做想做的事,认认真真地过完这一生,宁宴曾说过,最是喜欢她努力鲜活的样子,她会一直保持着他喜欢的模样。
不是没有过恐慌,如大人所说,能用的法子她几乎都用了,每一日每一日,白卿卿都在祈祷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宁宴等在床边,等着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每一日的期待又总会落空,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对她来说,每一次见到都无比煎熬。
可她不敢去想那个可能性,似乎只要不去想,就不会成真,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极幼稚,但这是她唯一的法子了。
如今被大人点破,白卿卿周身像是被冰水包围,一阵阵寒意沁入四肢百骸,蔓延到心口,凝结成一块块冰凌锥心刺骨。
“我白卿卿虽是个女子,也有自己的坚持,我认定的人,这辈子就只会认他一个,大人无需担忧,我绝不会纠缠不清,若大人不放心,我可以自此不再出现在您面前。”
她说得那样决绝,没有给自己留一丝一毫的余地,然而宁宴似乎并不是很满意,仍旧拧着眉,看起来很不痛快的样子。
白卿卿以为是自己的态度还不够让他相信,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被宁宴一个锐利的眼神制止,不耐烦道:“怎么,又准备去寺庙里常住祈福?你还是省省吧。”
“去寺庙恐怕暂时不行,我知道如今时机不对,出门就是添麻烦,所以不会做这种蠢事,只是不出现在大人面前,还是能做得到的。”
白卿卿很认真地分析,“也不会妨碍大人的计划,我伤心过度一病不起,在院中闭门不出养病也不会让人起疑,我可以……”
宁宴打断她,“之后呢?在外人看来,你我之间生出变故,你就不担心旁人怎么想?”
“我不指望着他人的看法过活,大人若是介意,只说是因为我的过错,任凭旁人如何看待,我也会好好过活,大人放心便是。”
宁宴眼睛慢慢眯起来,静静地盯着她看,白卿卿不闪不避,看似脆弱无助,却有着无人能折弯的骄傲。
“既如此,我希望最好是你说的那样。”
第1252章 这样最好
“大人尽可以放心。”
白卿卿礼数周全地福了福身子,脊背挺拔地出门而去。
她一直以为,传言多多少少会有些夸大其词的成分,这位大人似乎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那么令人畏惧,这段日子以来的相处,除了有时候会喜怒无常之外,与寻常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直到现在,白卿卿才明白,是她肤浅了。
他与宁宴不同,不吝啬以恶意揣度身边的人和事,他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愿意去相信,这样的人无疑是可怕的,但也让白卿卿隐隐觉出悲凉。
一想到宁宴也有可能变成这样,她心口就一阵阵酸痛。
白卿卿已经打定了主意,与大人保持距离,待临王的事情结束,她可以以养病的名义搬去自己置办的别苑里,等过几年“病逝”,把王妃的名头还回去,她可以慢慢地等,等着宁宴归来的可能。
……
屋子里,桌上的药膳已经散尽了热气。
鲜香软糯的粥已经凝结了一层粥皮,菜上也泛出油花。
宁宴脸上令人不快的嘲弄和古怪慢慢消失,归于平静,仿佛一尊石像,安静地坐在阴影里,木然地看着桌上的饭菜一点点失去最后的温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伸出手,端起冰凉粘稠的粥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冷透的菜早丧失了应有的鲜嫩美味,宁宴就像是感觉不到一样,面无表情一口一口全部吃干净。
“这样也好,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