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妃要发卖周侧妃的丫头,闹起来了。”
他一口气又梗在胸口,偏偏得力的儿子也目露请求,“父亲,母亲许是也有苦衷,还望父亲不要太责怪她。”
“你啊你,什么都好,你母亲如今是越发不讲道理,你还替她辩驳!”
符逸有些不安,“可她,到底生养了我,儿子理该孝顺。”
符杨宏心梗得更加厉害,但他又觉得符逸的孝顺其实也不算坏事,这样的性子,才更加令他心里踏实。
只是踏实是一回事,这会儿心火急躁又是一回事,符杨宏不忍苛责符逸,一甩袖子,硬着头皮去解决另一个麻烦。
符逸体贴地不去凑热闹,他若出现,王妃有了依仗怕是会闹得更加不节制,这会儿,还不是时候。
他平静地回去自己的书房,依然没有休息,点了灯坐在窗边。
明日他又会提出一些自己“深思熟虑”后的建议,符杨宏用不用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他更加倚重自己。
倚重到,愿意主动将平亲王府的依仗告诉他,交给他。
窗外乌天黑地,暗沉中树影都像是藏在暗处的妖魔,伺机而动,符逸甚至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喧闹,有叫喊声,呵斥声,哭声……让夜晚的王府更添了一层诡异。
越是得符杨宏的信任,知道的越多,符逸就越是对这样的王府憎恶,看着花团锦簇,却藏着无数见不得人的勾当,构陷忠良,戕害无辜……
符逸的寝食难安在符杨宏眼里是想为他排忧解难,实则,他是被恶心的吃不下睡不着,他苦读数十年,一腔热血,却不想自己就身在污泥潭当中。
他手里的笔倏地握紧,他糊涂了一辈子,这一次,就让他来将这一切完结吧。
符逸眉头紧蹙,专注的模样让悄然来他院子的符杨宏心中欣慰,没惊动任何人,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无声地离开。
王妃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有用的事,就是给自己生了个好儿子。
……
骆忱安然无恙地离开了赌坊,旁人问起,他只倨傲地说,“我赢钱是凭着运气好,赌坊能奈我何?”
他依旧时常出入赌坊,只不过好运气似乎也到了头,与往日一般输赢对半,凑热闹的人渐渐也就淡了。
又不能带着他们发财,谁还会在意一个不怎么热络,独来独往的赌客?
骆忱也不在意,来去从容,一如既往,便是在赌坊里消失片刻也无人察觉。
见过宁宴和白卿卿之后,他心里始终不安定,却也知道不可急躁,若他们是平亲王的人,自己急也无济于事。
两个后辈都耐得住,他自然也不能落了下乘。
再次见到宁宴和白卿卿,已是许多日之后,骆忱端坐在密室内,面前摆了茶点,全然不是之前的待遇。
“骆大人安好。”
白卿卿给他行礼,见他目光在密室里扫视,娇憨地笑了笑,“大人放心,今次没有用香。”
“……我就随便看看。”
骆忱收回目光,他是怕了这丫头,但他不承认。
第280章 见过
白卿卿在他对面坐下,问起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事,“骆大人,家父在我来之前说,让我到了西南之后去找邵臣磊大人,依大人之见,这位邵大人可能信任?”
“不能。”
骆忱轻哼一声,随即眯起了眼睛,“你可已经见过他了?”
“还不曾,兹事体大,事关白家生死,我也不敢贸然相信其他人。”
“那你比你老子聪明。”
白卿卿:“……”谢谢?
骆忱说,邵臣磊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凌将军死后,他也是不敢相信任何人,这才发现邵臣磊的异常,表面上客客气气称兄道弟,还阻止旁人责怪他的背叛,实则却是推波助澜,抽掉他在西南的所有依仗。
“坏就算了还蠢,掌权西南这些年毫无建树,当年凌将军在的时候可是……”
骆忱至此轻叹一声,“罢了,凌将军已经不在了。”
既然宁宴和白卿卿已经知晓自己的底细,骆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当做故事一般说给他们听。
当年,最后站出来作证凌彬羽叛变,乃是凌将军的意思。
他对骆忱十分信任和看重,希望自己的副将能够逃脱诬陷,便以等着他替自己翻案为由劝说了他作证,也更是因为当时的境况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可没想到的是,凌家上下却惨遭毒手。
这些年骆忱不知见过多少好像宁宴和白卿卿这样,来向他打探当年的事,骆忱的态度从来都不曾变过,一时他根本不信那些人,二是,即便来寻他的人当中真有想为凌将军打抱不平的,他也不觉得他们有那个本事。
他说他也知道凌将军的幼子没死,他也是无意间知晓的,当年暗中冒险将人送走,却不敢再做更多,生怕被人察觉。
骆忱就一直等着,抱着微小的希望,等着会不会有一日凌将军的儿子羽翼丰满了,等着有一日有能力与那些势力对抗的人出现。
他只有一次机会。
白卿卿听完打从心底里佩服骆忱,一个人能隐忍这么多年还初心不改,这得是什么样的忠诚和大义。
“那凌将军之子如今身在何处?”
骆忱抬眼看向宁宴,“这就要问这位指挥使大人了,你不是说我总会相信你?我思前想后,若要我相信你,唯有凌将军之子现身,就是我要见的人是真是假就未可知了。”
宁宴笑得淡然,“骆大人不愧是凌将军的副将,是真是假,你一见便知。”
他二人说话的语气十分客气,好似在谈论一件寻常的事,只有白卿卿有些激动,“真的吗?凌将军的儿子就在西南?你怎么也没跟我提过?”
宁宴扭头看她,浅笑道:“你见过的。”
“我还见过??”
白卿卿越发震惊,努力在脑子里搜寻,未果,“我真的见过吗?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正说着,密室的门开启,从外面走进来一人,白卿卿转过身去看,看清了来人的模样眼睛慢慢地睁大。
还……真见过……
第281章 意不意外
“裴大哥?”
白卿卿眼里的愕然藏都藏不住,她也没心思去藏,裴凌舒这个时候出现,她实在没办法不将他往凌将军儿子上面想,且他的年岁,似乎也对得上。
裴凌舒还是她在宣城见到的那副温和谦谦的模样,一举一动之间都有着温润如玉的气质,白卿卿不合时宜地想,若瑶瑶那群宣城小姑娘瞧见了,定又是要面红心跳,激动得暗暗跺脚了。
“卿卿,好久不见。”
裴凌舒直接跳过宁宴与白卿卿打了招呼,随即目光看向骆忱,“骆伯伯,好久不见。”
骆忱看见他时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尽管和他记忆里那个皮小子对不上,从裴凌舒的脸上身上全然看不出凌将军的骁勇痕迹,但骆忱没有半分犹豫地就相信了,眼前这人,就是凌彬羽那个侥幸逃脱的幼子。
“你……真的还活着……”
骆忱嘴唇都有些抖,眼睛睁得极大,仿佛眨一眨,裴凌舒就会消失一样。
裴凌舒坐下,语气淡然道,“虽有些艰难,这条命是万万不敢丢的,我也才知当年我能顺利逃走,是骆伯伯帮的忙。”
“我没有帮上什么,对不住,我能做得太少,我本想再留些银钱给你,可是……”
“我明白的,我知道您的苦衷。”
裴凌舒嘴角带着浅浅的,透彻的笑容,“我也就是最难的时候想过,还不如当年随爹娘兄长一块儿死了得轻松,但后来我不会再那样想,我能够活下来,是天意,也是我的命,我不能浪费了。”
白卿卿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悄悄地蹭到宁宴身边,手指捏着他的衣袖轻轻拽了两下,忽闪着大眼睛看他,水亮的眼里充满了求知欲。
宁宴觉得她此刻的模样着实有趣,抿着嘴也配合她,低头贴在她耳朵旁边压低声音,“意不意外?”
白卿卿:“……”
她想听的不是这个!
白卿卿瞪了他一眼,抬手去揉自己的耳朵,离、离那么近做什么。
宁宴余光盯着她小巧的耳朵在她手里慢慢地粉,又慢慢变得通红,忍不住去制止,哪有这么揉的,破了怎么办?
白卿卿莫名被他抓着手,心里疑惑想抽出来他却不松,眉头都皱起来,干嘛呀?
两人正以眼神做着无效沟通,忽听一声轻咳,白卿卿扭头看去,就见骆忱和裴凌舒双双看着他们俩,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白卿卿尴尬得头皮发麻,呵呵两声硬是把手拽出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那什么,裴大哥怎么会在西南?之前也没听你说会来?”
裴凌舒礼貌地收起好奇的目光,“阿宴帮我隐去了行踪,此事是我凌家的大事,我如何能不在。”
裴凌舒虽然没有细说,却也猜想得到这些年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幸而,我还有能够信任的人,能在苟活的同时,一点一点去寻当年的真相,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得知当年一事的主谋是平亲王,只是事情过去太久,一直也没寻到确凿的证据,不敢妄动。”
第282章 怪不得
裴凌舒脸上闪过与他气质不符的狠厉,“我苦等时机数年,若是错过了今次还无法为凌家平反,我便只能孤注一掷以命换命,总是要带着仇人的首级去地下见我的家人!”
那一瞬,骆忱在他身上看到了凌将军的影子。
“这些年,苦了你了……”
骆忱眼里流露出痛心,想也知道,裴凌舒为了不让人察觉自己的身份该有多么担惊受怕,他甚至要舍弃自己原本的名字。
幼年的裴凌舒,在骆忱心里是凌将军的孩子里性子最像他父亲的,时刻精力充沛,跳脱好动,凌将军也时常说他的幼子往后定能接他衣钵,成为一个所向披靡的大将军。
而如今的裴凌舒,则是一个活脱脱的文人雅士,举手投足间绝不会有人将他与凌将军联系上。
他却并不在意,“文人能做得更多,对我更有用处,只不过我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找机会刺杀平亲王,也未必会失败。”
这是最后的办法,倘若此次也不能将平亲王绳之以法,不能令真相大白于天下,他定要带着平亲王的狗命去地府与家人团圆!
骆忱沉寂多年的情绪有些压抑不住,手握成了拳垂在身侧,“这些年,我也并非没有收获,只一直不敢轻举妄动,怕打草惊蛇,我已确认邵臣磊手里握有平亲王的罪证,只是……并不知藏在何处。”
宁宴和裴凌舒对视一眼,“可是关于当年陷害凌家的证据?”
“十之八九,当初白景怀是援军,却不知为何迟迟不出现,当时他的副将就是邵臣磊,后来得知是因为在赶来的路上碰上了两股敌军纠缠,这才耽搁了时间,但那两支队伍出现得蹊跷,活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这才让白景怀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