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乖乖等着,我会尽早来接你,省得到时候又要哭鼻子。”
白卿卿拼命忍着眼泪,用力点了点头,退开目送他们离开。
赌坊的管事早就被交代过,该怎么照顾白卿卿,见她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上前安慰道,“姑娘莫怕,尧都也有不少打发时间的地方,总不会让你觉得无聊的。”
白卿卿将脸擦干净摇了摇头,“没事的,我尽量不出门,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我能耐得住的。”
管事都要心疼这个懂事明理的姑娘了,怪不得阁主这般宝贝,他这回必要将照顾的任务完成得妥妥当当!
白卿卿在后院那里站了许久,才慢慢地往回走。
平日里后院也很清静,见不着什么人,可此刻她却格外觉得这里空得很。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坐在窗前,窗外的景致自是极好,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好似画一般,白卿卿出神地望着,慢慢地,在书案上趴伏了下来。
好像他们才刚离开,自己就已经开始觉得孤独了……
……
之后,白卿卿只能从管事口中断断续续地得知宁宴的消息,掰着手指猜想他们行到了哪里。
听说押解的队伍遭遇了山匪,听说他们回宣城还走了一段水路,听说他们途经之处地势陡峭,从山上滚落了许多石头,将路都拦截住了……
白卿卿每一次听到宁宴的消息,心都要跳许久。
她当真拜托管事请了一尊菩萨回来,每日去上香拜拜,染得身上都是檀木香气。
早想到路上会不安宁,却没想到如此不安宁,也不知宁宴他们可顺利……
此刻的宁宴,在裴凌舒面前板着一张脸,哪儿哪儿都气不顺的模样。
裴凌舒笑容儒雅,“你这是什么表情,几次都有惊无险,不是该高兴才是?”
第303章 想得美
要按裴凌舒的意思,真就该庆幸,虽然回回阵仗大得很,但事实上战损很小,到目前为止只添了一些伤员,比起之前预想的不知道要好多少。
宁宴不痛快地眯着眼睛,牙齿似乎磨了磨,“又不是我要他给我递消息的,没想到姓符的小子当真舍得荣华权势。”
当时他们还未出发,宁宴便收到了符逸的密信,平亲王将阻止他回宣城的事交给了他,因此路上会发生什么,宁宴已经提早知晓。
他虽心底仍旧未曾全信符逸,但若是他当真愿意大义灭亲,宁宴也会对他另眼相待。
就是他不喜欠人人情。
裴凌舒似乎也不很理解,半抬着头蹙眉沉思,“你说这平亲王嫡子到底是怎么想的?饶是他身世有疑,平亲王对他可是器重得很,虽然他还有个庶兄,世子之位多半是会落到他头上,他怎么就如此义无反顾地帮咱们?”
“他帮的,是白卿卿。”
宁宴的脸色更不好看了,烦躁地薅了一下头发,“白卿卿不知为何对他相信得很,什么都敢告诉他,这般没有防人之心,早晚会被人给骗了!”
裴凌舒眼睛里浮出兴味来,“是因为卿卿啊……那我就能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裴凌舒还有闲工夫摇扇子,“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们卿卿生得倾国倾城,性子温婉可人,符逸为了她这般不管不顾也很正常不是吗?我猜此人定对卿卿有意。”
“他想得美!”
宁宴扭头冷冷地瞪他,“他是平亲王之子,白家就是被平亲王害了的,白卿卿脑子坏了才会被他迷惑。”
裴凌舒翻了个白眼,“你急什么?害白家的是他老子,与他何干,再者他如今不是在尽力帮忙了吗,卿卿心肠软,到时候定不会迁怒于他。”
宁宴磨牙的声音似乎变大了,裴凌舒转开目光,“再说这也是以后的事,先能顺利回宣城,也不知符逸三番两次失手,平亲王会不会怪罪他……”
……
平亲王如何不想怪罪?
宁宴离宣城每近一步,他都觉得头上悬着的刀落下来一分!急得他嘴上生了一圈燎泡,喝水都疼。
“为何还没有杀了宁宴!为什么还让他活着!”
符杨宏眼睛都恨红了,符逸诚恳地跪在他面前请罪,“是儿子无能。”
符杨宏手里已经抓上了茶盏,哆嗦半天却最终没有砸出去。
符逸每一次的计划都会拿来给他过目,在他看来十分可行缜密,甚是花了心思的,但每一次都会出些差错,且出错的都是他以往手里的力量,根本怪不到符逸头上。
茶盏被重重地砸在桌上,符杨宏面色灰败,半晌才讪讪开口,“为父知晓你尽力了,是那些人无能!你这般筹谋细致他们都做不到,都是一群废物!”
符逸垂着头,语气惭愧,“还是我想得不够周全,未曾考虑到所有的可能,宁宴太过狡诈,那些人被他识破也不可避免。”
“你起来吧,你的计划我都知晓,确实也怪不得你,但宁宴,绝不能让他活着到宣城!”
符逸依言起身,头仍旧垂着,“父亲放心,我已让人打探到一些关于他的事,人总会有弱点的,只要我们抓住了,还怕拿不住他?”
第304章 做得好
符逸的话引起了符杨宏的兴趣,“你打听到了什么?”
符逸道:“宁宴虽为圣上近臣,在宣城却始终是孤家寡人一个,他在朝中显得神秘,也是因为无人知晓他的来历,仿佛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圣上身侧。”
“他这么做,极有可能是不想牵连家族,毕竟伴君如伴虎,一旦行差踏错,整个家族都会被拖累,因此猜,他定是很在乎自己的家族,我很久之前便让人暗中去查他,终于让我查到了些端倪。”
符杨宏瞬间来了精神,“当真?我先前也曾有此打算,然而宁宴就跟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全然让人抓不到他与家里人的联系,我便断定他早已没了家人,你果真的查到了?”
符逸谦逊地笑笑,“许是我运气好,也亏得父亲嘱咐我盯着他,偶然一次劫到了一封密信,只是我也不敢打草惊蛇,只暗中记下了,后来让人去暗查,才有所获。”
“做得好!”
符杨宏灰败的脸上骤然光彩重现,激动的嘴唇都控制不住哆嗦,“天不亡我啊!有了这个把柄,我倒要看那小子还怎么猖狂!”
符杨宏重新红光满面,欣慰地忍不住捏了捏符逸的肩膀,“你很好,我们符家,往后就指望你了!”
“父亲过誉了,我不过是按着父亲的吩咐做事罢了。”
他全然不邀功的态度让符杨宏心情更加舒畅,只是连着几次失手,还是让符杨宏心里有所戒备,因此此事他决定亲自动手。
符逸对此毫无异议,将所知晓得全数告知,也并不过问符杨宏打算要怎么做,顺从地离开。
符杨宏其实心底是生出过一丝对符逸的怀疑,一次意外便也罢了,次次都不能成功,他难免会有想法,但此时此刻他已然不再怀疑。
符逸对他的忠诚肉眼可见,只要他查到的是真的,那就证明他绝无问题。
符逸回去自己的院子便歇下了,他在符杨宏面前装得有些累。
不过……不得不说,宁宴的脑子确实好使,他只是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宁宴就能很快想出法子设计符杨宏的手下犯错,让自己能从中摘出来。
符逸闭上眼睛,胳膊压在眼睛上,遮住眼里隐隐的不甘心,自己差得还有些远啊……
至于宁宴的弱点……
符逸并不怕符杨宏去查,因为那都是真的,他告诉他的,确实是宁宴出生的家族,如假包换。
不过若是这个弱点,是人主动送到手里的,那就有待商榷了。
后面的事,符逸丝毫不过问,依旧兢兢业业地做着他该做的,符杨宏以最快的速度确认了消息的真伪,欣喜若狂!
他迫不及待地给宁宴送了消息去,如他所料,宁宴押解邵臣磊的队伍毫无缘由地停住了。
第一次全然处于上风,让符杨宏内心无限膨胀,痛快舒畅的感觉贯通全身,“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这个小子真狂妄得无所畏惧!他也有今日!”
符杨宏激动得心肝儿都在颤,既然能牵制住,就说明这个把柄确实有效,并且不仅是此事,他可以凭此全然拿捏住宁宴,往后还可让他为自己所用!还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吗?
……
第305章 突然
白卿卿在尧都每日的作息十分规律。
清早会稍稍赖一会儿床,起身后用过饭,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制香或是看书,时间很快就能过去。
午后,管事特意给她请了一位药师讲学,白卿卿跟着能学到不少,将从前制的香好些都重新改了方子。
她让自己每日每日都很忙很忙,忙到脑子里没时间乱想,没时间觉得孤独。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过得她已经快要麻木,快要耐不住的时候,终于从宣城传来了平亲王入狱的消息。
白卿卿手里的香杵掉落到桌上,“哐当”一声砸出动静,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管事,“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阁主特意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再过些日子应该就会传开了,平亲王构陷忠良,通敌叛国,结党营私……数罪并罚,怕是翻身不得了。”
“那我父亲呢?我父亲可有消息?”
“姑娘安心,阁主说,白家已经平安无事,让您不要担心,等再过些日子就能来接您回去。”
白卿卿腿一软,伸手扶着身边的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形,只觉得心口砰砰跳得厉害。
直到眼里有泪滴下来她才恍然发觉,忙不迭地去擦了几下,见止不住也就放弃了,任由汹涌的泪不断地流出来,像是要将两辈子的恐惧都流干净才好。
管事被她吓得手足无措,“哎呀,哎呀呀,这是好事儿姑娘怎么还哭了呢?我去给姑娘准备些冰敷眼睛。”
管事体贴地让她一个人独处,白卿卿于是哭得更加肆无忌惮,哭到无声呜咽。
噩梦终于醒了吗?夜夜压在她心头的担忧,真的就此消失了吗?
身上沉重的枷锁似乎松脱了,白卿卿捂着脸趴伏在桌上,是不是,她的爹娘手足不会再似前世一般遭受牢狱之苦,是不是他们不会再有上辈子凄惨的下场了?
白卿卿心脏“咚咚,咚咚”地跳,跳得让她有些喘不上气,眼睛哭到发疼,恨不得能生出双翼飞回宣城亲眼见到家人无碍。
好想见到他们……
……
此刻的宣城,可称得上是巨浪翻涌。
在兵马将平亲王府围住之前,甚至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突兀得让人骇然。
然而就是这般突然,平亲王锒铛入狱,皇上痛心疾首,竟被气得连着三日不见朝臣,可见事态严重。
昏暗幽森的牢狱里,偶尔能听见水滴的动静,除此之外便是呻吟和哀嚎。
宁宴的靴子在地上踩出的声音格外明显,他不紧不慢地往里走,狱卒解开锁链哗啦啦作响,坐在阴影里的影子动了动,慢慢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