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贡院也对吃食查得极严,为了不出岔子,安春风想送些糕点的想法被打消。
第二不能送华而不实的装饰品,因为对住在客栈和宿舍的学子来说,没用。
最后还是玉嬷嬷给的方法,用最轻薄的丝棉做成贴身小袄和护膝。
现在二月里,白天虽然已经不再有寒风刺骨,但晚上还是很冷。
考生要靠一床被子在三尺考间里熬过三天,保温很重要。
见人送礼,陈中元等人本来还想推拒,可当看见是做工精细轻薄柔软又暖和的小袄,护膝,还有既能当枕头又可以垫屁股的软枕难免心动。
别人诚心诚意相送,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贵重物品,而且贴心又实用,几人客气一番就欣然接受。
安春风又取出一个钱袋送给陈中元,感谢那晚他对秦牧的解囊相授。
可陈中元收下小袄护膝,不再接钱袋,秦牧急道:“那晚先生对学生说过的话,学生永记在心。
古有一字之师,现有先生启智,区区薄金,先生一定要收下。”
他在书院里也学了一段时间,这咬文嚼字的功夫见涨。
其他几个同窗纷纷相劝:“中元兄以前也说过,一心善念起,万千福报来!这不就是应证!”
“是啊!稚童纯良,知恩图报,你可不能让他心伤,灭了他的良知。”
其实大家都知道,陈中元临考这一月没有再接注释经译,囊中羞涩,交完考试所需报名费五两银子,就连再准备其他物品的钱都捉襟见肘。
本来大家还想着帮衬一下,现在有人送来钱袋,哪怕是一两银子,也比分文不取好。
安春风没有出言相劝,她觉得这些读书人不见得喜欢看到妇人指手划脚、喋喋不休。
尤其是在收钱这种事上,他们更是慎之又慎,生怕毁了自己清誉。
毕竟不是人人皆玉书,对钱财来者不拒。
于是她退到一边,闭嘴不言,只是把自己的姿态摆得更加诚恳一些。
果然,在众人劝说下,陈中元勉强接下钱袋,但对安春风拱手一礼:“今日得大娘子赠银,他日定当回报!”
他十分诚挚的道谢,一双眼睛端端正正的看着安春风。
见他肯收钱袋,安春风心中大定:“陈学子不用客气,这是你应得的回赠!”
本来玉嬷嬷说只送衣物,不送银钱。
说这些清高的读书人视钱财如粪土,给钱会惹来不喜。
可安春风没有跟玉嬷嬷多解释,自备下几张金箔和一串铜钱,共价值十两银子的钱袋,足够用到放榜。
她知道陈中元这个节骨眼上肯定会缺钱。
因为牧哥儿拿回来的钱袋很是陈旧,边缘已经起毛刺缺口,里面也是一些比绿豆子大不了多少的碎银。
第196章 唐玉书的无端恨意
国子监里的学子一般分两种,一是皇亲国戚官家子弟,另一种则是各地通过府试考过来的精英,家境上自然有好有差。
在现代安春风没有读多少书,但也知道读书就意味着花钱,考试也要花钱。
每个时代都一样,大考大花钱,小考小花钱,陈中元的钱袋都破成那样,现在大考肯定缺钱。
自己本来就要回报他对秦牧的救助,现在十两银子已经是考虑到陈学子能接受的最大限度,要不然,五十两也是应该的。
临考前,国子监门口已经没有多少学子进出,孤零零停一辆车,还聚一堆人在激动兴奋的说什么,很快就吸引来好奇目光。
唐玉书站在远处的街角,面色阴沉的盯着这边几人。
那个一身素雅的妇人虽然戴着面巾,但曾经亲密相处几年,只凭身形一眼就能认出来了。
大闹自己婚礼的小崽子也在里面,果然是安氏在其中使坏。
安氏和秦牧来国子监干什么?
难道眼见自己就要下场考试,还想回来要自己收留?
哼!弃妇孽子,休想!
唐玉书捏紧拳头,在孙如意和秦氏眼中,他这些天只闭门念书,对外界一概不知。
家里突然少了一房下人,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而且,几个奴婢窃窃私语时,他还听到唐二郎死了。
原因就是去抓逃婢安氏。
安氏是不是逃婢他自然清楚,可他没有出言解释,而是任由唐景瑞报案开庭,等着刘氏受辱。
自从跟孙如意定亲,知道孙如意只是一个婢女后,他倍感耻辱,无法退婚只能忍辱负重的继续坚持下去。
但是,在成亲冲喜的当天,被陈中元羞辱一番。
再到五日后孙婆子下药,跟孙如意同房,结果发现孙如意早不是完璧,唐玉书内心就扭曲了。
唐二郎的死活跟他无关,现在能支持他走下去的唯一念头,那就是考上进士,依靠广安伯府登上高位。
对他来说,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
哪怕孙如意怀上他的孩子,哪怕天天端茶倒水小意奉承,甚至把身边的两个婢女都让他收房开了脸,他的内心都无动于衷。
但面上却是温柔体贴的夫君,让孙家挑不出一点错处。
可现在看见安氏,他心里莫名生起恨意。
国子监门口的安春风并不知道唐玉书已经看见自己,等陈中元收下钱袋,又说了几句,她就带着秦牧和两个豆驾车离开。
唐玉书也没有露面,他知道有陈中元几人在场,自己过去不仅不能将安氏怎么样,反而还要落得被牙尖嘴利的陈中元辱骂一顿的下场。
于是,他只能满怀愤怒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昔日妻儿远去。
再看到陈中元几人抱着从安氏马车上取的东西,喜笑颜开的结伴回国子监。
唐玉书双目喷火,咬牙切齿:“一对狗男女,奸夫淫妇!”
他开始低头盘算,安氏这个贱人是什么时候勾搭上陈中元的。
难怪在自己的婚礼上,陈中元不仅要给自己难堪,还帮着那孽子脱身,回到国子监也跟自己作对!
好啊!
平日里陈中元自命清高,目中无人,其实也就是个捡破鞋的。
自己不要的女人,他还拱手回礼,下贱,都是下贱,你们全特妈的都是贱人!
安春风回到梨花巷,还没有坐稳,就被玉嬷嬷拉过去看新买的奴婢。
除秋水布庄买针线娘子,玉嬷嬷也跟安春风商量给安宅买些小丫头。
这种事安春风不懂,自然是听从玉嬷嬷安排。
比起只选手巧的针线人,玉嬷嬷要挑的就苛刻很多。
她这半月带着荣雪走了好几个牙行,终于挑到四个七八岁的小丫头,两个十五岁的大丫头,今天一并领回。
安春风回来时,几个丫鬟已经在宁阿婆带领下学规矩。
看着满院子突然出现的莺歌燕舞,安春风都有些傻眼。
安宅虽然有两处院子,但主子少,事也少。
有厨娘和两个粗使女仆,三个门房下人,再加上小林子、黑豆和宁阿婆,已经感觉够用。
玉嬷嬷大手笔,一下子买来六个丫鬟,顿时感觉哪哪都是人。
安春风不习惯,玉嬷嬷却淡定道:“小林子和黑豆已经十四五岁了,再过几年,等到他们十七八岁就该配婚,现在买来丫鬟也可以早早培养感情。”
“这两个大丫鬟就分到东院给你用!反正牧哥儿还小,也不担心坏了小郎的名声。”
安春风:“……配婚!”
是了,小林子和黑豆、小豆子都是安宅奴籍,以后定会跟奴婢婚配。
生下孩子就是家生奴,长大后忠诚度比买来的高。
世家大族就是这样慢慢培养自己的人,这些家生奴不仅要学文习武,还要学经商理财,内宅事务,家中店铺也会交由他们打理。
虽然身为奴籍,没有自由,不见得比普通庶民过得差。
至于那四个七八岁年纪的小丫头,婚嫁还早,自然是荣雪的贴身丫鬟,以后也会当陪嫁丫鬟。
玉嬷嬷就让宁阿婆将六个丫鬟叫到跟前,指着安春风对几人道:“我这里既然叫安宅,安娘子就是你们的主子,雪娘和牧哥儿就是小主子。
之前我已经说过,安宅里第一要紧的就是嘴严。
我不管你们以前在哪家做过,又是为何被卖出来,以后就按照安宅的规矩来。
有宁阿婆带着,你们就好好学,要是想偷奸耍滑,犯错轻则罚饭挨打关柴房,重则罚卖去边外,不会再留京城!”
她声音平和,可说出来的话让几个丫鬟脸色惨白。
一般人对犯错的奴婢都说卖去窑子里,玉嬷嬷自然不会这样说。
可卖去边外也不见得更人道,听传言关外人都是青面獠牙吃生肉喝生血,反而更加恐怖。
丫鬟们纷纷给安春风和荣雪跪下,安春风没有叫她们起来。
入乡随俗,她也不能破例。
虽然小林子和两个豆之前能跟大家同吃同住,那是最初跟荣雪以兄妹身份相处的,自然亲近一些。
现在环境不同,大家要分出上下尊卑,但也不是普通的奴仆。
而且小豆子是靠自己能力得到安春风的宠爱,吃穿用度上几乎快比着秦牧,没有拿他当下人。
没办法,在书院他要替秦牧挨打,总得给点甜头。
现在这些婢女就不同了,不施威先用恩,难以服众。
对丫鬟们的训话,安春风就只有一句:“玉嬷嬷说得对,你们听玉嬷嬷的!”
她现在还在适应接受奴役下人的过程中,训不了话。
再说真正犯了不可原谅的大错,卖来卖去也太麻烦,更方便的处理方式很多,她不想说出来吓人。